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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邵清亮亮的声音里满满的都是笑,“日子过的多快啊,转眼我们都长大了。”
我看着他一脸的幸福喜悦,突然觉得羡慕又伤感。
如果那个女人没有出现,我爸我妈现在应该是一对快退休的中年老夫妻,姥姥没受那么多打击说不定还健在。我们一家人也能亲亲热热地围着案板包饺子看春晚,围着大油锅炸丸子炸鱼蒸扣碗,我妈也能一边闻着饭香一边摸着我的头说,“日子过的多快啊,转眼小雪都长这么大了。”
想着想着我那苍老干瘪的小心脏似乎也跟着欢腾了起来。
“小邵,你们一大家子人真幸福啊。”
说着说着脑子里又冒出了秦飞泫那张小心翼翼带着恳求的脸。我知道,昨天晚上他那样的低三下四,也不过是想求个和普通人一样的除夕,哪怕只是短暂而虚假的温情。
我就生在大年三十。按照我们老家的规矩,从小生日都是过阴不过阳。可是在我和秦飞泫一起的十年里,几乎每个除夕都是整整三六十五天里最阴暗的日子。除了姥姥还在的头两年,我好歹还能和他坐下来吃顿味同嚼蜡的年夜饭。姥姥去世以后,每年的除夕他都是留在冷清的客厅看上大半夜的电视,而我一个人窝在房间里,抱着我的照片写日记。
这就是我这些年庆祝生日的方式。人家说,孩子的生日就是母亲的受难日。二十三年前,我妈经过千辛万苦把早产的我生下来,含辛茹苦地养了我十二年,经历了丈夫的背叛和伤害,终于在我十二岁的生日前撒手人寰。我十二岁的生日是跪在我妈的灵位前度过的,当时姥姥在厨房一边做饭一边唏嘘不已。那个女人的亲生儿子,就笔挺挺地站在我身后,用他的存在明白无误地宣告我生命的残缺。
我不是冷血,只是实在没有心情庆祝这个日子。每当除夕夜一个人躺在冰冷的黑暗里,听着窗外此起彼伏的鞭炮声,就越发地觉得屋子里静谧地可怖。唯一给我安慰的,无非是那个女人的儿子,就在这个屋子的另一角,和我分享同样的孤独。
下午上班没多久,经理就大发慈悲地摆摆手,说既然也没什么事了,就放我们早早回家过年。
小邵一听忙跑去经理道谢,又冲我挤了个鬼脸,欢天喜地地走了。
我看看时间还早,准备去超市买点东西。超市固然不放假,但是我忙活了小半年,好不容易逮到个长假期,打算一次屯够货宅死在家里。
一直逛到天黑透,我大包小包的往家扛。到了楼上一开门,一眼就瞅见客厅桌子上摆着个大大的蛋糕盒子,屋里弥漫着肉香和菜香。
我带上门,把东西放下搁在一边。厨房传来滋滋啦啦的炒菜声,我循声走过去,就看见一片烟雾缭绕中,秦飞泫站在煤气灶前举着锅铲翻腾,腰上系着条印着红色阿狸的卡通围裙。那还是i我买牛奶的时候,超市里搞促销赠送的。
我在厨房门口站了半天,秦飞泫才觉察到我回来了,扭头看见我的时候愣了一下,然后有点不好意思的笑笑,“你今天怎么回来的这么早?你去客厅里看会儿电视吧,菜一会儿就好了。”
我抱着胳膊靠在门边,冷冷地看着他,“我昨天是不是没把意思表达清楚?”
秦飞泫沉默了一下,放下锅铲熄了火,“姐,我们不要再这样子了好不好?我知道你恨我,恨我妈妈……抢走了爸爸。但是,他们都已经不在了,事情过去了这么多年,你就不能放下吗?”
他用围裙擦了擦手,冲我走过来,轻轻扶住我的肩膀,认认真真地说,“你还记得姥姥说过,死去的人死了,活着的人要好好的活吗?”
这小子不知什么时候已经高出我那么多,站在我跟前无形中竟然有种压迫感,我一把推开他,抬头盯着他线条分明的脸,一字一顿地说,“你别做梦了,我恨你,还有你妈。以前恨,以后也恨。”
秦飞泫眼神黯了黯,“我知道。”
他又看了看我,嘴唇动了动,却什么也没说,只是默默转过身走回去,打着火接着炒菜。
我被这小子彻底无视了,就转身回了房间,掏出出那张照片,摸着我爸的脸说,“你看你儿子,现在翅膀长硬了,居然敢不听我话了。”
秦飞泫这小子从小又倔又清高,但一直蛮听我话。他自己心里大概也清楚,这世上除了我没别人可以依靠。一旦我把他踹出去,他就是个无家可归的孤儿。秦飞泫一上初中我就赶着他去楼下的小饭馆端盘子,他也没有抱怨过。他属于晚长,个头是这两年才一下子蹿起来。刚上初中又矮又胖的,恨不得比人家低一个头。好几次放学回家,我亲眼看见他在街口巷子那被几个高年级的男孩子围着,人家一脚就把他踹翻了。我默不作声走过去假装没看见。他回家也只是闷声不吭地自己跑去厨房把血和泥洗干净,然后默默地回屋做作业。
☆、第4章
“姐,饭做好了,你出来吃一点点,好不好?”
秦飞泫轻轻地敲着我的门,可能是隔着门的原因,他声音听起来闷闷的,“就尝一口好不好,我还炖了鸡汤,饺子也包好了,水一滚就能下锅。我还买了蛋糕,今天不也是你生日吗?”
我哗的一下拉开门,秦飞泫没想到我这么快就开了门,愣了一下,嘴角随即就漾起了笑,眼睛眯眯地瞅着我,拉着我的手讨巧似的让我看他做的菜。
我跟他走过去,看客厅桌子上摆着哥一个个圆盘子,都还微微地冒着热气,中间围着一大汤盆黄澄澄油亮亮的鸡汤。靠进沙发的一边并搁着两个洗的干干净净的白瓷碗,碗沿上还整整齐齐地摆着两双筷子。
我那一瞬间都几乎都要动摇了。
是不是我真的也可以,和小邵一样,和普通人一样,跟家人在一起庆祝即将到来的岁月,享受平凡而单纯的幸福?
我一抬头看着秦飞泫那双漾满笑意的桃花眼,忽然又想起了照片里那个女人。她抱着襁褓里面的秦飞泫,靠在我爸怀里,眼睛里也是这样的笑。
我好像一下子就被敲醒了,简直恨死了自己的软弱。
我捧起那盆散着浓郁香气的无辜的鸡狠狠的摔在地上,哗啦一声,碎瓷片伴着滚烫的热油四溅,秦飞泫站在我面前,瞪大了眼睛,似乎都忘了躲。
我还觉得不解恨,掂起来那个可笑的蛋糕摔在地上,一脚一脚狠狠地踩上去,腻乎乎的奶油滋滋地挤了出来,沾得地板上都是。
我指着秦飞泫的鼻子,咬牙切齿地说,“你现在明白了吧?我恨你,恨不得你马上就去死!你爸你妈都死了,你当时为什么不在车上,你为什么还不去死?”
我指着他一遍一遍声嘶力竭的喊,你怎么还不去死,你怎么还不去死。
仿佛他就是造成我一切痛苦的根源,我好端端的没有了疼爱我的爸爸,好端端的没有了美丽的妈妈,好端端的成了孤儿,好端端的要和仇人的儿子朝夕相处整整十年!
秦飞泫就是我和这个痛苦世界唯一的羁绊,我简直觉得他的存在本身就是对我的伤害。我恨他,我还要养着他,我恨他,却又不能杀死他。我对他的恨无可奈何,就像对我爸当年的背叛一样。
我精疲力尽地喘着粗气,秦飞泫呆呆地站在我面前,默默地看着满地的狼藉,厨房里灶上的开水早就烧开了,咕嘟咕嘟一直响着。
我用力地推了他一把,他那么高的个子竟然软绵绵的一下子就被推到一边。我冲进房间一把抓起包,摔上门跑了出去。
这个除夕夜实在太狼狈,我没有办法和他在同一个屋檐下过一整个晚上,我会疯。
我一路狂奔下楼,把满地的狼藉留在身后。
外面冰天雪地,院子里很多小孩子在放鞭炮,噼里啪啦火光四射,空气里弥漫着热烈燃烧的炮竹味。
只可惜这样子的热烈都不是我的。
我漫无目的地走在冰冷的马路牙子上,天空黑得很彻底,远处不时会绽放出几朵绚烂的烟花,只是一瞬间炫目的美丽,旋即就湮灭在无尽的黑暗之中。
北方的冬天实在冷冽,空气都冻透了,站一站就觉得彻骨的冰,冷风一阵紧一阵的刮,逼的人眼睛都睁不开。
但我恨不得能剥|光胸前的衣服,让这些凶狠的冷风直直地灌进去,把里面那颗心脏彻底的冻死。
这样,是不是就不会再痛了?
直到再也走不动的时候,我就坐在马路牙子上,默默地看街上一大长串的路灯。
看着看着,就觉得脸上凉凉的。
我终于伏在膝盖上没出息地大哭起来。
哭了很久都没有停住,包里的手机却突然震了起来。
我被吓了一跳,掏出来一看居然是卓越,我赶紧用手背擦擦眼泪,手忙脚乱地接了起来,“卓、卓总……”
“新年快乐,”电话那头传来卓越的声音,“忽然想起你就打个电话问候一下,没打扰到你吧?”
我竭力控制声音,不想让它听起来太颤抖,“没、没什么,您、您也新年快……快乐”。
可是太冷了,就算不哭,我也冻得牙齿打颤。
电话那头顿了顿,“你哭了?”卓越观察力惊人的敏锐,“出什么事了吗?你现在在哪?”
“没,没有。”我深吸了一口气,却被一大口冷空气呛到了气管,低声咳了起来。
“你现在在哪里?”卓越的声音透着不可置疑的坚定。
“十字街这里……”
“你呆在那里不要动,等我十五分钟。”
卓越来的很快,我几乎都没有感觉到时间的流逝,他的车就停在眼前了。卓越下了车走到我面前,低头看看我,皱起了眉头,“怎么搞成这个样子?被打劫了?”
我冲他挤了个笑,拍拍手里的包,“哪能呢,里面有我的命|根子,我拼了命也不会让人抢走的。”
卓越点点头,伸手拉起我,“先上车再说吧。”可能是感受到我的温度,眉头又拧了起来,“怎么这么冰,你在这坐多久了?”
卓越车里铺着纯羊毛的座套,我窝在那堆软绵绵的羊毛里,半天也没感觉到暖。卓越把空调旋到最大,一边打火一边问,“你一个女孩子大年夜的跑到大马路上干什么?和男朋友吵架了?”
我感觉头有点晕晕的,眯起眼睛苦笑道,“我没有男朋友,您又不是不知道。”
卓越没再说话,直接把车开到了一个24小时便利店,出来的时候手里拿着一个三明治和一瓶牛奶,一进车就塞到我手里,都是温热的。
“先吃点东西吧,都在微波炉里转过了。”说完又伸手探探我的额头,“没发烧吧?”
他居然是个很细心体贴的男人,这点我以前从没有发现过。
我顺从地吃他买来的牛奶和三明治,嚼着嚼着忽然感觉咸咸的涩涩的,这纳闷三明治配牛奶这么味儿,才发现是眼泪流自己嘴里了。
我又嚼了两口就再也吃不下去了,一手握着奶瓶子一手捏着三明治,张着嘴哇哇大哭了起来。
没来由的,就是止不住流泪,越哭越大声,哭得都忘了自己是在别人的车里,都忘了要在客户面前维护自己哪怕一点点形象。
越哭越忘我的时候,忽然落在了一个温暖有力的拥抱里。
我的脑袋被拢在宽阔的胸膛前,身子被一双有力的手臂紧紧搂着,尽管隔着厚厚的毛料衣服,我还是能听到胸膛下那颗心脏扑通扑通的跳动声,沉稳而坚定。
我把脸埋进那个拥抱里,尽情地哭起来。哭着哭着终于明白,原来我在哭自己的委屈。不是爱不是恨,不是孤单不是寂寞,只是委屈。委屈命运给了我短暂的幸福,又狠心夺走了它,委屈它把我嵌在不能爱不能恨的困境里,让我尴尬的进退维谷,左右为难。委屈它让我在最应该快乐的日子里,连一点点的快乐都不敢要。
我越哭越凶狠,都忘了自己有多久没有流过眼泪了。不是不想,而是不敢。眼泪只会让人软弱,我需要打起十二分的精神去应付生活,泪水会消耗太多的力量。
似乎是积蓄了一辈子的泪水一下子决堤,气势汹汹地快要把我冲垮。
卓越紧紧搂着我,任由我湿湿黏黏的泪水打湿他昂贵的开司米毛衣,耳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