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沉默,死一般的沉默。
安宁无惧,她清澈的眼眸完全没有任何的阴翳,定定地凝望着他,粉嫩的唇瓣微微扬起,仿佛只是在跟他开一个极普通的玩笑。
良久,楚钧僵硬的肢体开始变得自然,他勉强一笑,不置可否。
告诉自己不要失望,但安宁还是失落难过。原来,他还是避讳着谈论苏苏,依然不允许她提起苏苏做过的坏事。在他的心里,苏苏的地位仍然无可替代。哪怕他把她赶走了,哪怕他亲手把她送到了别的男人怀里,可是在他的心里仍然只盛着这个女人。无论是谁,哪怕是她安宁,也不能相提并论。
安宁不由托起腮,垂下眸子怔怔地思忖着。
“睡吧!”楚钧见她缩成一团的身子,就知道她不开心。过来抱住她,吻了吻她的脸颊,想揽她入梦。
可是,安宁睡不着。她很烦乱,心里的郁闷简直要撑破胸臆。她避开他的触摸,然后起身跳下床,走到沙发前打开台灯,说:“我看会儿书!”
就这样,她把他晾在一边,自己看书了。
楚钧实在有些无奈,犀利的眸子睨向那份搁在床头柜上的遗嘱影印件,难道是因为这份遗嘱的内容吗?
可是,这跟苏苏有什么关系?或者根本就是她仍然对苏苏耿耿于怀,借题发挥?
僵默了一会儿,他还是下床走过去,从她的手里拿走了书。
安宁抬头,俏脸已经没有任何的笑意,她的语气变得强硬:“我不想吵架!”
“不吵架,我们睡觉!”楚钧弯腰,想把她抱起来。
可是安宁不让他抱,她执拗起来的时候,谁都拿她没辙。从小就这脾气,连老妈都拗不过她,更何况是楚钧。“别碰我!走开!”
“又来了!”楚钧只觉头疼,他看着她,问:“能不能别闹了?”
“为什么?”安宁突然暴发出来,她哭了:“为什么我连她的名字都不能提起?她是女神吗?她就那么不容亵渎吗?如果她真那么好也就罢了,她做的事情根本就是魔鬼才能做得出来!我恨她!我讨厌她!可是你居然连提都不让提她!凭什么?就因为你欠她的?我不欠她的!……”
她彻底爆发了,压抑那么久的情感,憋屈、郁闷、忿恨……统统发泄了出来。她都不知道自己骂了些什么,嚷了些什么,只是哭着数落着,任由悲愤挥撒,无法自控。
“你冷静点!”楚钧俊目中闪过一抹焦虑,他试探着靠近她,可是她尖叫着不允许他靠近。怕她伤到自己,他只好作罢。退开几步,他着急地喊道:“你冷静点!”
安宁终于冷静下来,她发现自己竟然穿着睡衣坐在地毯上。楚钧就在旁边干站着,他没有靠近过来,也许是怕她太过吵闹引来家人的围观破坏了好不容易营造起来的温馨假象。
没错,就是假象!什么宠溺什么专情什么温馨,统统是他刻意营造的假象!
突然一个念头像毒蛇般钻进了脑海,再也挥之不去——苏苏不能生育!苏苏不能生育!苏苏不能生育!
他为了苏苏的离弃,单身这么多年,直到再也抗不住家族的压力找到了她安宁闪婚。领了结婚证后,他迫不及待地让她怀孕,就等着孩子落下,看看是男孩还是女孩。也许,她生男孩就会跟她结婚,如果她生女孩,就会继续拖着,然后让她继续怀孕,接着生孩子,直到生出男孩为止。
当然,还有另一种更坏的可能。也许在他对她失去兴趣之后,会拿张支票打发掉她,然后转身找别的女人接着完成这个任务。而且就算她生的女孩也要被他带走(也有资格继承股权,只是额份小一些)。她就像一块被用脏的抹布,直接丢弃进垃圾筒,他连一眼都不会看。
当然,因为苏苏的出现,害死了未出世的孩子,破坏了他的全部计划。他非常生气,但绝不会舍得伤苏苏一根头发(苏苏亲口说过,从前她掉一根头发他都会心疼半日)。所以,他故意当着安宁的面,让杰拉尔德带走了苏苏。那只是表象而已,谁知道杰拉尔德有没有真正的带走苏苏,也许刚出门口,就被他的保镖给劫住了。
他为了骗她,就演了这么一出戏!哄她说已经把苏苏送给了别的男人,让她别再提她!其实,全是骗局!
就因为他深爱苏苏,又为遗嘱的内容所迫,不得不继续跟安宁继续虚无委蛇,营造着对她余情未了的假象。结果,她就真得该死的心软了!
她竟然没有底线的原谅了他,转身投入了他的怀抱,还自以为甜蜜幸福,却不知道自己在他的眼里始终只是个代孕的工具而已!而在他的心里……她根本就从未入过他的心,他的心里只有苏苏。
在他的面前,她不敢提起苏苏,否则就会有一场浩劫等着她!上一次是离婚大战,这一次……天知道还会有什么等着她!
骗子!骗局!都是骗人的!
突然之间,她有些懂了白雯珊的愤怒和痛苦。也许,白雯珊是知道某些内情的,但是却有苦说不出。这些豪门里的男人什么事情都想得出来什么事情都做得出来。
白雯珊看待楚钧和曹一鸣的眼神是同样的痛苦和痛恨,可见她被他们俩伤得很深。否则,以白雯珊的身份地位,决不可能如此失态。毕竟这么一闹,作为上流名媛的她可能身败名裂,再不能嫁入嫁门为妇,代价十分惨重。
还有什么?还有什么是她不知道的!安宁抱着自己的头,痛苦地无法自拔。她缓缓后退,直退到墙根处,脊背抵着冰硬的墙壁,无助地缓缓坐下。
“宁宁!”楚钧想不到安宁的反应如此强烈,太出乎他的意料。又是心疼又是焦急,都不知道该如何哄劝她。“宁宁,你别靠着墙壁,太凉了!”见她不肯听,他只好拿了个抱枕丢给她,让她垫在腰后。
可是安宁不肯理睬他,她抱紧自己的身体,仍然低头冥思着什么。
“别赌气了,来,上床去躺着,我睡书房!”楚钧试探着想再靠近,可是当他刚刚触及她,就惹来她疯狂的尖叫。
“滚开!骗子!你这个骗子!”安宁沿着墙壁不住地后退着,她退到衣橱时,就起身去衣橱里拿衣服。
“你要干什么!”楚钧见她急手急脚地收拾衣服,不由更急了。“你到底想干什么?疯了吗?”
安宁疯狂地撕打着他,哭着:“我是疯了!被你逼疯的!楚钧,你这个禽兽!”
楚钧终于被她的胡搅蛮缠给激怒了,他不再顾及是否伤到她,强硬地把她拦腰抱起,然后把她扔上床。
“嗵!”安宁被他重重地摔在床上,迷乱的神智瞬间清醒过来。她究竟是怎么了,为什么患得患失到如此地步。归根究底,还是为了一个“爱”字。她爱楚钧,楚钧虽宠她却并不爱她!
*
夜已经深了,安宁仍然跟楚钧僵持着。她抱紧自己的身体坐在床里的一个角落里,不言不语,也不理睬楚钧。
楚钧实在很无力,她不允许他靠近,而他说什么她都不听。事隔多时,直到今日,她仍然念念不忘要让苏苏为失去的孩子偿命!为什么,那个善良宽容的安宁唯独不肯宽恕苏苏,为什么她就不能为了他饶恕苏苏。
“宁宁,你看在我的面子上,饶过她好吗?”楚钧耐着性子,一遍遍地恳求着。“为了我,饶过她吧!我欠她的太多太多!这辈子……”
“你滚!”安宁抓起身畔的一只抱枕,狠狠地砸向他。她狂乱地喊叫道:“永远都别再让我看到你!”
楚钧气结,从小到大,谁敢用这种语气和态度跟他说话?而她,却对他呼之则来挥之则去,简直……让他忍无可忍。
他的脸色越来越阴沉,薄唇抿成一线,猛然转身,头也不回地大步走了。
“砰!”狠摔房门的声响让安宁浑身一颤,泪水像断线的珠子,不停地滴落下。
*
今晚的宴会上,她站在楚钧的身边,是众人瞩目的焦点。他们温馨的笑闹,默契的调皮,还有心有灵犀的对视,都是那么令人陶醉。她相信,今晚整个京城,肯定有数不清的名流千金羡慕她嫉妒她。哪怕明知道自己是在他的工具也不会介意。
可是,她介意!她爱他,所以忍受不了不爱!哪怕他再宠她,对她再好,如果得知他心里还藏着别的女人,她就如喉梗刺,寝食不安。
上次离开他,只是不想让自己日日夜夜承受煎熬,哪怕再爱,她不想这样折磨自己。就因为他的契而不舍,又让她产生了幻想。凭他的条件,要找一个代孕工具何其简单。甚至可以具体到身高长相学历家世……只要他愿意,无数的女子都争先恐后趋之若鹜。
可是,他仍然坚持选择她。所以,她相信他对她有着不同的感情,所以,她再次回到他的身边。
他对她那么好,简直宠到了骨子里。她相信此生此世再也找不到比他对她更好的男人。他们在一起的时候,她都幸福得摸不到边际。以为自己找到了真爱!她认为他爱她,如果不爱,为何如此用心?
直到今晚,她看到那份遗嘱的时候,终于明白了,他心里始终爱的只有苏苏。他对她安宁的坚持不过是他骨子里偏执的一种表现。
他不喜欢再重新寻找一个“生育的工具”,也不喜欢再让别的女人碰触他。他说喜欢安宁身上的味道,喜欢拥着她入眠,所以他认为她是最合适的生育工具。
她只是他用着比较满意的工具,是他比较喜欢的一只宠物。如果她胆敢不知天高地厚,张口问诘苏苏,那么他就会毫不留情地让她知道,什么叫做安守本份!
她根本就不配提起苏苏,他根本不允许!
苏苏是他心目中不可亵渎的神,哪是她这样的庸脂俗粉可以相提并论的。可笑她还浑然不自知,自以为他对她有多么的宠爱。她敢恃宠而骄,他就敢让她知道什么叫自取其辱。
“不……不能再这样……不能再这样下去……我要离开他……离开他……”安宁低低地饮泣,喃喃自语。既使痛苦一生,思念一生,她也不要这种屈辱的婚姻!
她安宁傲骨天生,不屑这种没有爱情的婚姻。他敢伤她,她就敢休他!
不知道哭了多久,安宁抬起朦胧的泪眼,竟然看到楚钧就在床前,默然地看着她。以为自己哭得很久,产生的幻觉,她连忙擦了把眼泪,再望去,果然是他!
也不知道楚钧在床前站了多久,直到她抬头看见他,他才走过来,慢慢地躺上床。
他躺在她的身边,但并没有碰触她。然后,他抽出一支烟,默默地点燃。
安宁一怔,因为他从未在她面前抽烟,她也很少见他抽烟。印象中,只有心情不好的时候,他才会避开她,到阳台抽一支。
这是第一次,他躺在她的身边抽烟。
两人都沉寂无声,好像有什么东西在他们之间划开了难以逾越的鸿沟。把他们俩越拉越远,越隔越远。
等楚钧抽完烟,把烟蒂掐灭在烟灰尘缸里,安宁也已经擦干了满眼的泪痕。她站起身,准备下床换衣服。可是,她刚刚站起身,还不等下床,就被一双强有力的大手抓。
“啊!”一声急促的低呼,安宁又被他摔倒在床上,然后他健硕的身体就压下来。
他牢牢地压着她,一只手扳过她的脸,迫她与他对视,薄唇轻启,吐字如冰:“又想离婚!”
肯定句。
安宁冷睨着他,答道:“对!”
她如此直接的回答令他气结,却也成功地激起了他的怒气。他笑了,那么温柔迷人,却是冰寒刺骨。
她瑟缩了一下,因为这样的他令她害怕。是的,她有点害怕。
也许是看出了她的恐惧,他似乎略略犹豫,但仍然不动声色。“如果我不肯呢?”
安宁怔怔地看着他,她不知道他到底在想什么,可是她知道,他若不想做的事情,任何人都很勉强。她安宁,又凭什么认为可以改变他?
“无论你肯不肯,我都会离开你!”安宁语调清晰地告诉他:“这次,没有人可以改变我的决定!”
也许是安宁的话太过绝决,让他的眼睛里闪过一瞬间的无措。不过,很快他就平静下来,冷静下来。
修长好看的手指轻轻刮蹭着她的脸颊,他将凉薄的唇贴上来,像往常狎昵时那样,嘬住她的耳垂,魅声吐字:“我可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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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6温柔的暴君
夜凉如水,冰寒入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