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双匣记-第7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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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是我给取的,当年你娘怀有身孕的时候曾梦见一树火红的杏花,我便说‘杏者,幸也’,今后给这个孩子取名叫丹杏,意思便是‘世上逢百事,单有她幸运’,日后凡事都能化险为夷遇难成祥。”
  初彤敛起笑容郑重道:  “陶将军,你怕是真的认错人了。不过我老家在南淮,确是听过有一个叫姚丹杏的小丫头,不过她娘早逝,她在青楼接客时卷入什么江湖恩怨,被人一刀杀啦!陶将军你去打听打听,兴许能打听出什么蛛丝马迹。”
  陶光林苦笑道:“丹杏,你恨我是不是?当年先帝钦点我做了驸马,娶了他最宠的女儿。公主生性善妒,一来便将湘莲赶了,还对老鸨儿说不准人为她赎身,并派了自己的眼线日日盯着,若有风吹草动便立刻将你们母女杀了。我救她不出,只好使钱要老鸨儿好好照顾你们母女。后来我偶到南淮,酒宴之上碰见湘莲,也不敢相认,怕给你们母女招来杀身之祸,只好匆匆地避了……”
  初彤眯起眼,笑道:“陶将军确实有一肚子的苦衷,不过若是真有心相救,派几个高手去将人抢回来不就行了?”
  陶光林道:“丹杏,公主将湘莲赶了其实也是先皇的意思,先皇曾几次三番地暗示于我,我便只能狠下心来。”说到此处顿了顿道,“后来湘莲死了,你又失踪不见,我便日日找你,谁知道你流落江湖,当了女侠,如今竟然又当了钦差人人!我当日一见你便认出你是我和湘莲的女儿。丹杏,爹爹知道你恨我,只要你说出来,爹爹愿赴汤蹈火来弥补你。”
  初彤摇了摇头道:“陶将军,我问你,若是我如今还是个四处流浪的小孤女,你还会跟我相认吗?你当时不愿意认我娘,如今倒是愿意认我了?倒也不怕我惹来什么杀身之祸?”她说完此话,陶光林登时脸色泛白。
  初彤叹了一口气,心中暗想:我这个爹爹倒是很会审时度势,见风使舵。不愧是亲父女,我这点倒是像他。只是我的良心比他还多那么一点点而已。想到此处,初彤忽然大笑起来,对陶光林道:“陶将军,我如今只想将叛党一网打尽,割了谢凌辉的人头,以期不负皇恩,所以你我只是一起共事而已。今后咱们互行方便,互有实惠,你乐乐,我乐乐,人家一起乐乐,岂不妙哉?”言毕双口灼灼地看着陶光林道,“陶将军,我姚初彤并非那个姚丹杏,我没有爹娘,只是个小孤女而已。”
  陶光林默默看了初彤半晌,点了点头道:“我知道了,纵然你不愿认我,我也始终是你爹爹,我亏欠你的,定会还给你。”说罢转曼走了出去。
  陶光林刚走,云映淮便走了进来,初彤一头扑进云映淮怀中。云映淮吓了一跳,忙问道:“杏儿,你怎么了?”初彤把头埋在云映淮胸前,将前因后果娓娓道来,长长叹了一口气道:“我从未想过去找他,只当自己是个小孤女罢了。先前他关心我,我嘴上不说,但心里还是暖烘烘的。但适才那番话,我便又开始恨他。”
  云映淮听罢沉吟片刻,拍着初彤的后背道:“若是如此,你不与他相认也罢。只是他总归是你爹爹,如今又愿意补偿你,多一个人疼惜总是件好事,你对他如此决绝,日后想起不要后悔才好。”
  初彤摇了摇头道:“只要你待我好便够了。”心想:世上待我最好的三个人,一个是娘亲,一个是小相公,一个便是大哥。如今娘亲和大哥却已经死了……她闭目想起王琅摇着扇子似笑非笑的神情,眼泪顺着脸颊悄悄流了下来。

    我亦江山归去客

  两日后,陶光林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出击,三万大军将叛党围了个同若金汤,而后按兵不动,在原地安营扎寨,驻守下来。
  初彤每日悠闲至极,跟云映淮骑马游猎,下棋弹琴,颇为惬意这一日,云映淮正在帐中教初彤吹笛,忽听门外传来一阵马蹄声,一刻有士兵掀开帘子走进米,单膝跪地抱拳道:“陶将军派卑职前来通知监军大人,叛军正集结力量强行突围!”
  初彤和云映淮对望眼,初彤笑道:“乖乖,好戏来了!谢凌辉果然已按捺不住。”说罢跟云映淮走出大帐,骑上坐骑,朝前方疾驰而去。
  待来到半山腰,只见陶光林早已等候多时,他见到初彤微微笑道:“钦差大人好计,命人在顺风之处起火做饭,饭菜的香味儿早就顺着风吹过去了。一连好儿几日,叛军终于按捺不住,誓死突围了。”
  初彤道:“是了,这一围已围了一个月了,叛军的粮草应该三就吃完了,现在定是一个个饿得晕头转向,咱们应该狠狠打回去了吧?!”
  云映淮道:“谢凌辉雄心勃勃,有‘生当作人杰,死亦为鬼雄的性子,如今被逼上绝路,只怕会集结全部兵力誓死突围,况且他身边还有废太子德明,他无论如何也要将德明保出去才是。依我看,他会拼全力在包围之中撕丌一道口子,冲杀出去。所以咱们盯着最精锐的队伍,引入陷阱,一网打尽!”
  初彤摇了摇头道:“小相公,你太不了解谢凌辉啦!他是个大枭雄,并非什么大英雄。他狡诈反复无常,可没有什么忠君爱国的情操,一旦大难临头形势不利,只要能保住身家性命,他断然不会正义凛然地当个被‘咔嚓’的忠烈之辈,必定二话不说自己寻生路逃了,说不定还把德明那个倒霉鬼拉出来做替罪羊,正所谓‘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
  云映淮一楞,沉吟片刻叹道:“你真乃谢凌辉的知己了。”初彤心道:这个自然,若是老子只怕也会这么做。
  陶光林眸光微动,看着初彤道:“不知监军大人有什么锦囊妙计?”
  初彤道:“依我高见,不但要把敌人围个水泄不通,也要派大军去截敌人的后路,将他们逃出去的道路统统截断!呀呀呸的,打得他们落花流水,一个都不要放过。若是谢凌辉真想带着心腹独自逃跑,必定会乔装打扮一番,偷偷溜走,咱们万不能放过敌人一兵一卒!”
  此时刘璋碰巧在陶光林身边,听初彤如此一说,忙大拍马屁讨好道:“妙哉!妙哉!临军大人聪明绝项,神机妙算,随便一想便是个晃动乾帅的妙策!”
  初彤扬扬得意,但又忙加上一句道:“本监军只是建议,还请陶将军斟酌。”陶光林点了点头,自去安排部署。
  这场仗从下午直打到深夜,双方激战甚酣,锣鼓声嘁杀声惊走无数飞鸟走兽。慢慢地,凶朝廷人多势众,叛军开始溃不成军,捷报频频传来。
  初彤等得颇有些不耐烦了,此时却听有参军前来报告道:“启禀监军,抓住对方一员大将,此人声称姓洪,要见监军大人。称有话要说。”初彤心中一动,忙道:“带他来见我。”
  片刻,如狼似虎的士兵押着一个五花大绑的中年人走上前来,强压着他跪了下去。那中年人满身血污,狼狈不堪,上下打量了初彤几眼,而后缓缓点了点头,淡淡道:“姚初彤,果然是你。二爷很早便跟我说过,他取了王琅的人头,你迟早会找他报仇,想不到你真的来了。”
  初彤冷冷道:“洪总管,即便他没杀死王琅,我跟他也早已恩断义绝,如若再见面也必然会取他性命。洪总管可别忘了,两年之前的寒冬夜,你在无人的街巷追杀我,也是要让我人头落地,自那时候起,咱们俩便再也没有什么交情了。你想跟我说什么?是要我给你一个痛快吗?”
  洪总管眼巾掠过一丝悲怆,沉默了良久,道:“是了,当年的事,确是我们对不住你……”
  初彤摆了摆手道:“洪总管,咱们就别惺惺作态啦,你找我究竟所为何事?是想让我给你网开一面吗?那好,告诉我谢凌辉在哪儿,我便饶你不死。”
  洪总管摇了摇头道:“我并不是来求活命的。”说罢双目定定地看着初彤道,“姚初彤,你已大获全胜,二爷命我带兵而出,若是被擒便让我来见你,他有几句话捎给你。二爷说,一切是非恩怨由他而起,他就在山后的石洞里等你,他欠你的会还给你的,但请你放了那些跟他造反的军兵,请勿赶尽杀绝,给他们一条生路。”
  初彤冷笑道:“这不会又是谢二爷的诡计吧?引我过去,趁机挟持钦差大人逃出去。洪总管,你以为我会上当吗?”
  洪总管面色泛白,咬着牙道:“姚初彤,是真是假你去了一看便知!二爷若是想逃走,还需要等到现在?只要你点头,我便发出信号,让所有人立刻投降!”
  初彤狐疑地将洪总管看了又看,想道:谢凌辉如今腹背受敌四面楚歌,就算他逃也逃不出去,他挟持了我也没什么用。况目,洪总管说的话也有道理,谢凌辉那厮若是想逃跑,还需要等到现在?初彤点了点头道:“好,我答应你。”说罢眼神朝陶光林望去,陶光林巴不得早点结束战斗,便点了点头,立刻向下传令,若叛军投降,不得残杀,只将兵器缴获即可。
  洪总管道:“我腰间挂着一枚燃烧弹,你将它掷出便可。”亲兵将洪总管腰间之物取出,而后狠狠向地上一掷,只听“啪”的一声,尖锐的呼啸声拔地而起,一团明亮的火光登时蹿上半空。
  又等了一段时间,喊杀声渐渐停歇。
  初彤扭过头,只见云映淮担心地看着她,低声道:“杏儿,现在你打算怎么做?”
  初彤望着远处起伏的群山道:“现在我自然要去见谢凌辉,我跟大哥说过,要把谢凌辉的脑袋砍下来祭奠他的在天之灵……何况,我和谢凌辉之间的账,是要好好算清楚了。”
  夜幕深沉,凉风习习。初彤带着人往山后石洞走去,沿途看到无数尸体,死状恐怖,只觉这山中越发阴森。
  直走到距山洞还有一射之地,云映淮一拉初彤衣袖,而后带了几个亲兵快步走进山洞,片刻后他走了出来,表情复杂道:“杏儿……确是谢凌辉一个人在里头,你进去吧……”说罢递给初彤一把匕首道,“这匕首上淬了毒,见血封喉。”
  初彤笑了笑,将匕首揣入怀中,迈步走进去一看,不由得大吃一惊。这山洞并不大,但上上下下燃着百余支蜡烛,照得洞内亮如白昼。谢凌辉坐在一块巨石旁边,身穿纯白斗纹锦上添花洋线番靶丝的鹤氅,腰系同色腰带,脚下一双小朝靴。在烛光之下更显得他面如冠玉,气质高贵若天上皎月一般。
  谢凌辉面前的巨石上摆着一套紫砂祥云鸳鸯纹的茶具,他仿佛未看见初彤,仿佛也不是刚指挥过千军万马手中沾满血腥的将军,此刻他手执茶壶正在以茶道之姿沏茶,表情从容淡定,嘴角挂了淡淡的笑容。
  过了半晌,他抬起头对初彤笑道:  “初彤,你来了,坐吧!”语气自然,仿佛与初彤并非不共戴天的仇人,而是多年未见的老友。初彤心道:坐便坐,老子怕你不成?便在谢凌辉对面坐了下来。
  谢凌辉沏上一杯茶放到初彤面前道:“用山中的泉水煮的,上好的铁观音。初彤,你还记得吗?你刚来谢府,第一次给我沏的茶便是铁观音。”
  初彤冷笑一声道:“别跟老子提什么从前,你当年杀我的时候可没惦念着从前的那点情分。如今换我来杀你,你却跟我提起从前了,真是个笑话。”
  谢凌辉一愣,而后苦笑一声,将自己面前的茶杯端起,喝了一口道:“还是茶好啊,这些年鲜少喝茶,反倒是酒喝多了。”而后双目定定地看着初彤道,“初彤,在我临死之前,你便陪我再喝一回茶吧。这是我早就准备好了的,从我杀了王琅那时候开始,我便知道,你定会找我报仇。”
  谢凌辉一双凤目在烛光下越发潋滟。初彤在脑中想了无数次自己见到谢凌辉之后会怎样做,她想指着他鼻子痛骂,狠狠抽他耳光,再将他千刀万剐,最后一刀砍掉他的头。初彤眯起眼睛,她万万想不到自己怀了满腔仇恨,杀气腾腾而来,但迎接自己的竟是个烛光千朵摇曳生辉的山洞,自己的大仇人竟如此平静祥和。此刻她竟一句话都说不出口了。
  谢凌辉将手中的茶一饮而尽,道:“初彤,一晃几年过去了,我还记得你刚来谢府的时候,穿一件很旧的花棉袄,头上绾着双髻,倒是一脸精乖相。后来引着我跟你偷喝酒,还唱歌给我听。”说到这里谢凌辉笑了笑,接着道,“你一直跟在我身边,我一日比一日喜欢你,想把你留在身边,便送了你玉如意定情,你送了我一个荷包。”
  初彤默默听着,忍不住道:“都是过去的事了,不要再提了。”
  谢凌辉看了初彤一眼,将自己面前的茶水斟满,又喝了一口道:
  “初彤,你机灵聪明,有些事情我不讲你也明白。我当初杀你是迫不得已,人不能只靠感情活下去,所以即便我再不舍,再不忍,我也要把你杀掉,虽然我知道这件事对你不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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