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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知道那些是什么人吗?”
戚少商硬生生转回视线,沉吟了一下后问道。
“不知道。”
“他们要对付的是不是刚才那位姑娘?”
“或许”
“她是什么来历?”
“那就要问铁手了。”
“铁手?”戚少商闻言皱了皱眉,“关铁手什么事?”
“她是铁手交给我照看的。丢下来的时候还说这事要保密。所以就连怜幽都以为小福是我从灯会上拣来。”
戚少商几乎惊讶得说不出话。
“铁手交人给你照看?这是怎么回事?”
顾惜朝并未作答。将他伤口包好后,仔细地放下袖子,又嘱咐他“这两天不要碰水。”
戚少商于是又问了一次。
“反正铁手明天还要过来,你当面问他吧。”顾惜朝颇不耐烦地答道。
浓浓的暮色渗进窗内,映衬得灯烛的光似乎更亮了一些。
“刚才你怎么知道是我?”
沉默了好一会儿,戚少商终于问出在心里犹豫很久的话。
“怜幽与铁手一人对我说了一遍你在洛阳,”顾惜朝收拾好药品,长身立起,淡淡地说,“虽然铁手一直强调说你答应了他不会找来,但是我知道你不可能甘心,肯定会来看个究竟。”
“什么意思?”
顾惜朝转过身来面朝着他,笑道:“戚大侠你饶我一条贱命,不就是想叫我一辈子活在良心谴责的阴影下,不得一天好过么?如今既听说顾惜朝在洛阳又是风生水起,你会甘心?”
说着他微微摊开两臂,满脸挑衅的问,“怎么样,现在看到了,有什么感想?想杀了我还是废了我?”
“所有人都说我要杀你,难道你也这么认为吗?”戚少商被难抑怒气,“嚯”地从榻上站起,咬牙切齿地反问。顿了顿又恨恨地说,“我要杀你,你两年前就不在这世上了。”
“也对,我这条贱命不配戚大侠动手。”
“顾惜朝!你……”戚少商提高了声调怒吼,却终是无话可说。
其实顾惜朝刚才的话说得并不错。
自从知道顾惜朝在洛阳生活后,他的心情就一直很纷乱。
当时轻易地放过了顾惜朝,一来是为顾全铁手对傅晚晴的承诺,而更重要的却是觉得那样一个人,背着如许罪孽,让他简单死了反而是种饶恕。所以,纵不是要他毕生忍受良心的煎熬,至少希望他能心生悔意,多少为自己做下的事赎罪。
然而现实每出人意料。
再见面那本应赎罪的人却成了洛阳的鸿儒名士——仿佛过去种种一揭已过,轻易就获得重生一般。甚至一向不齿他那些小人行径的铁手,竟也将他视作好友。
难道挣扎于回忆中的,真的唯有他戚少商而已?
可即使是这样,他也还是不想杀掉顾惜朝——不管有没有人相信,他其实从没动过那样的念头。
“你害死那么多人,没感到过愧疚?”戚少商沉声问。
“需要愧疚的人是你。那些人要用命来成全你英雄名声,与我什么相干。”顾惜朝冷冷地说,“戚少商,我早就说过,你我志向本不同,你有你的江湖,我要我的庙堂。办大事者不能拘小情。”
“你的庙堂之志就是当个教书先生?”戚少商忍不住嘲讽。
顾惜朝却笑了。
“我虽然居于市井,却心怀天下,不像有些人,厕身朝堂,想的仍只有江湖恩仇。既是以天下为己任,有些牺牲也只能不去计较。”
“顾惜朝,你这疯子。”
“疯子?昔年王荆公变法时,人人也都说他是疯子。”顾惜朝仰首扬眉,一副睥睨万人的神情说道,“若说我是疯子,那只不过因为你们站得没有我高,看得没有我远。”
因为一时说得激动,他又背过身去一阵咳嗽。戚少商见他咳得辛苦,原想斥责两句却竟不忍开口了。
再转过头来的顾惜朝又恢复了冷然平静的表情。
“戚大侠如果想杀我除害,不知能否稍等上一年?现在我还不能死。”他轻描淡写地说道。
戚少商听得惊心不已。随即便想起姚怜幽提到的,顾惜朝正在写一本书。
这个人也曾把自己所著的《七略》看得比生命还重。
“为了写书?”他于是涩涩地问。
顾惜朝微微点头。
“兵书?”
谁知这两个字竟招来顾惜朝一阵冷笑。
“几时拓土成王道?从古穷兵是祸胎。——兵法最多只能平乱定国,不可治世富民。我立的是王道。”
他淡定地说完,负手立于窗前,望着前面苍茫暮色,嘴角泛起浅浅笑容。
(5)
铁手在初更前后来到伊川书馆。
在顾惜朝的书斋里见到戚少商,他似乎并没有感到惊讶,还自然而然地打了招呼。仿佛早已料知他不会遵守与自己的约定。这令戚少商有些困窘。
“事情大致我已经知道了。”铁手一坐下来便说——领他进门时姚怜幽早就迫不及待地将下午发生的事一一汇报——然后他问道:“依你们看那些人是什么来路?”
顾惜朝坐在自己的书案前,眼朝着窗外,仿佛事不关己。
“像是专门的杀手,武功都不弱。” 戚少商沉吟道,又问:“那叫小福的姑娘什么来历?”
然而没有得到回答。铁手只是紧紧皱起了双眉,一言不发。
戚少商有些急,道:“那些人分明是冲着她来,若不弄清楚,我们怎么追查是什么人主使?”
依旧没有回应。
“这件事你们还是不要知道的好。”过了一会儿,满脸阴沉的铁手才慢慢地说道。
戚少商正要再次追问,却被顾惜朝的话轻轻打断了。
“很可惜,我已经知道了。”
“什么?”
铁手也有些吃惊地抬起头来看着他,问:“你知道了些什么?”
顾惜朝从容说道:“我只问你一句,你若不愿回答的话点头摇头就行——她是不是皇帝的女儿?”
虽然他语声不高,却不啻平地生雷。
书斋里刹时一片沉寂。
戚少商愕然看向铁手。
铁手显得更为震惊。犹豫半晌后,终于无奈地说:“她确是宁福帝姬。”
“果然。”顾惜朝释然地长吁一口气。
“这你是怎么知道的?”铁手问,语气很是紧张。
顾惜朝道:“碰巧我听说过当今皇帝的女儿排行是‘福’字。小福她年纪不大却贵而不骄,长得与我见过的几位帝姬也有些相象,你又对他身份守口如瓶——叫我如何不往这上面想?”
戚少商这才想起,自己调查蔡修一案时见过适婚蔡府的公主,原来是她姐妹相似,因而初见这位帝姬才觉得眼熟。
随即一个个头飞快地闪现。
“你说她是宁福帝姬,是否就是将要赐婚给蔡修的那一位?”戚少商问铁手。
“正是她,怎么?”
“我就是为查蔡修遇刺的案子才到洛阳。”
“那件事我也听说了。”铁手略想了想,道,“确实太过巧合。你是不是认为两件事有关联?”
戚少商缓缓点头。
“结论别下太早。”顾惜朝轻声哂道,“若有人与蔡家作对,犯不着刺杀他家未过门的媳妇。”既而又问铁手,“小福如何会到洛阳来的?应该不是像你说的等牡丹开了赏花吧?”
铁手苦笑了一下。“起先是帝姬殿下离宫出走,神侯怕惊动过大,命我悄悄寻访。哪知道在洛阳找到她之后,她却说要她离开洛阳除非死。我请了神侯示下,这才把她送到这里由你照看。一来别人想不到这地方,二来当真有什么事情我想你也保护得了她。”至于帝姬为何离宫,铁手没有细说,不过既然知道她被赐婚给蔡修,实在不难猜出原因。
“究竟是什么人为了什么原因定要置她于死地呢?”戚少商喃喃自问。那自称小福的帝姬不过是十五六岁的女孩罢了,又生得谦恭秀丽温柔可喜。戚少商简直无法想象怎么会有人对她产生杀意。
铁手正色道:“不管是何人要杀她,现在怎么保护帝姬的安全才是首要考虑。”
“啪嚓。”
突然,书斋门口传来一阵瓷器碎裂之声。
“什么人?”听到声响,铁手与戚少商立即警觉,冲到门外,只见地上一堆碎了的茶具,没有半个人影。
他们正待分头追查,却被顾惜朝拦下了。
“那是怜幽。” 他不紧不慢地说道,“我叫他送茶来的。”
铁手先是一愣,既而很是无奈地看了看他说:“这件事情关系重大,不该让他知道。”
顾惜朝却笑道:“他早晚要明白真相,不如趁早死心断念。”
戚少商脑中蓦地浮现出怜幽拼命护住身后少女的样子,回想起少年执着的表情顽强的眼神,他竟不由一阵心酸。
铁手也有些不忍,叹道:“也是我当初没想到会这样。要不要我呆会儿去劝劝他?”
“不用,让他自己呆一会儿。别人现在说什么都是戳他伤口。”顾惜朝淡然说道,“总有一天他会知道,得不到总比遇不上好,现在再怎么痛,将来回忆里也是美的。”
铁手又叹了口气,也不再纠缠此事,因道:“帝姬的事我先与神侯联络,不过我想我们最好还是赶快送她回京,在外耽留危险太大。”
“你既说帝姬自己出走,只怕她不肯回去。”戚少商道。
铁手点点头。
“所以我想,由惜朝去劝她可能会有些用。”他说。
“你揽的事,你自己解决,别扯上我。”顾惜朝起身走到门前,冷冷地说,“我乐得留她在这儿,总好过嫁给蔡家的酒囊饭袋,反正我也保护得了她。”
说完拂袖便走。
“喂,顾惜朝。”戚少商还要冲他理论,被铁手拉住。
“他不过嘴硬而已。”
“啊?”戚少商愣住。
铁手微微一笑,道:“其实惜朝比你我都更担心帝姬安全,只是不肯说。这会儿他准是去找帝姬了。”
接着,铁手便继续说起护送帝姬回京的各项布置。
戚少商微微一怔,俄而便很努力集中精神去听,只是思绪总是不受控制地不时飘远。
心里五味杂陈。
或许,从见面之初到重逢的现在,他从没有真正的了解过顾惜朝这个人。
二更已经敲过了,春夜的风仍然很凉。
顾惜朝走到宁福住的厢房外,却见姚怜幽抱着把剑坐在门前地上,耷拉着脑袋,眼睛也闭着,凑近去甚至能看见脸上浅浅的泪痕。
他静立一会儿看着面前的少年,不由地皱起眉。
轻轻咳了两声。
姚怜幽蓦地一惊,猛然醒了。
“先生!”见是顾惜朝,他连忙站起来小声解释,“我在保护小福……呃,帝姬。”
顾惜朝笑了笑,道:“这里我来看守吧。书斋里二位总捕怕要渴死了,你还不赶紧倒茶去。”
姚怜幽顿时脸就红了。
“先生,我不是故意偷听的……”他嗫嚅着辩解道。
顾惜朝轻叹一声。
“好了,倒茶去吧。还有把门口的碎茶杯也收拾一下。”
少年满脸颓丧地领命去了。只不过一路走着还不时地向厢房这里看过来,每一回头俱是不舍。
顾惜朝又在门前默默站了一会儿,举手扣门。
(6)——虽然有点短,不过至少比较快……
片刻后,原本一片漆黑的屋里亮起了灯光。
门从里面打开。小福——或者应该说宁福帝姬,衣着整肃地站在门边。
“先生,请进。”她轻声说。
厢房经过一番收拾,这会儿已看不出混战的痕迹。小福待顾惜朝进来后,轻轻将门关上,随后便侍立在桌前,依然没有半点公主的架子。
顾惜朝缓缓地在桌边坐下,似乎并不急于说什么。
反倒是宁福先开口问他。
“先生是来劝我回京的吧?”
顾惜朝仍然默默坐着,没有答话。
宁福垂首敛眉,语意歉然地又说:“其实铁总捕一来我便猜到这结果了。我再留下定会给书馆招来更大灾祸。”
“什么灾祸?”听到这话,顾惜朝空然冷笑道,”就算天塌了我这儿的屋顶也不会塌。只要你不想离开,我就敢收留你。”
“先生……”宁福轻轻唤了一声,语声凝噎。
顾惜朝温和地看着她,柔声道:“我既答应过领你去赏牡丹,便决不食言。”
“先生说的可是真的?”宁福迫不及待地求证。
顾惜朝微微颌首。
宁福刹那间展颜而笑,犹如一个得了新衣裙的小姑娘。在闪烁而昏暗的烛光映照下,格外纯真动人。
然而那昙花一现的笑容却转瞬即逝。
“先生其实早就猜到我是什么人了吧?”她轻声喟叹着问道,”也知道我不是来赏花的,不是么?”
“我只是猜想你或许是来找人。”
宁福默然许久。
过了一会儿她突然说:“听怜幽说先生就是顾惜朝时我真的很开心。以前便听晚晴姑姑常提起你。不过你比她说得还要好。”又是一声小小的喟叹,分不清是惋惜或是羡慕。
“怪不得她肯为你死。”
顾惜朝侧过身,背向着烛火,不动声色地说:“她不是为我,只是无路可走。”
宁福却似乎没有听见他的话,仍继续说道:“先生,如果我也像晚晴姑姑那般为自己深爱的人死了,那人也会像你对晚晴姑姑般刻骨铭心地记着我吗?”
“靠别人记着有什么用?”顾惜朝倏尔站起身来,朝向她,语气冷冽地说道,”人唯一有意义的就是活着,无论如何也要活下去——就算怀念得再深,你要怎么和一个死人相濡以沫白头到老?”
宁福慢慢地垂下头,避开顾惜朝凛冽的目光。而顾惜朝也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