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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告诉我,子玉没死是不是?”
“他死了”
凤鸣狭长的眸子深沉,与绯玉晗有三分相似,认真的看着花容。“他死了,他的元神飘散是事实,桃夭,没有人比你自己更清楚!”
元神散失,会去追寻最在意的人,桃夭恢复了记忆就已经证明了这一切!
就是这般原因,她才会回到这里。
她迟早要离开,凤来仪的暗妖已经打探到,桃夭去找了伽罗大师,她一定已经知道了绯玉晗的一切,不愿意见两个孩子,也是因为不久就要离开,怕是徒惹悲戚,不如狠心不见。
花容沉默,靠着墙缓缓蹲下身,脸埋在膝盖里。
不知道该怎么办,从来不会这样,以前多任性,总有一个归处,总有一个人在等着自己回家。突然间什么都没有了,她该去找谁?
父亲没有了,子玉也没有了……
“我想见我的孩子……”花容的声音艰涩沙哑,她也很想抱抱璃儿和凌儿,可是她不知道离开后会不会有机会回来,她怎么敢这么不敢不顾的去疼他们,最后又狠心的一去不返?“我不能见……我不能见……”
花容僵硬地摇头,她不能见……
焰儿和鱼儿还小,她可以疼他们,即使离开,他们年龄那么小,不会记得这一切。可是璃儿和凌儿不一样,他们长大了,她不能去。
“璃儿和凌儿如今大约是睡着了,你去看看也好,他们不会知道……”凤鸣揽起花容,轻叹。“你回来不也是为了看他们?”
有些事情已经无法去改变,只能如此。
就好像,他从来没想过,绯玉晗会做到这一步,也不曾料到桃夭会重新回到这里。
他一直觉得桃夭是没有子玉爱她那么爱子玉,事实上,桃夭似乎因为当年之事,无论是什么都会第一时间护着自己的心不会再次受伤,只是,她现在却回来了……
“有一件事我想问你”凤鸣思索片刻,出声道:“你与你师父的孩子是否还活……桃夭!”
花容脸色白惨,并未听清凤鸣的话,猛然呕出一口腥甜,苍白的手撑着青苔遍布的墙垣,勉强支撑住身体。
“桃夭!你这是怎么回事?”
花容摁住胸口,摇头拒绝了凤鸣伸出的手,良久方道:“无事,只是内灵有点不稳,以后自然会适应……”
花容抬起手腕,玉环莹润的光泽流转,似乎是在印证这个说法。
凤鸣没有再问,心中却隐隐疑惑,怎会如此长时间还不稳?
“你刚刚说什么?”花容擦净唇边的血渍,轻声问道。
凤鸣眸光闪了闪。“没什么,稍后我带你进月合殿……”
“……多谢”
花容不再多问,细长的眸子凝着手腕淡色的玉环,垂眉不语。
月合殿的一草一木都刻着熟悉的气息,花容悄无声息的再次进入内殿。
安神香袅袅,饕餮镂文香炉旁,仙鹤长脚灯跳跃着晕黄的灯光。红漆几案上堆积着折子,画筒中零散的插着几卷古画,屏风后内殿,明黄的榻上,绯妩正有一下没一下的安抚两个孩子安睡。
凤鸣没有进去,转身便离开了。
花容再次踏入这里,挽起帘角,轻不可闻的脚步并没有遮掩。绕过折屏,白衣曳地,青丝柔顺,恢复了她女装的模样。
绯妩此时撑着额头,按揉额角,眸中难掩疲惫。听到衣摆极细的摩挲声,并未回头,微哑的嗓音道:“两位殿下已睡下,这里不用伺候,你也出去”
花容闻言,长袖下的手微拢,安静的站在绯妩身后。
一袭白衣带着熟悉的桃香,绯妩闭上眸子,没有听到宫女退出的声音,却也没有进来的声音。
“今日怎么用了桃香?以后不要再用了……”子玉在时,这殿中整日皆是桃香,似乎没有了这味道,子玉便无法忍受。如今,子玉也不在了,这味道也该散了……
“娘亲不要走……娘亲……”
凌儿梦魇般抓住被子,初冬的季节,却是满头汗意,清亮的嗓子因傍晚时的嘶喊,已经沙哑。
绯妩轻轻拿起温热的帕子轻轻拭去孩子额角的汗,沉默不语。
下午之事,她已经问清楚了。
桃夭她是真的还活着,既然忍不住来看两个孩子,为何却如此狠心?难道她师父的孩子就是宝贝,子玉的孩子就不是她生的吗?!
绯妩心中揪疼,她实在不明白,为何桃夭失忆前后会有如此之大的反差?
难道没有记忆,爱也会淡吗?心里的感觉是骗不了自己的,为何,她对子玉如此狠心?
她当初睁只眼闭只眼,只当看不见,她知道前世桃夭被伤,难免对子玉的热情表现的冷淡些。却不曾想,一旦没有记忆,这同情之上建立的爱情竟如此不堪一击!
手中的帕子凉了,绯妩站起身去换,目光触及那一袭安静的白衣,陡然滞住!
手中的帕子“啪”的一声掉落在地。
花容安静的站在绯妩身后,雪色的裙裾散着淡淡的光芒,剔透的容颜和以前比小了一圈,身量似乎清瘦许多……
温和眸子愈发安静沉默,也不知站了多长时间,一直都没出声。
绯妩看着花容,满腔的怨愤,竟是说不出口。
“绯姨……”花容的嗓音有些哑,眸子从两个孩子身上转移到绯妩这里,弯腰捡起帕子递给她。
“你……”绯妩顾不得去拿帕子,震惊的说不话来。“桃……桃夭……”
花容指尖微颤,似乎有些犹豫。
“我来看看璃儿和凌儿可以吗?”
她不知道现在绯姨是不是很恨她,但她只是想在离开前看看两个孩子。他们还不知道,他们多了一个弟弟和妹妹……
子玉也不知道……
绯妩眼睛红了红,子玉曾和她说,想要一群孩子,最好有一个女儿,璃儿和凌儿也有个妹妹可以疼。
如今这却是永远不可能了。
绯妩什么也没说,即使她是有些怨桃夭,但是两个孩子却一直渴望母亲疼,她无法去剥夺。她拿过花容手中的帕子,撩开帘子离开月合殿。
“绯姨,谢谢……”
绯妩脚步一顿,垂眉走远了。
花容沿着床榻坐下,把被子往下掖了掖,一双孩子睡得并不安稳,不安的唤着娘亲不要走。
花容伸手捋顺璃儿鬓边汗水沾湿的发丝,俯下身,在两个孩子额头印下微凉的吻。
温凉的脸轻轻贴着两个小家伙,璃儿和凌儿长大了,眉眼间皆是子玉的模样,不知道焰儿和鱼儿将来是不是也和两个哥哥一样?
“宝宝乖……”
花容轻轻哼着歌谣,悠扬的歌声似乎有安抚人心的力量,两个孩子安静下来。
“娘亲……”
花容撑臂躺在一侧,轻轻拍抚,一双孩子很漂亮,长睫卷翘和女孩还漂亮,晶莹的小脸上遗传了父亲的俊魅。她记得子玉曾和她说,两个孩子的眼睛很像她,她自己也不知是哪里像,傍晚时两个孩子眸里的冷漠却是让她心凉。
“宝宝知道吗?娘亲要去找你们父皇了,你们要乖乖的……将来,你们长大了,还要照顾另外一个弟弟和妹妹,他们和宝宝小时候一样……”
花容轻轻柔柔的嗓音好像讲故事。
“娘亲也舍不得宝宝,娘亲没有不要璃儿和凌儿,宝宝是焰儿和鱼儿妹妹的亲哥哥,娘亲也爱你们……如果娘亲和父皇都不在了,以后哥哥要照顾好弟弟和妹妹,知道么?”
两个孩子下意识的往母亲怀里拱了拱,温暖的气息笼罩,无论是谁都无法替代。
璃儿长睫颤了颤,小手圈着花容的脖子蹭蹭。
花容轻轻青丝披泻而下,束发的玉环顺着柔滑的青丝落到了被子中。
轻柔的歌谣在两个孩子耳边响了很久,两个小家伙安静的窝在花容怀里,恬静安睡。
黎明到来时,月合殿内淡淡的桃香尚未散去,换香的婢女小心翼翼的燃香,榻上明黄的帘子半挽,只有一双孩子的身影。
小婢女换好香炉,蹑手蹑脚正准备离开。
“昨晚燃的是什么香?”
突然的声音响起,小宫女吓了一跳,匆忙躬身回到榻边跪下。“回太子殿下,昨晚点的是安神的怡罗香”
璃儿漂亮的眸子微拧,摆摆手,小宫女弓腰退下。
怡罗香……
璃儿掀开被子拾履下榻,手心按到被子中,眸子微露诧异,似乎有什么硌着手。欧阳璃伸手替一旁的弟弟拉了拉被子,手伸入被子中拿出一枚白玉发环。
温润的光泽流转,触手生温。
璃儿怔了怔,猛然拉起弟弟!
“凌儿!凌儿你醒醒!醒醒!”
欧阳凌迷迷糊糊地睁开眸子,揉了揉眼睛,疑惑的看着自己的哥哥。
“哥哥?”
“凌儿!我昨晚梦到娘亲了!我梦到娘亲还唱着和以前一样的歌……娘亲和我说了好长好长的话……”
璃儿拿着玉环,有些迷惑,这东西看着很眼熟,是宫里才有的东西,好像是父皇的。
“凌儿,你看看这个……”
凌儿迷糊道:“哥哥,娘亲亲凌儿了……你走开了,不要打扰娘亲了……”
凌儿还有些迷瞪,似乎是做着什么美梦,正好被无良的哥哥给摇醒了。
“凌儿,你别睡了!你看看这个”璃儿将手中的白玉发环递到弟弟面前。“这个好像是父皇的,怎么会到这里呢?”
凌儿瞥了一眼,往被子里缩了缩,娘亲刚刚亲凌儿,坏哥哥吵醒他,娘亲也不见了。
“凌儿看见父皇偷偷给娘亲戴上了,是娘亲的发环……!”凌儿似乎想起什么,猛然睁开迷瞪的眸子,掀开被子,一把抢过哥哥手中的发环!
“是娘亲的发环!是娘亲的!很久很久以前,父皇送给娘亲的!”
不是凌儿在胡想,是娘亲真的来了!娘亲也亲凌儿了!
欧阳璃和欧阳凌对视一眼,猛然起身,连鞋也顾不上了,冲出月合殿!
“祖母!祖母!”
“娘亲回来了!娘亲来看凌儿了!”
两个孩子光着小脚丫就嚷开了,丝毫没有平时的端严,直接往坤安宫跑。吓坏了一路的宫女太监。
“殿下!殿下等等!”
“慢着点!慢着点!”
李树海一个激灵,正要回月合殿,不曾想,还没回过神,两阵风嗖的一声就冲过去了!
“李公公!两位殿下还没穿鞋呢!”
“快快快!快送去!”
一群人跟在两个孩子后面跑,璃儿和凌儿兴奋无比,不是他们做梦,是娘亲真的回来了!这个玉环是娘亲的,娘亲唱歌了,娘亲还亲璃儿和凌儿了!
娘亲说也爱宝宝,娘亲还说了什么?
璃儿和凌儿跑的上气不接下气,一路完全忘记所有,狂奔过来。半俯下小身子,手撑着膝盖拼命喘气,抬头看了一眼坤安宫的牌匾,立刻跑了进去。
绯妩此时正好从殿内走出来,看见两个孩子,眼神闪了闪。两个孩子的声音她已经听到了,只是,桃夭她……已经离开了。
“绯姨,璃儿和凌儿拜托你照顾,我要走了……”黎明时分,花容离开月合殿,直接到了坤安宫。
绯妩站在内殿,似乎是知道这时候她会出现。
“桃夭,璃儿和凌儿是我的孙子,他们只有我一个祖母,也只有我……”
连雅是她的疏忽,她不知为何事情会发展到现在这般不可挽回的地步,一个千年的蛇妖,怎会是她转世的姐姐?姐姐是再不会转世为蛇了,她宁愿灰飞烟灭也不愿再遇见先皇,是她太傻了,以为她还在,竟然将连雅这种女人当成是她的姐姐……
花容没有说什么,似乎除了孩子,便不知该说什么,她一直以为,桃夭也许会问及子玉是不是真的还在,但是她到底是什么也没问。
“你不想知道你走之后子玉是怎样度过的?”似乎,带着报复性的,看着桃夭依旧清冷的白裙雪衣不知为何,也生出黑暗的心里,想看看她痛苦的表情。或许她清楚,自己是恨的,恨她为何会对子玉如此狠心。
为何会和她师父做出苟且之事,即使明知或许与她无关,但是她还是忍受不了桃夭冷清的好像没有丝毫伤心的模样。
“你知道子玉以为你死了,是什么样的反应吗?”绯妩的声音有些冷,与平时开玩笑极为不同。
花容雪白的长袖下,素白的指尖微白,没有回避。
她知道绯妩怨她,但是,子玉的消息,她想知道……
“他抱着你就像疯了一样,无论我们怎么劝,他就是不肯放手,就是不相信你死了……”
“是……是么……”花容的声音带着不易察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