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愛德華轉向嘲笑他為了這個緣故甚至想犯罪的永祥,又再次垂下目光。
「…我…我不愛女人…」
聽著青年的低語,永祥稍微拉開了身體。
「莫非,你是…」
永祥也知道有些人有這樣的癖好。自古以來中國就有不少寵愛少年的習慣,甚至聽說,只要到九龍城,連男人都買得到。
可是,一提到現在跟自己一起單獨待在這個狹小房間裏的男人,這又是另外一回事了。
為什么自己會到一個有這種癖好的男人家裏呢…彷佛讀出了永祥腦海裏反射性的想法,愛德華靜靜搖了搖頭。
「不光只是女性,除了那個人以外,其他人我通通看不上眼。」
就算聽起來是在講漂亮話,就算聽起來是毫無修飾的言語,但只要看著青年的眼睛就可以知道他所言不假。
「既然是這么重要的人,為什么會把你丟下不管?如果他也把你一起帶回英國的話,你現在也不會淪落到這裏來啊?」
一知道愛德華的性癖好後,稍稍拉開身子的永祥,看著青年眼裏的真摯聲音也不由著軟化下來。
「在日本軍侵佔時,我跟他在上海碼頭分開了。
如果繼續逗留在上海的話,身為英國人的他一定會被送去收容所的。再說身為中國人的我也不能上船…」
「…這是五年多前的事了吧?對方說不定已經結婚了,說不定根本就不記得你了。
就算你冒著生命危險,把重要的戒指送回去給他,說不定會就此被掃地出門。」
對於青年這段如少女般純潔的戀情,永祥只是冷靜地用殘忍的話批評著。對這名在這風月場所裏見識過無數男女分分合合的男子來說,青年所訴說的夢想,就像是出嫁前的少女所做的白日夢一樣。
對於永祥的話,青年也只能點頭同意。是啊,說不定是這樣…
「我也知道就算去了,很可能也改變不了什么,很清楚自己根本派不上用場。那個人已經回到英國,說不定早就把我給忘了…」
可是…青年又繼續說道。
「就算這樣,我還是想見他…就算是一眼也好,我想再見到他…
想必這是跟那名男子分離以來,唯一支援他活下去的目標吧!
在陰暗的房間裏,遮住臉龐發出叫人聽了痛苦的悲痛歎息,擁有無邪臁甑那嗄晗駛孩子般哭泣著。
***
永祥向在九龍城裏有位很首辦法的叔叔計程車陽,打聽偽造船票的價格。
永祥跟反問自己問這事幹嘛計程車陽解釋,如此一來,愛德華就會離開這個地方。還洠в蟹艞墤c春計程車陽,不出三天就從叔叔那裏打聽出來。只能付現金。
只不過士陽問到的價格,果真如永祥所想,光靠愛德華在這條街上所賺到的錢,根本就買不到。
一聽到價格後,愛德華也只能用微微發青的臉回答「我知道了…」。
永祥望著青年憔悴的臉龐,猜想他是否會放棄去英國的計畫。因為再怎么樣,都不可能籌出這筆錢來的。
因此在兩、三天後,愛德華捧著如同永祥所說的大筆現金出現時,永祥還以為青年是去做了什么不法的事情。
「你去做了什么事…」
朝著客人漸散的店裏叫住永祥,偷偷取出幾張紙鈔的愛德華,永祥輕聲問道。
愛德華先是低頭,接著又稍微抬起頭來微笑道:
「我把那個人送我的綱筆給賣了…」
就跟那個戒指一樣,在青年倒下時還很慎重地帶在身上,不知道有多昂貴,有著象牙筆桿的綱筆竟然被賣掉了。永祥驚訝地睜大眼睛。
身上連個皮夾都洠в械那嗄辏绱苏湎ЬV筆跟戒指,可見這兩樣枺鲗鄣氯A有多重要。
「這樣就可以買到船票了吧?」
但是壓根就洠脒^見到男子後會是什么情形的愛德華,用興奮的眼光看著永祥。
「嗯,夠了,一定夠了。」
曾幾何時,自己也變得想要鼓勵這名青年,永祥點點頻鼓勵般地朝愛德華笑笑。
愛德華也露出高興的笑臉,如往常般開始一個人打掃店裏。
IV
「我想今天就把工作給辭了。」
經由士陽的叔叔那裏買到偽造船票後的一個星期,愛德華突然對著在開店前正在房裏換衣服的永祥說道。
雖然明知買到船票後,青年也不可能長久繼續待在這裏,愛德華用著就像是明天要出門去哪里撸姘闳魺o其事的語眨f。
「只做到今天啊,你已經跟經理說過了吧?」
永祥用著有點過分鎮定的語氣詢問。
「是的,因為受到經理很多照顧…」
用廉價的薪水就能雇用到像愛德華這么勤快的侍者,經理怎么可能這么簡單就點頭同意,可是愛德華卻半句也洠帷!
「你打算什么時候出發?」
「我要搭明天的船。」
光懀嗄甏娴哪切╁X,恐怕只能買到最下等的船艙,但是那艘船就彷佛要開往天堂一般,愛德華帶著開朗的表情微笑著。
「這樣啊,還真是突然…」
永祥嘴裏喃喃念著,直盯著愛德華的臉瞧。
「所以我要把這個拿給你…」
愛德華從圍在制服前的圍裙口袋中,取出一個手掌大小的小盒子。
「這是…」
看著從盒子裏拿出來的鱉甲發梳,永祥什么話也說不出來。
是用賣掉綱筆剩餘的錢買的吧?比當時慶春拿出來賣時還昂貴的發梳,好好地收藏在小盒子裏。
「由你自己交給慶春的話,慶春更高興的。」
永祥帶點苦澀的感覺,想把盒子還給愛德華,可是愛德華搖了搖頭。
「就由您交還給他吧,這樣一定比較好。
不要說是我,就說是您買的…」
永祥終於明白,青年為何會把這把發梳交給自己。
永祥想著自己的臉就跟火燒般滾燙。想必這名純真的吉年,也在不知不覺中察覺到了永祥對他抱持的眩s想法吧?
永祥點點頭,口中簡短地道了聲眨惆押凶臃胚M自己的口袋當中。
然後,永祥又突然問道。
「如果洠б姷侥莻人的話,你會再回來這裏嗎?」
不會…愛德華搖搖頭道。
「我想,我還是不要回來這裏比較好。」
永祥從愛德華的話中察覺到,青年不只感覺到自己對他的眩s想法,也很清楚知道士陽以及周圍的其他人對他的看法。
青年很清楚,自己在這個風月場所裏根本不受歡迎。
我懂了…永祥點點頭。
「明天我就不去碼頭送你了,我早上不太起得來。」
我知道了…愛德華也點點頭。
「請多保重…」
「您也是。」
輕拍一下永祥的肩膀,愛德華轉身步出休息室。
「我會祈赌隳芤姷侥莻人。」
永祥朝著離去的背影說完最後一句話,愛德華稍微回過頭來微笑著。
永祥的指尖輕輕的撫弄著綱琴琴鍵,如同住常一般身穿黑色長裙的慶春,在出場的時候稍微將手指撐在永祥的肩膀上,站上了舞臺。
滿足於肩膀上仍殘留著女人指尖若有似無的樱龈校殖蛀溈孙L的女子,慶春也稍微回頭望著永祥,並對他投以嬌豔的微笑。
收到慶春暗示計程車陽,開始輕輕敲打著鼓,配合鼓聲,大提琴也開始演奏著低沉的曲眨!
到了第二小節,永祥開始加入伴奏,隨著節奏輕輕款敚е碥|的慶春剛開始唱著動人的小夜曲。
就這樣,跟來時一樣洠в腥魏晤A告,青年就此離去。
有一陣子相當沮喪的慶春,不久後也開始注意到永祥,如今兩人感情進展到常常會去彼此家裏拜訪,他也依然用美妙的聲音點綴著旺角的夜晚。
對永祥擄獲慶春芳心感到忿忿不平計程車陽,如今身邊也有要好的女朋友。
酒吧裏,今天也是如同往常一樣,充斥著許多前來欣賞異國歌女的英國軍官。
然而店裏一時之間,不再像過去一般的整齊美麗。因為除了那名青年以外,再也洠в腥嗽谝寡Y獨自一人留在店裏,像施展魔法一般仔細的做著清掃工作。
從那之後,就像什么都洠Оl生過似的,日子就這么一天天過去。
只不過每晚經過永祥所彈奏的綱琴旁邊站上舞臺的慶春,一定會在她那頭豐厚的黑髮上插上鱉甲發梳,而永祥至今都不曾告訴戀人,那是愛德華送她的禮物。
因為這絕對不會是青年的本意。
那位與這個風花雪月場所極為不相稱,彌漫著一股不可思議清涼感的青年。
從那之後,再也不曾在這條街道上看過那名青年的身影。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