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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墨自然是好墨可是价格也贵,」秦仲商打开长柜,拿出几款墨锭:「一般写字用松烟墨,作画油烟墨也就够了,为人处世也是看情况而行便是,凡事太讲究岂不是折腾自己。」
听他这一番话大有随波逐流之意,他不禁打量着秦仲商,盯着他好一会,便双手负在身后,浏览起一幅幅的字帖:「你门外那幅对联也是写得极好。」
「很多人都这样说,」秦仲商点头笑道:「看来符爷是识货人。」
见他没有半分谦冲自牧,符容微微挑眉,这秦仲商是不是自负过了头?他淡淡一笑:「你能在短短几字里写出一番风骨,确实是有些才情。」
「什么才情?」秦仲商有些莫名奇妙。
「那幅对联不就是你写的?」。
「我?」秦仲商爽朗大笑:「我如果写得出那东西,何必还要到处奔波求财!」
伙计在一旁也是笑出声来:「爷,你没听清楚啦,我是说那对联是我们当家请人写的,您怎么听成是我们当家写的。」
符容一怔,竟是误会一场,不禁摇头一笑,看着屋内的挂轴,随口问道:「这些字帖中可有你写的?」
「我认得的那几个字,拿来记记帐刚好罢了,」点数着墨锭,秦仲商笑道:「少了一撇就不行,哪可能多出一二三四划来写这东西。」
听他说得玩笑,符容注意到案上的账册,只见几本破旧的账册堆在案上,最上面那一本,封面还随手提了两行字,写得却是:
钱来钱往钱滚滚
滚来滚去滚进来
简单的几个字,却是字字潦草,像蝌蚪胡乱爬一样,看得直教人头昏。
「那是你写的?」指了指账册,符容真觉得有些昏眩。
「我书读得不多,字也写得很差,让符爷见笑了。」
他答得从容却让符容揉了揉额头,这秦仲商一表人才,看似温润如玉,怎么写出一团泥鳅文?他摇了摇头,几分自嘲,想来这人不过是一个贪财小商人,和他谈论什么人世风骨,真是对牛弹琴。
「门外的对联是竹风先生写的,」一边说着,秦仲商拿着墨锭回到案边,利落地包了起来:「竹风先生风骨过人,几个字写下来也都是他的一身气节。」
「原来是他写的,」符容恍然大悟:「朱川的名人,难怪有此风骨。」
「是啊,」秦仲商笑了笑:「我小时后听到他的义行时,也希望以后和他一样,拿到这幅对联后,天天看着多少能学到他一些风骨吧。」
「你在学竹风先生的风骨?」
「是啊。」
见他答得肯定,符容几分狐疑,又瞥向案上那两行“钱来钱往”的字迹,他不得不怀疑得问:「你学先生的风骨,最后怎全学成一个钱字?」
「这──」秦仲商连连咳了几声:「其实是这样的,我刚开时不断想他为什么能这般清高廉洁,不畏权势,」他微微沈思,几分正色:「后来我想起他曾经说要不忌世俗,要不分贵贱。」
符容点头:「他确实这样说过。」
「所以我开始苦思他所指的世俗是什么,贵贱又是什么,」他微微一叹:「后来人世打滚了几年,我才悟出一个道理。」
「哦,」符容看着他:「你悟出什么?」
「其实世间本无俗物,」秦仲商说着,淡淡一笑:「所谓贵贱都只在人心而矣。」
符容微微点头,本无俗物,自然无忌世俗,本无贵贱,自然无贵无贱,他有些讶异这小商人竟有此修为,说得出这番道理。
「所以呢?」符容不得不虚心请教。
「所以世间既然没有俗物,」他说起渗悟之道,神色认真:「钱自然也就不是俗物了!」
「…………」听他说来一路仙风道骨,所渗所悟却迥于常人,符容摇头一笑:「看来阁下的慧根与常人不同,竟然会悟出完全相反的道理来。」
「也是,」秦仲商也是几分感慨:「我本来是想学先生的风骨,怎知最后却学出一身钱字,所以佛家说无常,无常大概就是这样吧。」
符容失笑,这秦仲商简直是诡辩,看看他虽是几分市井之气,却也亲切风趣,顿时有了几分好感:「你这不是佛家说的无常,而是佛家说的孽障。」
「既然钱是我的孽障,想来我是逃不过了,」将墨锭包好,秦仲商拿起腰上的算盘播了播:「符爷,这墨总共三十两,你我既然颇投缘,就少些孽障,给你个五分钱折扣。」
见秦仲商显然乐在孽障中,符容只觉有趣,正要伸手接过墨,忽觉眼前有些昏暗,连忙一手扶住额头,一手扶在案上。
「符爷?」见他身形摇晃,秦仲商抬头,眼中有几分关心。
「没什么,」符容勉强站着:「老毛病了。」
话还没说完,忽觉一阵气窒,疼痛便扑天盖地地打了下来,瞬时符容脸上满是痛苦,见他脸色倏然苍白,秦仲商直觉不对。
「你先坐一下,」伸手要扶符容,手方触及符容的身子,符容己是脸色青灰,整个人便直直压了下来,秦仲商一惊:「符爷、符爷……」
遥远的声音传来,有些模糊而急切,他感觉到秦仲商抱住了自己,一时满是温暖的气息,无意识地紧捉着这股气息,在一阵阵的疼痛下,渐渐的失去了感觉。
雨打在窗外,淡淡的墨香中,他做了一个梦。
火红的马纵奔而来,飘零的春雨,打湿了绣着大朵牡丹的衣,犹来不及看清马上的身影,牡丹己大片、大片地飞舞,飞舞入他的怀中,他惊愕、惊艳却又蓦然全成了惊喜,抱住她旋然翩舞,细雨春色,一片人间繁华。
她笑着,唇边笑着,眉间笑着,眼里也笑着,不再冷然决裂,才恍然想起,这风华艳色的女子,己是许久不曾入梦来。
淡淡的墨香散去,符容朦胧睁开眼,模糊的视线中,一个十来岁的孩子拧着温热的湿布,替他擦拭着颈上细汗,男孩眉目俊秀,几分神似秦仲商。
符容呻吟一声,扶住额头,勉强撑起身子,只见屋内扑拙简单,老旧而方正的案上,堆满墨碇,石砚中未干的墨,散着幽然石气。
见他醒来,男孩朝外叫着:「爹、爹,他醒来了。」
打开房门,秦仲商走了进来,他温和笑着:「符爷你可好些了?你突然倒下,真是弄得我手忙脚乱。」
见符容犹是楞着,秦仲商向旁边的男孩说道:「少尧,你去灶上把稀饭和药端来。」他扶着符容,拿起枕头垫在他身下:「大夫说你太累,又受了风寒,你先吃些稀饭,再喝些药退烧。」
看着男孩端药过来,符容微微皱眉,连御医们都束手无策的病症,一般坊间的大夫又诊得出什么,而在一边舀着稀饭的秦仲商,腕上却露出大片淤青,引起了符容的注意。
见符容目光灼灼,秦仲商一笑,他将碗递给符容:「你的力道还真是吓人,人都昏过去了,还捉着我的手不放,等我把你的手扳开后,整个手腕都淤青了。」
沉默地吃着稀饭,符容看着他,眸中有些歉意。
「多吃一些吧,睡了两天,你应该很饿了。」
「两天?」符容抬起头来,他两日未回府,只怕整个府里现在是沸沸扬扬了,他放下磁碗:「我得回去了。」
「你先喝些药退烧,」秦仲商拦住了他:「休息一下,等会我让人送你回去。」
「当家不好了,」伙计在外面大喊,他急忙跑了进来:「刚才外面来了好多官兵说今天要宵禁,我们的货今晚出不了城了。」
「怎么了?」秦仲商几分讶异:「出了什么事?」
「听说官府在找人,还说子时前没找到人的话,明天就要封城。」
封城?秦仲商眉头一皱:「官府要找什么人?」
伙计摇了摇头:「不知道啊,不过以前有次宵禁,那时是为了捉拿一伙强盗,」伙计想了想,不禁吐舌:「今天官府这仗阵,比上次还大,不知道要捉拿什么凶神恶煞。」
闻言,符容眸色沈了沈,站了起来:「我得回去了。」
秦仲商回过头来:「现在不能出去,符爷你还是先待着,看看外头情况,我再派人送你回去。」
「无妨,」符容看向门外,黑夜中无数火把,只怕是寻他而来:「我官府中有熟人。」
「这──」见符容神色坚持,既然他说官府有熟人,秦仲商也不勉强:「那你路上小心了,」他转身拿出件厚衫:「虽然是晚春,可是你烧还没退,还是得穿暖一些。」
符容接过穿在身上,只觉衣上也有淡淡的墨香味,想要说些什么,对上那双温润的眸子,却不知该说些什么,便向他摆了摆手,从容地向一片夜火中走去。
「这人怎么连半句谢都不会说,」见符容走远,伙计不禁开抱怨:「我们这药熬了大半天,他一口也没喝,这人脾气真是奇怪。」
伙计碎碎念着,见秦仲商看向他,连忙闭嘴。
暗风吹江岸,火流如川。
夜火中的男人,心中也像江川一样不能平息,刚毅的面孔阴沈得像暴雨将至,步青云来回地不安踱着:「找了一整天都没消息,王爷还会凭空消失不成?」
「你稍安勿躁,」苏乐叹气:「王爷走得再远,也不会出京城的。」
步青云回过身,满是阴郁地盯着他:「宫里的公公来了几回,催问着到底找着了没,皇上说再找不着,要我们全部拿命来抵。」
「是我不够周当,」苏乐擦着汗,虽然是晚春脚底却是直冒凉气:「我下次会多派几个人跟着王爷。」
「你到底知不知道王爷是什么身子,」步青云几乎是咬牙切齿:「王爷的病要犯上来,他一个人谁来照顾他?」
苏乐苦着脸,一脸倒霉相:「王爷的性子你又不是不知道,他说要静一静,谁知道会……」苏乐愈说是愈小声。
见苏乐还喊冤枉,步青云冷笑:「你就只知道顺着王爷的性子,王爷要有三长两短,你就准备被卸成十八块!」
远处兵士间,忽然传来一阵骚动,步青云转身望去,眼睛了起来,苏乐己是一声惊呼:「是王爷!」
「王爷!」两人几乎是冲到符容面前:「王爷你的气色……可是病又发了?」
「没事,」符容冷淡的朝他们摆了摆手。「回府吧!」
早己习惯符容的冷淡,见他脸色虽差,但看他精神挺好的,一切既然没事,回府后让御医诊个脉便是,步青云也不再多语,却注意到符容身上的衣着:「王爷这衣服是?」
「借来的。」他淡淡答道,眉间却少了些冷凝。
「王爷披上大裘吧,会暖和些,」苏乐另外拿件狐皮大裘过来,却被符容挡开:「不用了,这样就很暖和了。」他说,便径直上轿。
知道符容不喜人多语,一行人也就跟在轿后护驾回府,还一夜宁静。
深夜里,石墨阁内并不宁静。
「当家、当家不好了。」伙计跌跌撞撞跑了进来。
放下手边的算盘,秦仲商抬起头来:「什么事慌慌张张的?」。
「当家,左邻右舍说我们窝藏强盗!」
「胡说什么!」
「当家,你不知道啊,」伙计擦了擦满头大汗:「那位符爷一出去,官兵就收了,你说这些官兵不就是来捉他的?」
「那些官兵走了?」合起帐簿,秦仲商倒有些讶异。
「是啊,有人看到符爷被好几个官兵围起来带走,」伙计快哭了出来,「方才外面宵禁也取消了,有人去报官说符爷是躲在我们这边的,现在怎么辨?」
「他要是强盗,我们现在就在大牢里了,」秦仲商失笑,这伙计真是大惊小怪:「别胡乱猜了,东西收一收,明早要出城送货。」
「那个符爷一身上好的衣料,一般人哪来的钱买,」伙计想了想,有了结论:「唉呀,他一定是强盗。」
见秦仲商目光扫来,伙计连忙噤声,收拾起东西。
整理着帐薄,秦仲商又撇见手腕上的淤青,他看向窗外若有所思,这位符爷一身贵气,怎么会被当成强盗?
秦家窝藏大盗的消息,第一天传遍了左邻右舍,第二天便传过街头巷尾,第三天传遍方圆百里,第四天消息走遍全京城,第五天连京城外面来的人,都知道秦仲商杀人劫货,第六天传说中被官府捉走的强盗,杀人不眨眼的大魔头,又出现在秦家石墨阁。
跟在符容身后走进石墨阁,苏乐眉头深锁,瑞王不听御医苦劝,一时兴起便执意出府,有了上次教训,苏乐自然亦步亦趋随侍在侧,环视这石墨阁,想起这石墨阁与几日前寻着王爷时的川岸相差不到几里,心中有了几分猜测。
「秦仲商呢?」符容冷冷睨着缩成一团的伙计,自他踏入石墨阁后,一群人便像见鬼一样,逃之夭夭。
伙计惨白着脸吱唔:「当家他、他出去了,没没说什么时后回来……」只见符容目光一沈,伙计不禁退了几步,想起流言说这强盗如何杀人不眨眼,他哇一声大叫:「我、我们这儿没有值钱的东西,你高抬贵手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