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灰衣人脱下长衫,当空一幌,将数枝铁箭尽数揽下,娇笑道:“各位,新年大吉,恭喜发财!”反手将铁箭掷回。众元兵吓得魂飞魄散,四下里仓惶奔逃。八思巴凝目远望,但见那黄骠马乘风破雪,渐行渐远,再也追不上了。
杨慕非身上蛇毒发作,全身如坠冰窖,但神智尚清,轻声叹道:“你何苦又救我来哉?”那灰衣人正是玉面罗刹符铁玉。符铁玉冷冷地道:“我就是喜欢救你。你管得着么?”拨转马头,向南而驰。行不多时,便到了灵星门外。守门军士待要上前喝问,符铁玉左手轻扬,只听得啊唷声连连,几个军士便捂着双眼蹲了下去。
出得城来,道路愈来愈是颠簸。杨慕非眼前金星直冒,坐身不稳,便要颠下马去。符铁玉左手疾伸,挽住他的腰肢,只觉触手处冰凉,抬眼看时,只见杨慕非脸色煞白如纸,心中倏地一软,怨气全消,轻轻地往他后背靠了过去。杨慕非只觉符铁玉身子温热柔腻,鼻旁幽香轻拂,心中不禁一荡,却待把她推开,却突然间没了力气。符铁玉低声吟道:“几许伤春春复暮,杨柳清阴,偏碍游丝度。天际小山桃叶步,白蘋花满湔裙处。竟日微吟长短句,帘影灯昏,心寄胡琴语。数点雨声风约住,朦胧淡月云来也。”吟罢全曲,她把头轻轻地伏在杨慕非肩上,心想:“若是就这样走上一辈子,那该多好啊!”
又行了十余里路,来到一片黑压压的林子前,黄骠马却再也不能走了。符铁玉将杨慕非抱下马背,扶着他向林中走去,借着地上积雪的反光,摸索到一间茅屋。符铁玉扶他在床上躺下,转身点亮了烛火。杨慕非勉力抬起头来,只见屋中桌凳碗筷,一应俱全,床边壁橱上挂着他的一副画像。画中的自己,言笑晏晏,潇洒自如,比起现实中的自己,不知要俊朗上好几分。
杨慕非喟然长叹,道:“你这又是何苦哪?”符铁玉轻身坐到床前,从木板里抽出一个锦盒来,打开盒子,里面却是一只死白蟾蜍。这只蟾蜍通体晶然,眼珠儿如血一般红,甚是乖巧。杨慕非奇道:“这是甚么?”符铁玉取出白蟾蜍,用手捏碎,笑吟吟地道:“朱睛冰蟾。”杨慕非诧然道:“你是从哪里得来的?”符铁玉漫不经心地道:“当然是从罗知悌手里抢来的哪。那老家伙死也不肯卖,我便送了他十枚金针。”
杨慕非怒道:“你杀了罗知悌?”符铁玉小嘴一扁,道:“谁让他不给朱睛冰蟾哪?来,把嘴张开!”杨慕非撇过脸,气呼呼地道:“我就是死也不吃它。”符铁玉娇靥微寒,左手疾向杨慕非面门拂到。杨慕非全身疲软,无法闪避,被她拿住下颚,将朱睛冰蟾喂在嘴里。杨慕非陡觉喉中一阵清新,渐及全身,本来因蛇毒发作,加上又与八思巴硬拼了一场,身子虚弱之极,几次都欲晕去,但这朱睛冰蟾一下肚,精神即是大振。
符铁玉嫣然笑问道:“杨兄弟,这朱睛冰蟾滋味如何?”杨慕非冷冷地道:“谢了!”符铁玉轻声叹道:“依我原先的脾性,若是谁敢这么冷言冷语对我,我定是想也不想,便出手扭断他的脖子。可是,对你这个小冤家……”顿了一顿,摇头苦笑道:“唉,说这些伤心事作甚?时候也不早了。你先睡罢!”
杨慕非轻声问道:“那你睡哪?”符铁玉幽幽然地道:“你还知道关心我?”杨慕非不敢直视她那如秋水般明澈的眸子,讷讷地道:“我只是随便问问。”符铁玉叹道:“我就伏在桌上打个盹得了。”杨慕非吞吞吐吐地道:“夜深天冷,那样睡……会着凉的。你……也上床来罢!”说着,他紧闭两眼,向床里边挪了挪。耳听床边窸窣解衣之声,符铁玉掀开绣被,紧挨杨慕非身旁躺下。
杨慕非陡觉一股幽香,轻轻飘入鼻端,心中不禁一荡,再也不敢有丝毫动弹。符铁玉得以与心爱的人同床合衾,闻到他身上那股男子气息,不由得深深醉了,痴痴地看着杨慕非,心想:“莫非这又是梦境么?”轻轻将头靠了过去。杨慕非只觉符铁玉吹气若兰,几丝秀发拂在自己脸上,清香扑鼻,全身不禁为之一颤。符铁玉笑吟吟地道:“绸缪束楚,三星在户。今夕何夕,见此粲者?子兮子兮,如此粲者何?”说着,将温软的娇躯慢慢向杨慕非贴去,陡然间却碰到了一件硬物,如触寒冰,惊呼道:“这是甚么?”杨慕非道:“退思剑。”
符铁玉奇道:“你把剑放在铺里干么?”杨慕非缓缓地道:“你我孤男寡女同床共枕,若把持不住,难免做出有违礼教的苟且之事。我把退思剑放在中间,以便时时警醒自己。”符铁玉娇媚地笑道:“杨兄弟,我一个女儿家尚不在乎这些虚礼,你堂堂七尺男儿还怕甚么?”杨慕非轻声说道:“我不能对不住琳儿。”符铁玉娇靥骤寒,恨恨地道:“又是那小骚娘们!”杨慕非怒睁两眼,沉声道:“玉面罗刹,我不许你辱骂琳儿。”
第十五回:东风又作无情计(2)
符铁玉冷冷地道:“杨慕非,你给本姑娘听好了!我玉面罗刹符铁玉,此生若是得不到你,你也甭想和那小骚娘们风流快活。”杨慕非勃然大怒,啪的一声,扇了她一记清脆响亮的耳光。符铁玉抚着火辣辣的左脸颊,坐起身来,心头妒火中烧,怒叱道:“你为了那贱人打我?”杨慕非冷冷地道:“玉面罗刹,我再三告诫过你,不要辱骂琳儿。”
符铁玉怅然长笑,恨恨地道:“杨慕非,你这是逼我下手了!你想为那贱人保持清白,老娘偏不让你如愿。”说着,捧住杨慕非下巴,低头强吻了下去。杨慕非怒不可遏,死命躲闪符铁玉那润湿的双唇,两手同时疾往上攘,想使力推开她的身子,陡觉触手处滑腻温软,却是碰到了符铁玉高耸的胸部,慌忙撤手。符铁玉趁这空档,已勾住杨慕非后颈,紧紧地贴在了他的身上。两人立时撕扯成了一团。
猛听得屋外一声长啸,声若奔雷,震得屋瓦上的积雪簌簌而下。符铁玉本来情欲如火,一听这声长啸,全身不由一颤,轻轻放开了杨慕非。杨慕非揽紧绣被,向床里边滚去。符铁玉纤手倏地一扬,噗的一声,扇灭了烛火,神色紧张地道:“我去引开这魔头。杨慕非,你千万别出声!”说罢,披衣下床,轻轻推开木窗,纵身跃出了茅屋。
耳听得屋外一人大声疾呼,喝道:“是谁?”符铁玉娇笑道:“痴兄,多时不见。你这是上哪去啊?”杨慕非心中一凛:“北狂令狐樵!”令狐樵冷哼道:“臭婊子,老夫正是为你而来。”符铁玉娇滴滴地道:“哦!痴兄,那可对不住了。师妹我有要事在身,恕不奉陪!”令狐樵大喝道:“臭婊子,哪里走?”纵身追了上去。两人脚步声遥遥,几个起纵,便已奔至数十丈之外。
杨慕非生怕符铁玉去而复回,这一晚翻来覆去,难以安睡,挨了大半夜,眼见窗边曦光初现,翻身下床,开门出去。他迎着清冷的晓风,在雪地里走了两三个钟头,天色这才大明。沿着山道迳向北行,将近晌午时分,终于到了通惠河畔,往江面上举目一眺,不由暗自跌脚叫苦。原来,那通惠桥因年久失修,本就摇摇欲坍,再经这场暴风雪一折腾,便轰然崩塌了。滚滚江水声若奔雷,从断石桥下一泻东去,激起了无数雪白的浪花。
杨慕非见江面上水流湍急,两三日内断然结不了冻,坐在桥边歇了一阵,便转身踅回茅屋。好在屋里并不缺少柴米油盐,虽是暴风雪天气,却也不至挨饿受冻。杨慕非吃过午饭,动手将茅屋修葺加固,又出去抓了几只雪鸡,便觉无事可做了。百无聊赖之余,他见桌上尚有丹青画具,便挥毫勾勒南宫琳的肖像,画了又撕,撕了又画,却始终觉得不合意,如此随画随撕,七八天时间过去,画像才终于成型。
杨慕非高兴得手舞足蹈,将画像贴在墙上,退后六七步,仔细观赏,只见画像里的南宫琳,眼中脉脉含情,温柔无限,一笑一颦间,却尽是符铁玉的影子,不由猝然心惊,道:“我这是怎么了?”上前将画像一把撕下,揉成纸团,扔进炉火里。
到得天黑,杨慕非用过晚饭,呆呆地看着青烟在眼前袅袅飘过,耳听柴火噼里啪啦的燃烧声,眼皮渐觉酸涩,不觉沉沉睡去。睡梦中,孩提时所见到的娘亲沈冰在梅雨潭里洗浴时的那些画面,愈来愈是明晰。瀑布从乱石崖上飞流而下,仿若白练掠空般,直泻入月光下的梅雨潭里。离得瀑布七八丈外,波光粼粼的湖面上,娘亲那白洁润湿的背部,在银色的月辉下闪着晶莹的光泽……娘亲缓缓转过头来,却陡然变成了符铁玉那张柔媚娇美的脸。
杨慕非猝然惊醒,只觉全身汗水湿透,披衣下床,走到南窗前。这时天将放晓,大雪兀自下个不停,天地间便如镀了一层银粉似的,林中一片沉寂,只听得松枝被积雪压折的辟剥声响。杨慕非站在窗前,心中愁肠百转,喃喃自语道:“我这些天怎么竟想着她?她大概不会出事罢?”站了一会儿,杨慕非复又回床躺下,却再也睡不着,只要一闭上两眼,符铁玉那轻颦薄怒的神情便跃然眼前。
次日,杨慕非用过早点,取路来到通惠河畔,见水面终于结冻,心中大喜,展开轻功“登萍渡水”,便如一只大鸟般,从江面上飞掠而过,在雪光的反照下,他衣袂飘飘,宛若仙子凌空。杨慕非轻身跃上对岸,只见莽苍山野里,几树红梅临寒怒放,香气淡远清新。
杨慕非踏雪而行,七高八低的走出十余里地,眼见前面有座八角凉亭,便过去歇脚。忽听得远处林子里,地下枯枝喀嚓作响,似乎有人疾奔过来,正心疑间,一人高声嚷道:“蓝师兄,那里有个亭子。我们歇一下再走罢!”杨慕非听得这人声音有些耳熟,低头苦思,随即想起是全真教的完颜德明。不一会儿,果见蓝道元师兄弟四人,冒着鹅毛大雪,脚步匆匆的奔出林子来。
杨慕非起身相迎,笑问道:“四位道长,你们这是上哪去啊?”蓝道元四人见是杨慕非,神色倏然大变。完颜德明怒叱道:“淫贼,你还敢来见我?拿命来!”杨慕非愕然不解,问道:“完颜道长,你骂谁是淫贼哪?”蓝道元喝道:“畜生,你连自己亲妹子都不放过,还是人么?贫道今日少不得要为天下除害了。”杨慕非愈听愈是迷糊,喃喃自语道:“亲妹子?我哪有亲妹子啊?”他正在发呆,唰唰连声颤响,四柄长剑当头刺到。全真四道恨不得将杨慕非碎尸万段,因此出手甚是毒辣,运剑快似闪电,直向杨慕非身上要穴招呼。
杨慕非大叫道:“四位道长,你们缘何如此苦苦相逼?”倏地纵身一跃,踏“艮”奔“履”,已窜上全真四道身后亭栏。全真四道旋身疾转,剑尖轻轻抖动,洒出万点寒星,遥指杨慕非小腹。杨慕非脚不沾地,踏着六十四卦方位游身疾走,全真四道连刺数剑,都让他一一躲开。五人绕着凉亭上下腾挪奔走,越转越快,渐渐分不清彼此了。猛听得一声震天巨响,凉亭为他们剑风所激,竟而轰然倒塌,溅起了漫天的雪花。
蓝道元一声唿哨,四道复又纵身扑上,手中长剑轻扬,连点杨慕非下盘。杨慕非自“中孚”奔“大壮”,不待身形滞停,复又飞身跃到“井”位,便如穿花蝴蝶般,在剑光掌影里飞舞。全真四道如影随形,招招紧逼,奈何却连他一丝衣角也碰不到。数招下来,完颜德明怒不可遏,喝骂道:“淫贼,你有种就给贫道站住!”杨慕非叫道:“你们收剑退下,我就站住。”
孙德彧大喝道:“别理这淫贼!”剑身疾转,使招“大绅倒悬”,自下而上倒挑杨慕非小腹。李道谦紧随着挺剑右跃,一招“雁行斜击”,长剑斜斜挥出,疾削杨慕非左臂。两人平时常一起练剑,搭配甚是默契,此时双剑齐上,威力自是大得惊人。杨慕非猱身抢近,斜掌攀上李道谦剑柄,使个“跌”字诀,轻轻向左一推,撞开孙德彧长剑。蓝道元摇首叹道:“淫贼,果真有些本事,可惜却不学好。”一招“白虹经天”,平剑向杨慕非胳膊削去。
第十五回:东风又作无情计(3)
杨慕非斜掌卸剑,愠道:“在下如何不学好了?”陡觉身后青光掠空,唳声未歇,凌厉的剑锋已然袭到,划破他后背衣襟,刺中了“命门穴”。这一剑快逾奔雷,力挟劲风,竟无可躲闪。杨慕非不及转身,反手一勾,钳住了那柄长剑剑身。李道谦急往后夺,手中长剑却被杨慕非死死钳住,不能抽动分毫,一张老脸立时燥若红布,只得松剑跃开。杨慕非只觉后背上鲜血涔涔而流,寒风挟着雪花,抽打在裸露着的伤口处,痛不可耐。那“命门穴”乃人身上的生死大穴,若有一丝损伤,必然毙命于斯。幸好李道谦劲力不足,杨慕非又及时出手,钳住了来剑,因此只是割破了外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