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缘由在君 by应有悲-第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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用钱,不得以之下,我就去摆算命摊。」 

「……你自己都穷途末路了,还能替人指点迷津?」 

他一叹:「就是江湖术士糊口饭吃。」 

「你既然替人算命,后来又怎么做起生意?」 

「因为算命摊被砸了。」 

「………秦当家……莫非你骗财骗色?」苏乐实在听不下去,不得不问。 

「当然不是,」秦仲商瞥了眼苏乐:「是被债主砸的,那时内人身体极差,为了请大夫,我向钱庄借了不少钱,还不出来就被人砸烂摊子。」 

「哦,」符容脸色凝重:「那后来呢?」 

「后来……」秦仲商说着,有几分尴尬:「后来内人过世,钱庄逼债又逼得紧,我还不出钱来,只好带着孩子连夜逃债……」 

符容脸色变了变,简直是无耻:「逃避岂是大丈夫所为?」 

秦仲商哈哈苦笑:「没钱就是没钱,他们逼死我也是没钱,所谓好死不如赖活着,我若活着也才有机会将钱还给他们。」 

符容又是默然,看不透这人到底是无赖,还是命运多舛? 

「后来我到了南盐之地,那儿制盐的人家多不识字,可是与官家买卖却都得签写官契,所以那些人也只能任盐商欺压,其中有一户人家得罪了盐商,被盐商断了生路,我替他们找人买盐,这才慢慢做起生意来,做了几年生意,才慢慢将以前欠的钱还清。」 

「至于说什么我诈骗钱财,」秦仲商摇头一笑:「那是以前有批恶劣的商家老骗钱骗货,我看不过去便串通一些人,帮苦主把钱骗回来,不知道的人就以为我骗钱骗货了。」 

见他神情坦荡,听他说来也实在不是什么奸恶之徒,符容脸上神色稍为和缓:「既然如此,你刚才为何不向那县令说清楚,要让人这样误解?」 

「那位大人存心找我麻烦,」秦仲商连连摇头:「我说句话便泼杯茶下来,我再多说几句,岂不是连全尸都没有了。」 

「你就这样任他污辱?」尊严岂能任人践踏,符容皱眉。 

「他是官,我是民,既然斗不过他,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他说得自然,一点也不觉得可耻。 

苏乐满是同情:「秦当家,我觉得你的运气还真得不是普通的糟啊!」 

「运气吗?」秦仲商一笑,云淡风清:「替人算命那一段日子,看命看多了,多少知道不管运气这东西再怎么糟,只要咬着牙关,人总是能走出自己的路来。」 

见他说得淡然,符容抬头望他,满是神色复杂,这时方才那小女娃却跑了过来,张开两只小手扑到秦仲商身上:「抱抱!抱抱!」 

秦仲商抱起她,逗了逗她:「妳怎么乱跑,你爹爹呢?」 

小女娃指了指方才那行人,那行人也正向秦仲商招着手,秦仲商向符容点个头:「符爷我先走了。」 

他抱起小女娃,只见小女娃胡乱指着,叽叽咕咕地不知说些什么,秦仲商笑了笑,眼中满是慈爱神色,转个身,便抱着小女娃走下楼去。 

见他离去,符容垂眉陷入沈思,不知过了多久,却听苏乐看着街上说道:「还以为他很小气,没想到还会买糖给小娃娃呢!」 

符容也向街上望去,只见人来人往的街潮上,秦仲商站在小贩面前,怀中的小女娃拿着一串红红的糖葫芦,小小的眼睛笑得都弯了起来。 

看着这样一幕,符容有些迷惘,知道他的过往曾经,才知道他渗不透这个人。 

只知道他有些小气,他会行贿官吏,他爱走旁门左道,也为朋友两肋插刀。 

他屈服官府,贪生怕死,却又为人打抱不平,求个公道。 

然后,他总是满口歪理,却又都不无道理。 

这样的一个人,半生困苦,说起命运,却又相信人总是能走出自己的路来。 

看着走在街上的身影,一串糖葫芦,一个浅浅的酒窝,都成一片人间温柔。 

才明白这人竟是这般复杂,让人无法一眼看透。 




墨滴轻落纸层,晕出深浅圈痕,石墨阁的墨,半帖金笺上,御笔轻描,疏淡的字里行间,都是墨气纸香,缓缓地磨着墨锭,就像缓缓间一点一点地透思,透思他的温和笑容,透思他的过往岁月,透思他隐在温润背后的真实。 
  
抬起眼,看着一旁久立的杨庭,瑞王淡声问:「你打算怎么处理秦仲商的事?」 

俊秀的青年连忙一揖,惶恐道:「全听王爷吩咐。」 

「是吗?」瑞王玩着手上墨锭:「那本王又该拿秦仲商怎么办……」 
  
杨庭低头无语,短短十余日,秦仲商连连贿赂官吏,每次上报给瑞王,瑞王总是神色微沈,不置只字词组,几次下来,他已隐隐揣测出瑞王心意,瑞王不想按律来办秦仲商。 
  
「王爷,此事还请速决,」杨庭低声道:「拖久了只怕会有不利的传言。」 

瑞王神色一沈,他起身走到窗前,窗外大片芭蕉,万层千界的苍绿,都是夏日的颜色,在这劲昂勃发的叶绿里,总浮现苍墨般的身影,让层层迭迭的苍绿都成了困惑的色彩,要他反复困惑。 

如果未曾相识,是不是就能不要困惑? 

如果不曾了解他的过往曾经,是不是就不会不忍心? 

如果不要再见面,是不是就能果断处理……中天上,焚烧般的烈日,焚得层层绿影,几分朦胧晕眩,恍然间,才想起时序己近了端午。 

「快到端午了,」眺望窗外,瑞王像是无意说着,低沈的声音却清晰地传入杨庭耳里:「就等过完端午吧。」 


皇家的端午,历来都是由诸王陪着帝王观看龙舟,龙舟赛后,便是帝王的家宴,到了端午当日,瑞王一早起了身,赶往朱川江岸准备迎驾事宜,他到了朱川江口,礼部官员急忙迎出,瑞王摆了摆手要他们全部起来。 

「王爷一切都己安排妥善。…」 

符容望向一片热闹的江岸:「今年龙船主舟由哪几家来办?」 

「和往年差不多,」官吏躬身回答:「主舟一样由四大商家来安排,其它的京商们也要他们各准备一条龙舟来轮赛,热闹一番。」 

符容点了点头,见时辰还早,一时兴起:「苏乐,我们去江岸看看。」 

「王爷等一下还要迎驾,何况那儿龙蛇混杂的,」官吏们急急拦阻:「王爷万金之躯……」 

「无妨,看看就回来。」瑞王转身就走,后头的苏乐连忙跟上。 

梭在拥挤的江岸上,只见整条江岸人声鼎沸,百只龙舟浮在江上,热闹非凡,苏乐看到眼花乱,其中一条青龙龙舟,长约九丈,宽三尺,舟身漆金,挺立的金鳞,辉映闪耀,舟前的青龙首更是绘得奔腾扬怒,煦煦如生。 

「王爷,你看这龙舟真有气势,」苏乐看到目不转睛,等他回过头,才发现已不见瑞王身影,他大惊失色,连忙四处寻找。 

而在另一头,瑞王却被一条蛇舟吸引,只见四五个大汉正推着一条小舟下水,而扶着舟首下水的人,大声吆喝指挥着,他一身短衫,腰间挂个算盘,裤管己经卷到小腿上,赤脚踩在浅水里,他爽快的喝声,利落中带着几分草莽气息。 

船下水后,那吆喝的人回过头,见到符容:「符爷!怎么这么巧,你也来看热闹?」他擦着额上的汗,走了过来:「你看我这条龙舟如何?」 

符容看着小舟:「你这条是龙舟?怎么像条蛇?」他怀疑小舟上那一团团乱七八糟的颜色,根本是秦仲商自己画上去的,看来那些官吏说得没错,这里果然是龙蛇混杂。 
  
「别看它丑,」秦仲商自负道:「去年我那一轮龙舟赛,这条小蛇可拔了头筹。」 

符容几分怀疑,不得不问:「是不是你的对手看到这条舟的样子,全部笑到划不动了?」 

「我这叫做出奇致胜,」秦仲商哈哈大笑,他拿着一根桨,踏上小舟:「我正要试水,你要不要一起来?」 

「你这条小舟不会划到一半就沈水了吧,」符容看了看,也踏上小蛇舟,才发现小蛇舟从外面看小,到了舟上又觉得它更小:「你这舟可以坐几人?」 

「挤一点的话可以挤个十人。」 

「十人──」符容皱了皱眉,两个人他都嫌挤,还要再挤上八个? 

像是读出了他的心思,秦仲商笑了笑:「试水我们两个就成了,我带你去江岸转一圈。」说着便坐在舟上划起来,川面上游是赛舟的地方,整个江面热闹滚滚,秦仲商便顺水往下游而去。 

「你将裤管卷起来吧,待会下摆打湿了可不好受。」 

符容摇了摇头,他怎么也不想做如此不雅的穿著,见符容摇头,秦仲商也不勉强他。小舟顺水而下,夏日水边江岸,十分凉快,只觉江风吹来,阵阵舒爽,符容立在舟上,看着秦仲商利落地划水,眼中有几分兴趣。 

「要不换你来划?」秦仲商笑问。 

符容眼睛亮了亮:「好啊!」他掀起衣袍坐下,接过秦仲商手上的船桨,也有模有样地划起来。 

「符爷,船歪了,」本是顺着江岸而行的小舟,却歪斜地向江心而去:「不是这样划,你方向不对……」 

小舟歪歪斜斜行在水上,符容却怎么都控制不住方向,不一会小舟行到了江心,江心水流湍急,符容用力地挥动着船桨,倏然啪一声,一大片水花溅起,喷得两人满脸是水,瞬时都成了落汤鸡。 

「符爷你啊──」秦仲商全身湿透,他擦着脸上的水,倏然看到符容手上的半截断木,不禁笑倒在舟上:「你、你、你怎么把桨给划断了。」 

见秦仲商捧腹大笑,符容丢掉半截断木,他擦着脸上的水,有几分尴尬,也有几分恼怒,沈声问道:「这下怎么回去?」 

勉强止住笑声,秦仲商看了看小舟的位置,舟在江心,四边都是深水,他想了想:「现在只能用手划回去了。」 

符容脸色变了变,想他瑞王有朝一日,时来运转,将坐拥天下,今日坐个龙舟,竟然得用手划回去,他咬了咬牙:「仲商,我还有急事要处理,别说笑了。」江岸迎驾,他可不能迟了。 

秦仲商看了看他,神色认真:「那就只能游回去了,你水性如何?」 

符容脸都绿了:「我不会水。」 

「唉!」秦仲商也是无限惋惜:「我也不会。」 

「…………」 

符容脸色沈了下来,见他面色严肃,秦仲商安慰道:「我们只要坐船顺着江水到下游,下游那儿有很多渔船出没,到时我们再请渔民送我们上岸,只是这来回须要些时间,你的事得耽搁了。」 

「万一没遇上渔船呢?」符容眉头深皱。 

「没遇上渔船的话,」秦仲商叹了口气:「那今年屈原在水下就会多两个伴,他应该就不会寂寞了!」 

「秦仲商──」符容几乎咬牙切齿,都什么时后了,他还这般玩笑。 

见符容神色噬人,秦仲商拍了拍他温和笑道:「你不要担心,不会有事的,你就当作你现在是在游江,看看江岸风景。」 

「看风景?」简直荒谬,符容咬牙问:「那要不要顺便吟诗作对?」 

「可以、可以,」秦仲商从善如流:「那就来做对好了,对不出来的就罚唱一曲,你先出个对子,我来对吧!」 

看着秦仲商,光着一双脚丫子,裤管卷到小腿上,竟说要和他吟诗作对,光看着他,诗兴都死了一半! 

符容叹了口气,却瞥见秦仲商脸上犹是温润笑意,无半丝惊慌,看来也只能照他所说,等船到下游见机行事,坐在舟上也是无聊,看看天边浮云,江风吹来,符容随口吟出上联,句中满是感概:「一舟,两人行,看三分天意。」 

听完上联后,秦仲商想了半天,搔搔头:「符爷,可不可以换个简单点的?」 

符容看了他一眼:「人在舟上,水在舟下。」 

秦仲商眉头直纠成一团:「有没有再简单一点的?」 

符容咬了咬牙:「对、做对、对对对不上。」 

秦仲商还是摇头。 

符容挥了挥袖子:「算了!算了!」这秦仲商根本是在耍他。 

「我认罚就是了,」秦仲商倒也干脆:「不就唱个曲。」 

「别唱了,」符容摆了摆手:「没有琴筝乐器,就你拉着嗓门能听吗?」 

「怎么没有乐器,」秦仲商解下腰间算盘,哗啦哗啦地摇起来:「将就点就是了,」便见他甩着算盘,半开玩笑地唱起小调: 

渔家娘,眼儿亮,小裙漾, 
水当当,笑盈盈,头发长, 
看得我,啪啦啪啦,跌入水儿上! 

符容哭笑不得,这秦仲商根本是个活宝,两人困在江中,生死未卜,他还有心情胡闹。 

「如何,还不错吧!」一曲罢,秦仲商笑了笑:「我教你唱一曲吧!」 

「不用了,」符容扶着额头,只觉现在情况无比滑稽:「你自己唱吧。」 

「你先听我唱的这一曲看看,…」秦仲商笑着,放开浑厚的嗓音,便听沈稳的歌声,悠扬在水上: 

几生前缘今生识 
江湖千波、闯荡 
肝胆照, 
雨泻风潇 大江涛…… 

曲中词意长,歌声豪放回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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