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潇湘月-第5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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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张玉朗道:“我到这儿来,原为浅尝即可,若是要喝浓茶,家中还会少了我的?”
  妙真看了张玉朗一眼,道:“张公子究竟是常往京城跑的,眼界高了,自然看不上我们这种小地方。”
  张玉朗一笑道:“话倒不是这么说,桃李,各有芬芳,也各有各的妙境,不过今天原是领我这表弟来拜识一下妙师的,因此妙师倒不必管我。”
  妙真道:“无论如何,张公子总是施主,不能怠慢的,好在敝观也还备有新茶,虽非佳种,总也聊备一格,张公子只要不太挑剔,应可解渴。”
  她转向水月道:“水月,张公子喜欢新茗,你就带张公子上拢翠阁去,小心侍候着。”
  水月一直被冷落在一边,颇有怨意,听见妙真招呼才道:“拢翠阁不是没人吗?”
  妙真白了她一眼道:“你不是人呀,叫你去小心侍候你都不懂。”
  水月莫名其妙地道:“可是弟子不会烹茶呀。”
  妙真恨得直咬牙道:“你不会张公子会,他会教你的。唉!张公子,你喜欢喝新茶,就有这些琐碎。”
  张玉朗笑道:“没关系,我就是喜欢这个韵味,表弟,那你既存这儿慢慢品茶吧,我去转转。”
  谭意哥虽然刚才已经低声跟他谈好了,但却又表现得有点怯场:“表哥,这喝茶嘛,还挑些什么?”
  张玉朗笑道:“这个讲究大了,一点都不能马虎的,好在妙师会招呼你,你慢慢品吧。”
  水月终于也听懂了他们是在借茶喻人,脸上一红,却颇有喜色,导着张玉朗下楼去了。
  妙真也起身道:“贫道送公子。”
  她跟着送出了竹楼,张玉朗低声道:“妙师,我这表弟胆子小,人又老实,我只敢往你这儿带,如果把他领到曲巷去,我怕把他吓坏了。”
  妙真微微一笑道:“你放心好了,我不是那种急色娘子,说句老实话,我还真喜欢你这个表弟,不会一次把他吓得不敢来的,而且我也不会那么拙劣的叫他看贱。”
  张玉朗终于放心了,他在妙真的面前打了底子,那就可以使谭意哥免得拆穿而受窘了,尤其是妙真的最后那句话,使张玉朗更为放心,她为了矜持身份,引起对方的好感,一定会保持双方的距离,只要不那么疯狂,谭意哥是可以应付的了。
  于是他领着水月到拢翠阁去鬼混了一阵,倒是把那个小丫头引逗得神魂颠倒,如痴似迷,就近对杨大年的妻子以及在家里的情况,多少也有个耳闻,看看天色已近黄昏,他才重上那座竹楼。
  但闻琴声琮,不由笑着自言自语道:“他们倒玩得雅,那女妖怪确是头九尾炼狐,神通广大,世间百技百艺,她简直是无所不通,咦!这是碧海青天古调,妙真也会弹奏吗?”
  再听了一下,又摇头笑道:“妮子心乱矣,到底修持功夫还欠缺一点,难以登那种缥缈之境。”
  一面说,一面大声笑着招呼道:“表弟,你可是入魔了,我要借观中的金馨来渡引你出迷了。”
  锵然一声,琴声突止,然后看见谭意哥红馥馥的脸由门中探了出来,笑着招呼道:“表哥,你来了……”
  张玉朗一面徐步上楼,一面道:“你们这儿玩得好高兴,刚才我听见你们在弹琴。”
  说着上了楼,乍一掀,倒是为之一震;因为妙真又换了一身衣服,全是轻纱所制,着在身上,玉骨冰肌,无不清晰可见,头上梳起了高髻,宛然若仙,毫无一点猥亵之状,而且更宝相庄严。
  他在门口一揖道:“妙仙子何缘下凡一走?”
  妙真微微一笑道:“张公子这么说就不敢当了,刚才是伊公子在奏琴,贫道一时忘情,为琴音所迷,不觉身入琴中。”
  谭意哥笑道:“表哥,你可惜来晚了一步,刚才妙师为我作妙舞,她舞的是玉溪古曲,嫦娥应悔偷灵药,碧海青天夜夜心的意境,直把那种意境表演活了,那一种情韵神态,简直是妙极了,妙得不能再妙,我看得不禁乱了曲。”
  妙真笑道:“那是公子的琴技佳。”
  张玉朗一笑道:“表弟的琴技我知道是不错的,可是妙师的妙舞更没话说了,刚才我老远听着,就知道表弟的修持略逊一筹,居然被妙师的妙舞导入了魔障,所以才赶紧出声,否则这小呆子真个要走火入魔了。”
  谭意哥脸上一红道:“那有这么严重。”
  张玉朗笑道:“差不多了,我们该走了。”
  谭意哥道:“走了,这么快?”
  张玉朗一笑道:“不快,天都要黑了,再不走,可就要宿在这儿了。”
  谭意哥道:“其实就宿在这儿也没关系,妙师说,可以把这座楼借给我们歇宿。”
  妙真笑道:“此处是贫道养憩之所,而且是贫道自辟的私室,很安静,绝不会有人来吵闹的,公子如若不嫌弃,倒是不妨在此住上两天。”
  张玉朗也笑道:“表弟!你可真有面子,妙师从来也没有主动留客过。”
  妙真目中流采道:“张公子是答应留下了,贫道这就吩咐他们整治素宴去。”
  张玉朗摇头道:“改天再来打扰吧,今天我们要赶回去给一位长辈暖寿,这位长辈你也应该听说过,就是三湘第一名士陆老夫子。”
  妙真哦了一声道:“陆老夫子的鼎鼎大名,贫道自然听过,他明天大寿,怎么没人知晓呢?”
  张玉朗道:“陆老先生素来不喜铺张,今年因为是八一暗九之数,又是九九关劫,据星士关照,必须悄悄地过着,所以谁都没通知。”
  妙真笑道:“读书人也信这一套?”
  张玉朗道:“陆老师不信,但是他的家人信,陆老师因为今年可以平平静静地过个生日,倒也不反对,对外不张扬,我们却不能装不知道,因为他是我们的老师,又是父执辈的老世伯,更还带点亲谊,今晚说什么也得先去叩个头不可。”
  妙真有点失望地道:“这倒是不能失礼的,伊公子难怪有如此高才,原来还是第一才子的门下高弟。”
  谭意哥忙道:“不敢当,高才二字,该奉给妙师才对,妙师无一不通,无一不精,小生少不得要时加讨教。”
  妙真笑道:“真的?伊公子,你可别口是心非,说了好听哦。”
  谭意哥道:“我这人最是实心,说什么就是什么,如果妙师肯把这座楼赐借。过两天我就搬来读书,此地又清静,又好,表哥你说是不是?”
  张玉朗知道她在吊胃口。事实上绝不可能搬来住的,却装成一本正经地道:“表弟,你别想得太好了,这是妙师修真之所,偶而像今天这样人少,借给你住一天是没关系,在平时,此地随喜的香客很多,你一个大男人,住在这儿可不成个体统。”
  妙真忙道:“这儿等闲是不让人前来的,伊公子要是在这儿读书,是再好也没有了,我可以吩咐大殿上一声,绝不让人来打扰就是,就算被人知道了,也没有什么,像伊公子这样斯文的读书相公,又不是什么作坏事的,有什么好怕的。”
  张玉朗笑道:“他虽然长这么大了,身边的事儿可是从来也没动过,都要人侍候的,一个人住在外头……”
  妙真笑道:“那就更不成问题了,我们这儿还怕少了侍候的人,我有两个贴身的弟子,镜花、水月,就专门着她们二人来侍候伊公子好了。”
  张玉朗一笑道:“水月那小妮子倒是很玲珑逗人喜欢的,表弟,你若是真喜欢,过几天就搬来好了,我要到京师去,正愁没人照拂你,在妙师这儿我也放心了。”
  妙真以为是真的,忙道:“伊公子那一天来?”
  谭意哥道:“回去安排一下就过来。”
  妙真道:“你一个人还不是说走就走,还有什么好安排的?”
  谭意哥道:“才不是一个人呢,还有几个家里跟出来的家人小。”
  张玉朗笑道:“对了,还有一对侍候起居的大丫头,正当妙龄十七八,如果不找个妥当地方把她们安排好了,跟人跑掉可就麻烦了。”
  谭意哥红着脸道:“表哥也真是的,两个粗使丫环也要开玩笑。”
  妙真不但是脸上泛着光采,连眼睛里都扬起了异色,殷勤地道:“我的少爷,你是出来读书还是怎么的?”
  张玉朗一笑道:“我不是告诉了你吗,我这表弟是瑰宝,我姨母把他交给我带出来已是万吩咐、千叮咛,然后还要派上一大堆的人跟着,就怕他丢了似的。”
  谭意哥上来拉住他的袖子道:“走啦,走啦,表哥,你这大男人怎么也跟个婆子似的,噜嗦个没完!”
  妙真道:“那二位公子走好,贫道衣履不整,不送二位了,伊公子,你可记得一定要来哦。”
  水月就在楼下相候,她对这两位翩翩公子,倒真是够痴心的。跟了几步,看离开妙师远了,才虚怯怯地道:“伊公子,真要来此地读书吗?”
  谭意哥笑道:“是啊,难道你还不欢迎?”
  水月顿了一顿才道:“公子,小道本来不该说这话,可是仍然忍不住要说,你……最好还是不要来。”
  谭意哥哦了一声道:“为什么呢?”
  水月叹了口气道:“你是读书的相公,这儿是是非之地,你在这儿沾上点麻烦可不上算。”
  谭意哥道:“这是出家人清修之地,会有什么麻烦?”
  “唉!鲍子自己也看得出来,这儿那像个什么清静之地,是非多多,迟早会出事。尤其是妙师,更是担着一身的麻烦,你要是沾上了……”
  谭意哥道:“妙师怎么样,我看她百艺精通,是个才女,会有什么麻烦?”
  水月道:“伊公子,你只看见她好的一面,小道却是跟她在一起的,自然清楚得多,小道是身不由己,没办法,二位公子都有光明的前程,张公子还好,他能把持住自己,伊公子涉世未深,未辨是非,还是以远离此地为佳。”
  张玉朗笑道:“表弟,水月的话不错,刚才我跟她详谈了一下,对此地的事了解不少。”
  水月道:“我说这话要是被家师知道了,非活活的打死不可,但是感于二位公子之情,又不能不说。”
  张玉朗道:“我们知道了,水月,我会感激你的,在长沙城里,我有一家源平茶庄,若是有事,你到那儿去找我好了,即使我不在,他们也会关照你的。”
  水月感激地道:“谢谢公子,公子如果真想救助小道,就把我拔出这个苦海,我情愿为婢为奴,侍候公子来报答公子的恩德。”
  张玉朗道:“我会记得的,早则三五天,迟则两三个月,我就会把你接出来的。”
  水月目中泛着异采道:“公子可不能骗我。”
  张玉朗笑道:“我骗你干嘛?如果你不相信,明后天就出去,到城里去找我。”
  水月想想道:“我还是等公子来吧,因为我从小就卖给家师,而且有注定的道籍,如果我私自逃走去找公子,则是给公子添麻烦了,公子还是来向家师说一声,赎我出去的好。不过公子放心,赎身的钱,我自己早已准备好了,公子只是经手出个面,绝不要公子花费半文,事后也只求公子收容一下而已。”
  张玉朗笑道:“看不出你倒是个有心人。”
  水月黯然道:“我只是不甘心在此堕落下去,藉此自救而已,赎身的银子,我在两年前就已贮齐了。”
  谭意哥道:“水月,你今年多大?”
  水月低头道:“十七岁了。”
  “看不出,你已经有十七了,我以为你最多只有十四五岁,你可长得小。”
  水月伤感地道:“这三年来,我就没长过,一直过着这种非人生活,那里长得大。我不顾羞耻地说句话,在十四岁那年,我……我就被逼破了身……”
  谭意哥不禁愤然道:“该死,他们怎么这样糟蹋人。”
  水月苦笑道:“身不由己,又有什么法子呢,我是在十岁时,折价二百两银子卖给妙师的,那时实在小,只在观中打打杂,我还是运气好的,同伴的镜花因为发身较早,十二岁时就破身了,现在我已经私下贮了有千余两银子,赎身是足够了。”
  张玉朗道:“你为什么不早点脱离苦海呢?”
  水月道:“小道早有此心,只是家人父母流落不知去向,找不到一个作主的人,又怕所托非人,仍然是终身无依,所以才不敢表示,今天看二位公子,都不是会欺负女孩子的,才斗胆相求。”
  张玉朗道:“好,水月,你有这个心,我绝不会辜负你的,你等着好了,最多十天之内,我会把你救出火坑去的,而且还有要你帮忙的地方。”
  “只要能脱离此地,公子要我做什么都行。”
  说着已经来到前面大殿,张玉朗又布施了几两的香火钱,那等于是给这些佛婆火工道人的打赏,这座道观,实际上与那些曲巷艳窟一样的。
  两个人离了妙贞观,还要走一段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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