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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璃轻轻摩挲着血络琴,眸光晦涩难言。
墨渊轻轻划拨琴弦,清冽的琴声如流水,他不由想起昨日白鹤对他所言的情形,凤宸进了璃儿的竹楼……
他回到竹楼时璃儿还没有醒。
云璃也不知他在想什么,双臂圈着他的颈,安顺的靠在他的颈边,墨渊转首轻轻吻她柔软的唇,嗓音温润:“怎么了,璃儿?”
云璃刚想说话,软绵的吻蓦然加深,墨渊一手揽着她的腰让她紧贴自己,一手覆上她的后脑,炽热闯入唇齿,云璃脑子一个激灵,仓惶后退。
腰间蓦然一紧,两人的距离紧的密不透风,细密的纠缠令云璃有些透不过气,明明是清冽温和的气息,却透着强烈的不安与掠夺。
不符合温雅细致的九雪,滚烫的气息环绕周身,云璃烧的双颊通红,腰后修长的手臂温度几乎要透过衣裳烫伤她,云璃挣扎后仰。
“唔……”
墨渊睁开温润的眸子,缓缓退出,眸中蒙了一层漾开的迷雾,如同丝丝柔密的丝线,缠绕云璃心底每个角落,温热的唇舌吮舐眼前花瓣般殷红柔软的唇瓣。
“璃儿,只有这一次好么?只是最后一次……”
温柔的嗓音带着说不清道不明的哀凉,云璃不知为何心中一痛,不知为何,唇瓣那小心翼翼的触感突然异常熟悉,灵魂中渗透的熟悉感,为何会有这种感觉?她究竟还忘记了什么?
那日,竹楼外的桃花盛开的格外耀眼,璀璨热闹,好像要绽尽全部的生命力,漫天的桃瓣纷飞,墨渊坐在盛开的桃树下,银色的长发飘扬,玉面精致尔雅,眉宇间银色的炽焰在阳光下散发着令人窒息的仙魅灵秀。
雪袍席地,唇齿间漾着温暖淡雅的笑意,修长优美的指尖轻扣琴弦,古朴的血络古琴散发着美丽的光泽,云璃转首轻笑,目光触及九雪身旁的红衣少年。
她似乎没有丝毫的惊讶,目光流转间注视着桃花缤纷中,含笑凝视自己的雪衣仙上。
流转凝眸殇离别,一曲琴音诉衷肠。
她舞裙翩翩,他琴音妙绝。
白鹤仰首清啸,血络棱唇沁笑。美好和谐的好似仙境,潺潺流水叮咚,清风过处,时间好似回到很多很多年前。
师父,你看白鹤姐姐跳的可好看了!阿狸也要学好不好?
师父,那黄瓜脸跳的有什么好看的?阿狸也……还会舞剑……
曳姿流苏淌青丝,舞魅桃灵映花面。
本来没有性别的孩子,最终化作了娇俏的少女,没人知道他心中暗藏的颤抖惊喜,每次她练剑归来,红彤彤的小脸上一双明亮的眸子皆是看到自己的欣喜。
他静静守在一边看着她长大,将自己的所有教给她,他不知道要怎样才能在师徒之间,将她好好的护在身边,只能倾尽自己所长。
他总是下意识的留着她在琼华殿教她,她学会说第一句话,她会写的第一字是他的名字,她会的第一首曲子是他手把手细细教出来的……
她逐渐幻化性别,他抱着她逐渐纤细的身子时才突然发现这件事,她不知道自己与师兄们的区别,惊慌失措,小心的藏着这一切,他悄悄的花费了很多心思才知晓她改变的缘故,很长一段时日不敢去见她,害怕泄露自己的心思。
云止山的盛会之上,她没有让自己失望,成为最年轻最有潜力的孩子。
白鹤那一舞,他看到她眼底的惊艳,却从未想过,她晚上悄悄的在练完剑时去练。
他记得,那一晚,他本是去看她白日伤着了没有,却不想,在云止山的桃林之中看到她踮脚旋转的身影。
那是他第一次真正看清他桃灵的原形,美丽的天地失色,白色的长裙如炫目的星辰,明媚的眸子盛满碎星,是他从未见过的璀璨光芒。
长老阁培养的弟子以舞为利器,跳动旋转的舞姿让他想起那夜桃林的光芒四射,没曾想,璃儿抱剑靠在一旁说出那么一番酸意十足又隐隐黯然的话:
师父,那黄瓜脸跳的有什么好看的?阿狸也……还会舞剑…
他当时只是看着她不说话,既心疼又不希望她被人发现……
他细心养在身边的孩子长大了,即使掩藏了所有的灿烂,但从内透出的美丽吸引了外界太多的眼光,每次下山之时,他只能悄悄助她掩藏身份。
她长大了,也终于不再像小时候那样围绕在自己身边。她变得叛逆而倔强。
他没有想到,在去西蜀奇华大丛林中一场普通的任务中,他会失去她,她遇到了绯玉晗……
一切都开始变了,她回来时,第一次对他撒谎。
她说自己走失了,她说自己在奇华丛林中出不来所以迟到了三个月……
她不知道,自己这三个月中几乎将整个奇华丛林翻遍,他守护在她身上所有的牵绊在遇到绯玉晗这样的道行蛇妖时尽数被剥除,他彻底失去了她的踪迹整整三个月!
他不知道那三个月是怎样过来的,焦灼不安,寻遍了每一个角落,他从来不知道自己原来也会有失控疯狂的时候。
她一身落魄的回到天道门时,浑身蛇腥,从蛇群中爬回来,他不知道那时候绯玉晗究竟做了什么,为何璃儿一身血色的从万蛇群中爬出来。一回来就扑到自己怀里大哭,自己问她发生了什么,她怎么也不说,只是更怕蛇了。
从那时候开始,一切就开始脱轨,无可挽回。
璃儿练剑愈发用功,他每次站在她身后看她练剑,总是能无意中听到绯玉晗这个名字,即使,璃儿咬牙切齿说出,但是,这是这么年来,第一次在她口中如此频繁听到这个名字。
绯玉晗,西蜀奇华丛林中的群蛇之首,这座巨大的丛林中,妖孽何止千万,却没有人敢去招惹他,即使是天道门与青宗也与他对抗数千年。
继莫离之后出世的蛇王,绯玉晗。
这个名字,与残忍狠厉相连,与天道门与青宗是世代仇敌。
他怎能让自己最重要的徒儿与他有牵扯?长老阁的四人执行天道门数万年的清规,一旦发现,璃儿也会受到牵连。
璃儿铁了心护着绯玉晗,每次出去执行任务,即使是五六百年的妖孽也能手刃,起初他并未发现不对,一直到有一次,他帮她检查伤口,发现了绯玉晗的气息。
绯玉晗竟敢每次在璃儿出去时都跟着她!
近千年的树妖、鬼灵也开始出现,已经脱离了璃儿能打败的范围的妖孽,门中质疑声开始疯传,璃儿与妖孽厮混……
长老阁中的人开始介入。
一次历练结束,和璃儿一起去的云轻、云烨、云竹都回来了,璃儿却还未回来,自从认识了绯玉晗,璃儿很少会提前回来,却也不会迟到。
他询问之下才知璃儿一人断后,他们一行人回来时,在凉花河遇到一只千年水怪,几人惊慌失措,因为璃儿本该早就回来了……
她本来该早已回来,却没有按时回来,他几乎要立刻出去寻她,却不知为何突然想起绯玉晗,他不知为何自己会出现这种可怕的想法,甚至明知可能璃儿有危险,却依旧因为这个名字而不再管她。
没有回来?回来后让她在门外跪两个时辰!
他不知为何云止山巅的雪永远不化,云止山不下雪,云止山巅却风雪交加。
她重伤回来时,被挡在门外不许进门,在外面跪了五六个时辰,她快死了,云轻抱起她疯了般闯进门,他才知道真相!
他最心爱的孩子,结果却受了这般的苦楚。
他守在一边没有离开一刻,她病好后,很多东西开始变化,她眸中明亮的光芒消失了,她练习剑术很用功,她会为了绯玉晗而开始顶撞他。
绯玉晗被长老阁的人算计,在与璃儿相见的地方被伏击,门中弟子死伤无数,璃儿瞬间成为众矢之的。
门中弟子死伤,璃儿要被抽去仙骨,打入轮回,他在长老阁命令之前,狠心将璃儿关入削骨塔底层,让他们闭了口,不再要求伤她性命。
绯玉晗冲入天道门要问她为何引来天道门中人伏击,璃儿踏着塔中妖兽鲜血走出,整座削骨塔竟尽数清空!
他不知为何她会出现在削骨塔的顶楼,他不知什么时候他守护的孩子已经不是当初的孩子,她已经超越了门中其他所有的弟子。
那一刻,她浑身浴血,站在妖兽尸体堆上看着在场所有的弟子笑出声,那一刻,他看到她眼中明亮的火焰彻底熄灭,眼里只有那红衣男子。
绯玉晗是我朋友!
谁敢挡我!
要杀他先从我尸体上踏过去!
那日,她冲出来,灼灼的看着那红衣男子,开口第一句对他说的话,他至今还记得:
我……我不是故意要爽约的……
时间慢慢回放,从那一刻开始,璃儿慢慢的消失了,他最爱的徒儿,要变成别人的……
为什么自己护在掌心养大的孩子要变成别人的?
他的璃儿,曾经软软糯糯告诉他要永远陪着师父的徒儿,曾经抱着他的脖子,气鼓鼓的宣布要做师父的新娘子的徒儿,为什么变成了别人的新娘?
“仙上,璃儿的舞姿又进步了……”白鹤清冷的声音出现时,一切都拉回了现实,墨渊指尖轻按,琴音消弭,云璃长袖收敛,停在原地。
明亮的眸子如深邃的黑夜,她目光转向墨渊面前的古琴,唇边露出一抹极淡的笑容。
似乎空气中有什么变化,那满树的桃花缤纷,好似一副不真实的画,画中,那白衣男子含笑温润,美好的不真实。
她知道,一切都不是真的。
清澈碧绿的小池塘,悠闲踱步的白鹅,满苑橙红的橘树,桃夭灼灼的桃林。
桃夭敛袖,眸光如深幽的古井,素白的手微抬,淡粉的桃花纷纷落入掌心,妖艳的桃花,落入掌心化作虚无的空气,一切都消失不见了……
桃夭淡粉的薄唇勾起一抹清淡的笑容,目光停留在白衣清皎的仙上面上,淡淡道:“师父,为什么呢?可以告诉阿狸原因吗?”
为何,那徒儿的师父明明知道不是她杀的师兄弟,却依旧要送她去诛妖台呢?
九雪曾经告诉她一个故事,她一直想知道故事的真相到底是什么呢?这么多年了,她却一直想知道真正的答案。
墨渊唇角噙着一抹极淡的笑,他想带着答案离开,这是他永远无法原谅自己的事,他将自己最爱的人推给了别人。
“璃儿,你什么时候恢复的,可以告诉师父么?”
云璃低首,淡淡一笑。
“如果我说,我其实一直都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师父,你信么?如果阿狸告诉你,其实,我从未失忆过,你信么?如果阿狸再告诉,其实当年是我自己设计的一切把自己送上诛妖台,师父……你可相信?”
墨渊脸色倏白,唇色霎时失去血色。
云璃走近墨渊,俯下身,轻轻抱起红枫血络,声音渐渐的有些冰凉,她轻勾琴弦,墨渊身边的红衣少年瞬间回到琴中。
云璃勾动琴弦,没有声音。
她低低的笑,垂下的青丝倾泻而下,遮住了她的神色,颗颗眼泪如跌碎的琉璃珠:
“师父,你可记得,当年你不管不顾将阿狸关在门外,知道阿狸是什么感觉么?那一年的风雪很冷,我一直以为我会死……从此我再也不会再见到我师父,他已经不管我了……”
“师父,你知道么?凉花河的水妖我打不过,子玉每次都跟在我身后,他总是想帮我,他害怕我受到伤害,可是我记得你说过,只有自己努力才可以长大,才能成为最出色的猎妖师……”
“那次,我悄悄出去,没有告诉子玉……那次,是一只一千三百年的水妖,他一听到我是天道门的弟子便不要命般杀过来,你知道他说什么吗?天道门的墨渊杀了他的家人,他骂的很难听……师父,你说,阿狸会让他骂你吗?”
桃夭低低的笑,她只觉得很好笑:“她一心一意的只有她的师父,和超过自己数十倍的水妖拼命,被水柱凝滞的冷剑一剑穿胸也没感觉疼,因为没有妖怪再来侮辱她师父了……”
墨渊唇角苍白如纸,长袖下指骨青白,咽下喉中翻涌的腥甜。胸口好似被闷锤击中。
桃夭淡淡的嗓音好似在说着别人的故事,没有理会他的反应,轻勾琴弦,低低道:“外伤算的了什么呢?要她死的既不是长老阁的师兄弟冷嘲讥讽,也不是大长老的暗下毒手……要她死的是她师父明知外面风雪天气,却关上大门,让她跪在门外……甚至,她根本不知道自己做错了什么……”
“璃儿……”
“师父,你说,如果不是云轻师兄,阿狸是不是连诛妖台都不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