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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靖喃喃地道:“笑面达摩卢海通?”南宫琳白了他一眼,道:“蓝师叔让我连夜赶往临安,请张世杰将军帮忙,可万万没想到被你抢走雪儿,进而连累我身陷此处。说到底,一切都是你的错。”南宫琳越说越气,低下头在萧靖脖子上狠狠咬了一口。
第三回:危崖惊魂无说处(2)
萧靖大声叫疼,愠道:“你好端端的干嘛咬我?”南宫琳一扬下巴,神气地说道:“活该!谁让你以我为诱饵去引那老乌龟?”萧靖道:“这的确是在下的不是。琳儿姑娘,萧某在这厢向你赔礼了。”南宫琳娇靥生寒,哼道:“要本姑娘接受你的道歉,除非你把雪儿让给我。”萧靖为难地道:“绝影跟了我这么多年,情同兄弟,我怎舍得……”南宫琳抢道:“你既然没有诚心道歉,那也就算了。”萧靖哈哈大笑道:“谁说我不是诚心道歉?我把绝影送给你便是,你可要好好待它。”说着,双掌齐挥,将袭到面前的十余件暗器全部打掉。
南宫琳捧腮长叹:“我也不知能不能活着出去见到雪儿。”萧靖笑道:“琳儿姑娘,我保证你很快就可以见到雪儿。”南宫琳惊喜万分,急急地问道:“你想到了出去的法子?”萧靖道:“我见这些暗器因我内力所震,能深深插入石壁,是以得知这些石壁断然不是坚不可摧。凭据我十多年苦修而练就的混元霹雳掌,应该可以将其震碎。”南宫琳兴奋地道:“那还不动手!”萧靖道:“我俩换一下方位。你站到外圈,以你的宝剑为我抵挡暗器。我全力发掌,誓将震破这面石壁。”南宫琳点头应允,与他背靠着背换了位置。
萧靖道:“我准备发掌了。琳儿姑娘,你千万要留心飞石,免得伤着自己。”南宫琳挥剑击落一枚暗青子,大声叫道:“你发掌罢!我能照顾好自己。”萧靖沉肩屈膝,力贯右臂,瞧准石墙就是一记霹雳重掌拍出。石墙剧烈地晃动了两三下,粉屑如雪花般直往下掉。烟尘散尽后,萧靖仔细查看,那石壁仍坚若寒铁,一丝细缝也没有。南宫琳剑风如雪,扫落几枚袭至面前的暗器,问道:“这法子行不通么?”萧靖摇头道:“不知道。我权且再试上一试。”解下腰间羊皮酒袋,凑着嘴长喝了一气,然后提气运功,猛然一声大喝,双掌齐出,按在石壁上,掌体通红,指缝间亦是青烟袅袅。萧靖大声喝道:“倒!”石壁应声而塌,硝烟滚滚,碎屑纷飞。萧靖回身一拉南宫琳,两人穿过滚滚烟尘,出了密室。
暗室外面,是一条长长的甬道。萧靖二人精疲力竭,瘫坐在甬道的地板上,见彼此灰头垢面,都大声取笑对方。正欢笑间,地面开始剧烈的晃动起来。萧靖回头一看,那间密室在狂风肆虐下已然摇摇欲坠,随时就要坍塌。萧靖喝道:“快走!”拉起南宫琳便向前急奔。密室在他们身后轰然倒塌,沿途所有密道、暗室亦紧随着一路塌陷而至。两人刚奔出四五里,南宫琳忽然“哎哟”一声痛叫,水灵灵的大眼睛中滚出了几粒泪花。
萧靖回头见南宫琳抚着右脚脚踝蹲在地上,秀眉紧蹙,表情甚是痛楚,问道:“崴着脚了么?”南宫琳含泪点了点头。萧靖容不得多想,蹲下身子,急急地道:“快!我背你走。”南宫琳乖乖地爬到萧靖背上。萧靖展开轻功,一路狂奔,仍能清晰地感觉到,身后的地面正以两倍于他的速度向地底塌陷。南宫琳瞥眼瞧见前方不远处有光亮漏出,欣喜地叫道:“大胡子,快!出口就在那边。”萧靖发足狂奔,朝洞口窜去,眼看就要飞身跃出,脚下地面却陡然坍塌。两人脚下踏空,就似炮弹般飞速向谷底坠落。
幸亏萧靖眼疾手快,在万分危急之际,伸手抓住洞口老麻柳树垂下的一根拇指般粗细的长藤,两人悬吊在了半空。地表上面,此时已然形成一条宽约半丈的巨缝,不时有土石滑落;崖下亦是烟雾滚滚,深不可测。南宫琳浑身发颤,两眼更是紧紧闭上,不敢多看,忽听萧靖大喝道:“小心!”睁开眼来,登时魂飞天外,一块磨盘大小的巨石从上面飞坠而下,直向自己头上砸来。南宫琳吓得两手酥软,抓捏不住,身子直往崖底滑落,在惊惶间胡乱伸手去抓,逮住了萧靖的右脚,再也不肯轻易放手,委屈地大声哭了出来。那块巨石堪堪擦着她的背,跌下谷去,等了半柱香的工夫也未曾听见其落地之声。
萧靖抬头见两人所攀老藤因不堪重负,已然开始羧裂,随时可能断折,但处于此等情景中,上不能上,下不能下,又不得脱身。正冥思苦想间,突然听见绝影在崖上长声嘶鸣,心中大喜,低下头对南宫琳说道:“你且不要忙着哭,我已想到脱身之计了。快把手给我!”
经过来回几次试探,萧靖左脚终于踏在身侧石壁凸出的一小块山石上,单手抓住老藤,弯下腰来,捉住南宫琳的小手,向上猛力一提,将南宫琳抛了上去。南宫琳飞出地面约有三丈多高,眼看又要跌将下来,萧靖紧撮食中二指,在嘴边打了个呼哨,绝影从崖边涌身跃出,将南宫琳稳稳接住,安然落到对岸。南宫琳恍若腾云驾雾般,好半天才定下神来,下马扑到崖边,见那根老藤从中折断,萧靖已然了无踪影。
南宫琳望着崖底,纵声痛哭道:“大胡子,大胡子。”绝影亦低头垂泪,哀嘶不已。南宫琳哭红了两只眼睛,方才止住泪水,依依不舍地跨上绝影,迎着一轮红日,一人一马,形单影只,缓缓地步下山来。
南宫琳纵马一路急驰,到得午间,已奔出三百多里,打过尖后,纵马又驰。如此行了数日,渐至江浙境内。这日酉牌时分,到了一条大江边,欲寻船渡江,举目四眺,江面上水天一阔,波澜不惊,并无船只来往。原来,此处渔民因听说元军将至,都举家迁往福广一带去了。南宫琳只得拨转马头,溯江而上,指望能寻见一只渔船过江。行之不远,忽然听见江面上有人高歌:“
少小推英勇,论雄才大略,韩彭伯仲。干戈正汹涌,奈将星天耀,妖氛犹重。几回看剑,扫秋云半生如梦,且渡江北去,朱门寄迹,待时而动。本待学,鹤陵霄鹏搏远空,叹息未遭逢,到如今教人泪洒西风……”
歌声凄楚苍桑,余音袅袅,不绝于耳。芦苇丛中慢慢地摇出一只小船,咿咿呀呀投岸边而来。南宫琳喜出望外,高声叫道:“船家,这里有人渡江。”那老船家听罢,高声应诺:“来勒!”,竹蒿点处,脚下小船一似狂风卷败叶般飙射而至,凑到岸边。那老船家一手把竹蒿点定了船,道:“姑娘,过江么?请!”南宫琳牵着绝影刚踏上小船,那老船家就把竹蒿望水中一点,双脚一瞪,脚下渔船箭也似地往江心去了。南宫琳几乎站立不稳,惊叫道:“船家,慢点!”那老船家也不答话,只是自顾自地点划竹蒿,高声喏唱:“
我自有屠龙刀,倚天剑,射雕宝弓,又何须弄毛锥角技冰虫?猛可里气冲冲,这鞭梢儿肯随人调弄,待功名铸鼎钟,方显得奇才大用,任区区肉眼笑英雄!”
南宫琳心知不妙,暗暗拔剑在手,叫道:“船家,我不坐你的船了。快划回去!”那老船家冷冷地道:“坐了这奈何船,横渡了这忘情川,前程往事皆坠缥缈间,岂有回头之理?”南宫琳叱道:“你到底是甚么人?”那老船家哈哈大笑道:“阴间摆渡人。”南宫琳怒道:“你少在这里装神弄鬼吓唬人!本姑娘可不是吓大的。”一剑向那老船家胸口刺去。
第三回:危崖惊魂无说处(3)
那老船家大笑着掀掉头上蓑笠,扑嗵跳下水去,小船儿在江心里直打着转。南宫琳正惊慌间,那老船家早凫到小船的另一侧,飞身跃出水面,如大鹫般扑将下来,两手疾伸有如鹰爪,捉住南宫琳双肩,将她掼下水去。南宫琳自小在北方长大,不识水性,几口江水下肚,全身便酥软了。那老船家逮住她的一只手,脚下踩着水浪,如行平地般,将她托上岸去。
对岸芦苇丛里闪出一条人影,低声问道:“楚爷,这就是放火烧庄的女贼么?”那老船家点了点头,问道:“慕非,杜老哥和你家少爷哪?”那人道:“在堂屋里下着棋啦。”那老船家笑道:“呵,他俩倒好生自在!”扣着南宫琳右手脉门,投东而走。三人在芦苇丛里左钻右窜,曲曲折折走了约四五里路,迎面闪出两三间茅屋来。
南宫琳心中发麻,叫道:“喂,你们带我到这鬼地方来作甚么?”那老船家愠道:“鬼丫头,着甚么急?待会你自然就明白了。”不容分说,将她推进左首那间茅屋。慕非也跟了进来。南宫琳这才与他照了个正面。这少年年约十八九岁,长身玉立,脸色虽有些苍白,但遮掩不住一股逼人的英气。
那老船家将南宫琳按在藤椅上坐下,随手点了穴道,回头吩咐慕非道:“我到你家少爷屋里去一趟。你好生看着这鬼丫头!”说罢,掀开帘子出去了。慕非远远地离南宫琳坐下,捧着本旧书,凑着油灯全神贯注地看。南宫琳忍不住问道:“喂,你在看书么?”慕非还未答话,脸就一下子红遍了,恰似蒸熟了的热鸡蛋。南宫琳见他不开口,便又追问道:“小哥,你看的是甚么书啊?”慕非低垂着脑袋,不敢正视她一眼,嗫嚅着说道:“《资治通鉴》。”南宫琳道:“是武功秘籍么?”慕非答道:“不是。”脸上的红晕仍未退却,两只手亦不知往何处放为好。
南宫琳见了他这付窘样,甚觉有趣,想逗他玩儿,但眼珠子骨碌一转,却有了脱身之计,当下轻声说道:“小哥,你过来!我有话跟你说。”慕非脸更红了,踟躇着不肯走近。南宫琳催促道:“快点呀!”慕非忸忸捏捏地走近了一小步。南宫琳道:“再近点。”慕非面有为难之色,又向她挪近了两三步:“姑娘,你有事就快说罢。”南宫琳问道:“你会解穴么?”慕非道:“跟我家二老爷学了一点。”南宫琳喜道:“会就行了。快帮我把穴道解了!”慕非摇头道:“我不能这么做。”南宫琳低声道:“可我内急。”慕非脸红到了脖子跟,刚才那道红尚未完全退却,这次又添上了浓浓一抹。
南宫琳道:“我憋不住了。你能不能快点!”慕非咬了咬牙道:“我解了你的穴道,你可不能趁机溜走。”南宫琳道:“那是当然。”慕非便伸手替南宫琳解了穴道。南宫琳笑嘻嘻地道:“多谢你了,小哥。”忽然话锋一转,惊呼道:“楚爷来了。”慕非吃了一惊,不由地回头去看,腰间却陡然一麻,还未叫出声来,南宫琳又抬手点了他哑穴。南宫琳转到他面前,笑道:“对不起了,小哥。我可没工夫陪你玩。后会有期!”说罢,南宫琳在他鼻子上轻轻刮了一下。慕非只有干瞪眼着急,拿她没半点法子。
南宫琳格格笑着走出屋子,正欲离去,忽然听见隔壁屋子里有人拍手叫好,心生好奇,蹑手蹑脚地潜到窗子底下,用手指粘着唾沫在窗纸上弄了个小孔,凑近了看时,只见一老一少两人正在烛光下对弈,老船家站在一旁观战。那老者红光满面,天庭饱满,颧骨高高凸起,手捋尺半山羊胡,苦思不已;那少年则神情自若,手中轻摇金镂骨玉扇,俊逸无比。
案上那些棋子竟是若多精细的小瓷人,分青白二组,或披盔带甲,或羽扇纶巾,玲珑剔透,栩栩如生。当是时,天下有四大造瓷名窑,犹以河北定窑和河南钧窑为著。河北定窑所产瓷器,色泽晶莹洁白,造型工巧;而河南钧窑所产青瓷釉色青中带红,宛如晴空晚霞,亦是天下知名。这一副棋子竟融两大名窑精华于一身,端地是价值不匪。
南宫琳不用细看,也识得这两人在下三国战棋。此棋内蕴君王治国为政之道,外显将帅征战御敌之机,其中奥妙,不可一日而语。棋盘方正,由明暗相间六十四小格组成,每一小格代表一个地段。棋子总共四十八枚,参战双方共计三十二子,按魏、蜀、吴两两对峙,各方十六子,即主帅一枚,军师一枚,参军两枚,前锋两枚,中军两枚,裨将八枚。南宫琳的师伯苗道一嗜棋如命,喜欢收集天下奇局,因此三国战棋虽流传不广,南宫琳却也曾见师伯苗道一与人下过。①
那红面老者占得先手,遣裨将张辽自长安开道;那少年不甘示弱,令裨将魏延率大军兵出斜谷,与之对垒。那红面老者兵不卸甲,从平原急调左中军护卫许褚至新野,兵临江陵城下;那少年即挺左中军护卫关羽挂印上阵。南宫琳忖道:“这臭小子怎么尽跟在人家屁股后面转悠?”
半盏茶时间过去,两人各损了两个裨将。南宫琳正沉思间,那少年轻摇玉扇,将军师诸葛亮飞至成都。那老船家心中忍不住叫好:“这步棋实在是妙!退后,既摆脱了诸葛亮与曹营左翼先锋夏侯敦对峙的不利局面,又随时准备支持裨将马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