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余劲风续道:“樊城失守后,马腾空又心生一计,扶着重伤晕厥的陆天生,向襄阳城里转移。陆大侠见爱子中伤,心神大乱,也不加详细盘查,便将众摩尼教徒放进城来。趁陆大侠凝神察看陆天生伤势之时,马腾空再度出手偷袭。但陆大侠机智过人,自摩尼教众人进城后,便已从他们的神情判知端倪。马腾空一掌拍空,次掌又到。两人势均力敌,打得难分难解。摩尼教众星主领着教众也趁机作乱,与守城军士厮打了起来。此时,元军统帅伯颜也已收到宋军内乱的回报,乃尽起三军,猛攻襄阳,而陆大侠又抽不出身来指挥众军士作战。襄阳守将吕文焕眼见城内火光四起,炮声震天,心神俱寒,乃大开北城门,向元军投降。陆大侠力战而死,打狗棒也在混战中丢失,不知所向。众宋朝军士宁死不降,多大骂鞑子而死。”便在这时,忽然一阵寒风吹来,众人都不由地一凛。
潘隐娘恨恨地道:“摩尼教众弟子竟因私仇而助纣为虐,实违背我教救济天下黎民于水火之教义。哼,师门不幸,沦落于奸人手中,竟堕落至此。”余劲风道:“好叫前辈欢喜,摩尼教自第三十三任教主衣明枫执掌以来,暴戾之气渐收。”潘隐娘冷笑道:“是么?”忽听得一人怒道:“依在下看来,衣明枫这魔头残忍歹毒,更在诸教主之上。”说话的正是铁瓜锤方秋豪。
潘隐娘缓缓地道:“年轻人,你何出此言?”方秋豪愤然道:“衣明枫这魔头仗着神功盖世,天下殊少敌手,四处纵虐。死在他手下的人,半天都数不过来。家父思定公便是因不肯出卖师祖逍遥子,而惨遭他的毒手。我不杀这奸贼,誓不为人,只可惜自己的武功太是低微。”说着,举起右掌,重重在树身上一拍,直打得木屑纷飞。
潘隐娘颔首道:“嗯,年轻人,你很有志气,老身甚是欣赏。你动手把我解救出来,我帮你报杀父之仇。”方秋豪大喜,急急地道:“但请前辈吩咐。”潘隐娘道:“看守地牢的人方才已趁乱逃走了。因此,你要把握好时间,在摩尼教众长老赶到之前,将老身救出地牢。你遵照我的吩咐,一步步去做。首先,你向南迈出四又三分之一步,那里有棵合抱粗的大槐树。你拨开树下的乱草,就会看见一扇槛窗。”
方秋豪依言而行,一拨开乱草,果然看到了那扇锈迹斑斑的槛窗,槛窗用两条擀面棍粗细的大铁链紧紧锁着。昏暗的阳光从密密的枝叶间筛透下去,映照在一个头发稀疏的老妇身上,因光线甚是晦暗,瞧不清她的面目。那老妇潘隐娘仰着头咧嘴一笑,露出稀稀疏疏几颗牙齿。方秋豪大声问道:“前辈,我接下来该怎么做啊?”潘隐娘脸色一沉,道:“这还用的着我教么?抡起你的铁瓜锤,死力砸开铁锁,将我背到上面去。”方秋豪“哦”了一声,便要动手。旁边一名镖师伸手拦住,愤然道:“孟兄弟就是这魔头害死的。方副镖头,你可不能放虎归山啊!”方秋豪心下一颤,忍不住回头去看孟镖头的尸身。
潘隐娘脸上罩起一股黑气,冷冷地道:“你好大胆!”左手倏地扬起,只听波的一声,一件细物已然破空袭出,朝那名镖师脑门飞去。余劲风喝道:“快往后退!”纵身一幌,伸手抄住那件细物,只觉右手虎口发麻,竟自拿捏不住,那件细物当啷坠地。他低头看时,却是一枚小石子,心下不禁骇然,忖道:“这老贼婆的功夫端的高深莫测!”众镖师急退数步,在潘隐娘手力所不能及的地方远远站定。
第二十回:更那堪 参商苦阻(4)
方秋豪低声问道:“义父,我们究竟救不救这位前辈?”余劲风道:“算了,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我们还是赶紧上路罢。”说着,疾步向车仗走去。众镖师紧随其后。只听得潘隐娘在身后仰天长笑道:“余劲风,你等着瞧!我潘隐娘重见天日之时,便是你威扬镖局满门毙命之日。”笑声凄厉尖拔,便似在坟场上猛然间听到冤鬼夜哭般,令众人毛骨悚然。众镖师收拾好车仗,押着镖银继续前行。
车队快到惊神峰时,忽听马蹄声急,迎面奔来三骑快马。马上乘客身上长衫一白二紫,左手衣袖上都绣着一朵红色火焰。当先一人身着白衫,年约三十八九岁,两抹长眉斜插入鬓,双目炯炯。两路人马交错之时,那白衣人向众镖师各上下打量了两眼,忽地一鞭坐下黄骠马,长笑而过。这三人似乎有要事在身,鞭马甚急,转瞬之间便绝尘远去。方秋豪低声道:“义父,这三人是摩尼教中人。”余劲风点了点头,道:“若老夫没猜错的话,那白衣人就是摩尼教现任白虎星主俞逆舟。看来他们是冲潘隐娘去的。”方秋豪切齿道:“哼,总有一天,我要将这些邪魔外道铲除干净。”余劲风摇头不语。
又行了数里,车队到了惊神峰下。余劲风挥鞭一指远远近近四五个小山头,微笑道:“这方圆数百里都是昆仑派的辖区。大伙儿可以缓口气了。”众镖师此行受尽惊吓,虽到了昆仑界首,离目的地已是不远,却再也高兴不起来了。余劲风虽严守口风,但方秋豪对目的地也已猜个八九不离十,知道此行很可能便是上摩天岭。随着摩天岭日益迫近,他的心情也愈来愈沉重。余劲风知他心思,便由他与众镖师信口胡扯,再也不像以往那般严加管束。
一路上长草及膝,乱石嶙峋。这日黄昏时节,车队正在山间小道上行驶,忽听得身前不远处鸾铃声响,两乘马飞奔过来。待近了时,两条劲装大汉翻身下马,拱手说道:“敝派梅掌门令在下师兄弟二人,恭迎总镖头及各位镖爷大驾。”余劲风连忙滚鞍下马,回了一礼,道:“多谢贵派梅掌门美意,也有劳二位大侠远来相迎。只是……”那两条劲装大汉抢道:“所谓四海之内皆兄弟也,总镖头不必推辞。”余劲风手捋长须,沉吟不决。
方秋豪劝道:“义父,时候也不早了。兄弟们赶了一天,人马都很是困乏。既然何掌门盛情相邀,我们怎能拂了人家好意,便上山歇息一晚,明日再早起赶路罢。”余劲风见众镖师皆面露期许之色,只好点了点头,道:“有劳二位大侠在前带路。”一行说说笑笑,上了惊神峰。那两条劲装大汉将众人迎进客厅,便躬身退了出去。这客厅摆设得甚是高雅,东首书案上搁着座古色香炉,檀木香袅袅而起,西边墙上挂着一幅字画,是梅御风的自画像,画中的梅御风白衣雪冠,在林木间游剑起舞,翩翩若仙,甚是潇洒自如。画上的空白处,泼着几行毛笔字,“惟本色英雄方能到此,是可怜儿女何必苛求。昆仑派掌门梅御风醉后泼墨。”余劲风连连颔首称许,心道:“这梅掌门倒是一位高雅之士,比我们这些粗野村夫可强多了。”
等了良久,直到华灯初上,却也没有人进来招呼。方秋豪等得心焦,忍不住破口大骂。余劲风连忙呵斥道:“秋豪,这里是昆仑山,可由不得你使性儿胡来。”方秋豪没好气地道:“义父,他们连杯茶水也不给,这不明摆着欺负人吗。”余劲风道:“秋豪,不许胡说!兴许人家有要事处理,脱不开身来。我们再多等一会儿罢。”嘴上如此说,心里却也颇为不满,暗想:“这昆仑派掌门好大的架子!”又等了约半盏茶的工夫,昆仑派还是没有人出来招待。方秋豪再也按捺不住,跳起身来,大声骂道:“昆仑派的缩头乌龟们,快给爷滚出来。”众镖师亦七嘴八舌的开始叫骂起来。余劲风皱眉道:“不要骂了。既然人家没空招待,我们还是走罢!”起身便向大门走去。
猛听得一人冷笑道:“余总镖头既然来了,怎么不多坐一会儿?”门外脚步声响,厅门大开,数人走了进来。当先二人衣袂飘风,却是梅御风夫妇,说话的正是程青衣。
余劲风拱手说道:“老朽与诸弟子尚有要事在身,不敢叨扰贤伉俪,就此告辞,后会有期。”程青衣冷笑道:“余总镖头,且住!晚辈好不容易将你老人家请上昆仑山小坐,岂肯这么轻而易举的就让你老走了?”余劲风哼道:“老朽行走江湖数十载,还从未见过如此的待客之道。”程青衣道:“那今晚就让你老长长见识。”原来,程青衣因在客栈里被葛正风羞辱,而迁怒到威扬镖局的头上,欲杀尽在场诸人,以遮掩其耻。余劲风心下亦猜到了几分,叹了一口气,道:“梅夫人,你如何才肯放我等下山?”
程青衣娇叱道:“除非你老胜了我手中长剑。”余劲风心知一场恶斗在所难免,只得颔首应允,慨然道:“梅夫人,请进招!”程青衣喝道:“余总镖头,晚辈得罪了。”飘身抢进,长剑轻轻抖动,洒出万点寒星,向余劲风胸口疾刺而出。余劲风也不闪避,待长剑袭到身前,突然之间,伸手往剑刃上抓去。
程青衣冷笑道:“余老头,你不要命了!”平剑疾削。余劲风沉吟不答,右手微使劲力。只听得当啷一声响,程青衣手中长剑竟断为两截。原来,余劲风仗着金蛇缠丝套护腕,以五成开碑手掌力,将程青衣的长剑生生震断。程青衣脸色煞白如纸,急忙向后跃开。余劲风微一拱手,笑道:“多谢梅夫人手下留情,给我这糟老头子脸上贴金。”他生怕加深了昆仑派与威扬镖局间的矛盾,因此这两句话说得甚是客气,程青衣一招落败,倒好似是她存心相让。其实,程青衣内力虽不及余劲风深厚,但剑法精妙,远在他之上。程青衣脸色潮红,气得浑身直颤,就差没骂出声来。
梅御风也未曾料及余劲风掌力竟如此雄浑,心下亦是骇然,脸上却声色不动,微笑道:“余总镖头开碑手名震江湖,今日一见,果真名不虚传。梅某万分钦佩!”余劲风连连摆手,道:“哪里,哪里,梅掌门说笑了。余某这点雕虫小技,见不得大场面,怎比得上贵派的回风拂柳剑法。”梅御风道:“余总镖头客气了。”回首说道:“胡师兄,借你碧霄剑一用。小弟想请余总镖头赐教几招。”胡长风高声应允,随即解下腰间碧霄剑,双手奉上。
梅御风一弹碧霄剑,嗡嗡声经久不绝,道:“余总镖头,请!”余劲风点了点头,双目凝视梅御风手中碧霄剑,却并不出招。梅御风喝道:“那晚辈有僭了。接招!”碧霄剑轻扬,疾点余劲风眉心。余劲风见他这一剑来得奇快,偏头避过,右手倏地前探,食中二指并骈,挟向碧霄剑剑刃。梅御风知他掌上功夫厉害,不敢举剑撩削,右腕一抖,使招昆仑剑法中的“大漠飞沙”,碧霄剑斜挑对方肩头“巨骨穴”。余劲风回掌一封,荡开碧霄剑。两人四五招一过,心下均暗赞对方了得。
正在这时,忽听得厅外脚步声急响,一名昆仑派弟子飞身来报,道:“掌门师叔、程师叔,有人打伤看守山门的几位师弟,闯上惊神峰来。”程青衣柳眉微蹙,叱道:“哼,甚么人活得不耐烦了,竟敢上惊神峰来滋事?梅师弟,你也别打了,跟我出去看看。”梅御风不敢与她的意见相左,当下虚晃一剑,飘身后退数步,抱剑说道:“余总镖头,敝门大敌当前,你我之间虽未分出胜负,他日再行比过,以定输赢。”余劲风叹气道:“梅掌门剑法通神,老朽自叹不如。”梅御风微笑道:“余总镖头,你老客气了……”程青衣此时已走到门口,回头见梅御风仍兀自在和余劲风寒暄,高声叫道:“喂,你磨蹭甚么?快点!”
猛听得大厅外一人冷冷笑道:“不必劳动梅掌门大驾了。”程青衣一惊,飘身后跃,两条竹竿般细长的人影紧跟着扑进大殿来。这两人衣衫褴褛,俱作丐帮弟子装束,背上各负有八条麻布口袋。程青衣柳眉倒竖,怒叱道:“臭要饭的,你们讨饭讨到我这惊神峰来了?”
那两名丐帮弟子并不理睬,朗声喝道:“有请帮主与四位长老。”话音甫歇,厅外脚步声由远及近,烛光摇晃下六个人缓缓走进大厅来。当先一人年近三旬,红光满面,身形极为魁梧高大,自是丐帮帮主雷振天了。他左手携着一个十六、七岁的少女。这少女穿着一件嫩绿绸衫,身形窈窕,容貌甚是清秀。身后紧跟着四大长老,背上都负有九条麻布口袋。四大长老一进大厅,随即又有数名丐帮弟子涌了进来。余劲风心下寻思道:“武林中传言,丐帮新任帮主雷振天年轻有为,以降龙十八掌,曾连败白莲教五名堂主。今日有幸得见其真面目,也端的不虚此行了。”
雷振天朗声道:“丐帮帮主雷振天率坐下四大长老深夜造访贵地,有礼数不周之处,还请梅掌门、梅夫人海涵。”程青衣冷哼道:“好说,好说。”雷振天道:“若非时势紧急,雷某也不敢擅闯贵地,只因打狗棒实乃敝帮镇帮信物,关系重大,因此不得不造次。”程青衣柳眉一扬,道:“雷帮主此话怎讲?”雷振天道:“请梅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