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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天,阿尔莱特来看望雷吉娜·奥布里,为有天晚上她对美丽的女演员发了脾气而道歉。雷吉娜这时特别忙,为在一次大型歌舞表演中扮演一个长舌妇作准备。两位年轻妇女热烈拥抱,雷吉娜发现阿尔莱特脸色苍白、心事重重,没有询问她,就建议她留在这座属于她的别墅里休息。
阿尔莱特立即接受了建议,并告诉了她的妈妈。第二天,她去跟梅拉马尔兄妹告别,发现他俩幸福快乐,摆脱了对过去的病态屈从,是让·德内里斯驱赶了过去的秘密可怕阴影。他俩已经制订计划,以便使于尔菲街的公馆变得年轻与充满活力。当晚,阿尔莱特瞒着大家,坐汽车出发了。
两个星期已经过去了,过得懒懒散散,平平静静。阿尔莱特从宁静与孤独中复活了,在七月灿烂的阳光照耀下,她恢复了娇嫩的肤色。有信得过的仆人们侍候,她从来不走出花园,她在塞纳河畔鲜花盛开的椴树荫凉下的长凳上陷入梦幻之中。
有时候,一只小船载着一对情侣顺流而下。差不多每天都有一个老农划着小船来钓鱼,他的船系在附近岸边,在污泥流淌的石头之问。她跟他聊天,眼睛注视着随着在细浪中跳跃的软木塞,或者以观看钟形大草帽下面的这位老好先生的侧面像为乐事,他有一个鹰钩鼻,下巴上浓密的胡子犹如茅草。
一天下午,她靠近了他。他示意她不要说话,她轻轻地坐在他旁边。在长长的钓竿的尽头,那浮子上下沉浮惊跳。一条鱼试图咬钓饵。它大概有所防备,那木陀螺般的浮子又不动了。阿尔莱特高兴地对同伴说道:
“今天没钓到什么鱼吧,嗯?一无所获。”
“相反,大有所获,小姐。”他低声说道。
“然而,”阿尔莱特指着堤岸斜坡上的空网线袋,说道,“您什么也没有钓到。”
“不。”
“钓到什么呢?”
“一个很漂亮的小阿尔莱特。”
她起初还没有听明白,还以为他说的是“阿布莱特”(欧鲌鱼)。他难道知道她的名字?
误会没有持续多久。因为他重复道:
“一个很漂亮的小阿尔莱特,她来咬钓饵。”
她突然明白了:他是让·德内里斯!他大概跟老农串通一气,要求代替老农来钓一天鱼。
她感到害怕,结结巴巴地说道:
“您!您!走吧……啊!我请您走开。”
他脱下钟形大草帽,笑着说道:
“但是,为什么你要我走,阿尔莱特?”
“我害怕……我求求您……”
“害怕什么?”
“怕那些搜寻您的人!……那些在巴黎我家附近转悠的人!”
“那么,你是因此而失踪的?”
“是的……我害怕!我不愿意您因为我而落入陷阱。您走吧!”
她泪流满面。她拉着他的双手,十分忧伤。这时,他温柔地对她说道:
“放心吧。他们看找到我的希望很小,就不搜寻了。”
“他们知道跟在我附近就能找到你。”
“为什么在你附近就能找到我呢?”
“因为他们知道……”
阿尔莱特满脸通红。他接下去说道:
“因为他们知道我爱你,不看见你就不能生活,对吗?”
她后退到长凳上坐下,这次不害怕了,让·德内里斯安详的样子已使她放心。
“您别讲话……别提这些事……不然的话,我要走了。”
他俩互相凝视。她惊讶地看见他是那么年轻,比以前要年轻很多。他穿着老农的工作服,光着脖子,看起来跟她的年纪差不多。德内里斯有点犹豫,突然被那双注视着他的严肃的眼睛弄得惶恐不安。她在想些什么呢?
“你怎么啦,我的小阿尔莱特?我简直认为,你不高兴见到我?”
她不回答。接着,他又说道:
“你解释一下吧。在我俩之间,有某种东西使我俩为难,我几乎没有料到!”
阿尔莱特以不是年轻姑娘的语调,而是以更加深思熟虑、保持防御地位的严肃语调,说道:
“有个唯一的问题:您为什么来这里?”
“为了看你。”
“还有别的原因,我可以肯定。”
过了一会儿,他承认道:
“好吧,是的,阿尔莱特,有别的原因……我讲吧。你将会明白的。在揭露法热罗的时候,我粉碎了你的全盘计划,勇敢的女人的美好方案,因为你是想做善事的。我相信我有责任支持你继续努力……”
她漫不经心地听着。他所讲的跟她所期待的不相符。
最后,她问道:
“您占有了那些金刚钻,是吗?”
他喃喃地说道:
“啊!原来是这件事使你忧虑?你为什么不对我说呢?”
他笑了,有点似笑非笑,又显露出他的本性。
“的确是我干的。在头一天夜里我发现金刚钻在枝形吊灯上。我喜欢让别人不知道这件事,并且嫁祸于马丹父女。我在这案件调查中扮演的角色大概你是清楚的。我认为公众是不会请到真相的……这个真相使你感到不愉快,是吗?阿尔莱特。”
姑娘继续说道:
“但是,您会归还这些金刚钻吗?”
“归还给谁?”
“归还给范霍本。”
“归还给范霍本?绝对不会!”
“金刚钻是属于他的。”
“不是。”
“然而……”
“范霍本几年前到君士坦丁堡旅行时,偷了一个犹太老人的金刚钻。我有证据。”
“那么,金刚钻是属于这个犹太人的了。”
“他已绝望地死去了。”
“在这种情况下,那就应属于他的家属。”
“他没有家属。大家不知道他的姓名和出生地。”
“因而,现在是您保留着金刚钻?”
德内里斯本来很想笑着回答道:
“当然!我没有权利保留吗?”
然而,他改口道:
“在这整个案件中,我只寻求真相,只寻求解救梅拉马尔兄妹,让安托万失败,我要叫他远离你。至于金刚钻,它们将为你的事业服务,为你将给我指示的一切事业服务。”
她点了点头,表示道:
“我不想要……我什么也不想要……”
“那是为什么?”
“因为现在我放弃了我的一切雄心勃勃的计划。”
“这可能吗?你泄气了吗?”
“没有,但是我考虑过了。我发现自己以前操之过急。我被小小的成就冲昏了头脑,我认为只能脚踏实地地干以便争取成功。”
“你为什么改变了主意?”
“我太年轻。首先应该工作,为做善事多出力。在我这样的年纪,还没有权利……”
让·德内里斯靠近她。
“如果你拒绝,阿尔莱特,也许是因为你不想要这笔钱……因为你责备我……你有道理……像你这样真诚正直的人,应该对人家对我的某些议论感到不高兴……我没有辟谣。”
她迅速地喊道:
“不要辟谣,我恳求您。我什么都不知道,也不想知道。”
很显然,让·德内里斯生活中的秘密使她感到困惑不安。她渴望了解真相,但是她更希望不揭穿这既吸引她又使她害怕的秘密。
“你不想知道我是谁?”他问道。
“我知道您是谁,让。”
“我是谁?”
“您是一天晚上把我送回家,吻我脸颊的那个人……吻得那么温柔,吻的方式叫我永远难忘。”
“你说什么?阿尔莱特。”德内里斯激动地说道。
她的脸又涨红了。但是,她没有低下头,说道:
“我说的是我不能隐瞒的。我说的是主宰我一生的,而且我不感到羞耻地承认,既然那是真话。这就是我对您的看法。其余的不重要。您就是让。”
他低声说道:
“那么,你爱我,阿尔莱特?”
“是的。”她说道。
“你爱我……你爱我……”他重复道,这爱情的吐露似乎使他张皇失措,他试图明了这话语的含义。“你爱我……这也许就是你的秘密?”
“天哪,是的,”她微笑着回答,“从前有梅拉马尔家族的秘密,……然后有被你称为谜一样的阿尔莱特的秘密,这是很简单的爱情秘密。”
“但是,为什么你从来没有承认呢?……”
“我那时还不信任您……我看见您对雷吉娜那么好!……对德·梅拉马尔女士那么好!……尤其是对雷吉娜好……我很忌妒雷吉娜,出于骄傲,出于痛苦,我就沉默不语。只有一次,我使她扫兴……但是她不知道原因——您也不知道呢。”
“但是,我从来没有爱过雷吉娜。”他大声说道。
“我认为您爱过,我因此很不愉快,就接受了安托万·法热罗的求婚……出于怨恨……出于愤怒……此外,他对我讲了关于您和关于雷吉娜的许多谎话。只是当我在梅拉马尔公馆里再见到您的时候,我才渐渐明白真相。”
“你才明白我爱你。对吧,阿尔莱特?”
“是的,好几次我都有所感觉。您当着他们的面讲的话,我认为是真的,而您所吃的一切苦头……您所冒的一切危险……都是由于我。使我摆脱安托万,就是让您征服我……但是,在这时候,已经太迟了……迫于形势,我屈从了。”
听着这亲切感人的内心表白,德内里斯越来越激动。
“轮到我害怕了,阿尔莱特。”
“害怕什么,让?”
“害怕我的幸福……也害怕你不幸福,阿尔莱特。”
“为什么我会不幸福呢?”
“因为我不能奉献给你任何无愧于你的东西,我的小阿尔莱特。”
他很低声地补充道:
“人家不嫁给德内里斯……人家不嫁给巴尔内特,也不……”
她把手放到他的嘴巴上。她不愿意听到亚森·罗平这个名字。巴尔内特这个名字也使她不舒服,德内里斯这个名字也许同样使她不快。对于她来说,他名叫让,不再添加什么。
她清晰地说道:
“人家不娶阿尔莱特·马佐尔。”
“不对,不对!你是最令人爱慕的女子,我没有权利浪费你的生命。”
“您不会浪费我的生命,让。将来发生在我身上的事并不重要。不。咱们别谈将来。咱们别去展望以后的事……以及咱们身外之事……还有咱们友谊以外的事。”
“你想谈的,是咱们的友谊?”
她坚持说道:
“也别谈咱们的友谊。”
“那么,咱们应该谈些什么呢?”他说道,带着焦虑的微笑,因为阿尔莱特的只言片语,会使他痛苦,也会使他狂喜。“咱们谈什么呢?你要我怎么办?”
她低声说道:
“让,首先不再对我以你相称。”
“多么奇怪的主意!”
“是的……‘以你相称’,表示亲密……而我希望……”
“你希望咱们分开,阿尔莱特?”让问道,心里非常痛苦。
“相反,咱们应该亲近,让……就像不‘以你相称’的朋友,现在无权‘以你相称’,永远也无权。”
他叹息道:
“您要求我做的事太难了!你不再是……您不再是我的小阿尔莱特吗?总之,我试试看。您还要什么,阿尔莱特?”
“一件很冒昧的事。”
“您讲吧。”
“拿出您的几个星期时间,让,……两个月,三个月,到大自然中自由自在地生活……,这是不可能的吗?……两个朋友到其他美丽的国家去旅行?当我度完假,就重新去工作。但是,我需要这个假期……和这种幸福……”
“我的小阿尔莱特……”
“您不笑话吧,让?我曾经害怕……我向您提出的,是那么卑微的裁缝女艺徒的小小要求!不是吗?您将不会浪费您的时间,在月光下,在夕阳里,跟我结下美满的友情?”
德内里斯的脸变白了。他凝视着姑娘湿润的嘴唇,粉红色的双颊,圆圆的肩膀,柔软的腰身。他应该放弃甜蜜的希望吗?在阿尔莱特明亮的眼睛里,他看见两个情人之间只有单纯友谊的美好梦想,那是难以实现的。但是,他也感到她不想太多考虑,也不太想知道自己作出什么保证。她提出的要求,是那么诚恳、那么天真,以至于他也不想掀开这层神秘的面纱。
“您有什么想法,让?”她问道。
“我想到两件事。首先是这些金刚钻。您不高兴我保留它们吧?”
“很不高兴。”
“我将把它们送给贝舒,以便让他享受发现它的好处。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