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潇湘月-第6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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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张玉朗手下微微地用动,把谭意哥的身子抱得更紧一点,他把耳朵贴在她的胸膛上,听见她剧烈的心跳,也感受到她激升的体温。于是他知道,这个时候,不必说任何的话了。
  轻轻地抱起了谭意哥,走向床榻,把她放上去,放下了罗帐;只轻轻地咬了一下她的耳朵道:“我去吹烛。”
  帐中伸出了一条细嫩的胳臂,挽住了他的颈头,然后是谭意哥低呢的声音:“不要!就算那是一对洞房花烛吧,要一直点到天明的。”
  这是任何男人都无法抗拒的时刻,何况张玉朗又是个知情着意的公子哥儿。
  天色已经大亮了,他们仍然腻在床上,贪婪地拥着对方,谁都舍不得分开。
  终于,张玉朗叹了口气:“该起来了,回头亚芹上来就不好意思了。”
  谭意哥道:“没关系,我这寝楼有个规矩,我不开门招呼,谁也不许上来的。”
  “可是我得走下去呀,要是让她们看见。”
  谭意哥一笑道:“那怕什么,我不是人家的妻子,你也不是背情偷欢,这是两厢情愿,有什么见不得人的?”
  “意娘,我是无所谓,只是怕对你不太好。”
  谭意哥道:“对我也没什么不好的,若非此心已属君,我不会对一个人如此亲蜜的,这几天她们又不是看不出来,我相信谁都有数了。”
  张玉朗道:“意娘,我……实在很抱歉,记得不久之前,我还说过,一定会金堂玉马,明媒正娶后才真正地得到你,可是昨夜,我一时情不自禁。”
  谭意哥伸手按住了他的嘴,低声道:“玉朗,别说这种话,是我自己愿意的,既是我自己愿意,就不会要你负任何的责任。”
  张玉朗一怔道:“这是什么话,我岂是那种薄幸不负责任的混帐男人。”
  谭意哥笑笑道:“是也好,不是也好,对我都没有关系,我并不想拿这个来套住你,你也不必为了这些而耿耿不安,我说此身属君,矢志无他,但并不是仗着这个,假如我是倚赖着贞节来拉住你,那是自己骗自己,而且也没有用,你真要变起来,我还能凭这个去告你不成?谁会相信一个青楼歌伎的贞操。”
  张玉朗连忙道:“意娘,你怎么说这种话?”
  谭意哥又嫣然一笑道:“我的职业使我比别人看得多一点,所以我的想法也跟别人不同一点,在临别前夕,我把自己给了你,只是叫你没有遗憾而已。”
  张玉朗愕然道:“没有遗憾?”
  谭意哥道:“是的,我知道很多男人对女人,都是在着一种征服的心理,献足殷勤,海誓山盟,都只是为了一个目的,要得到她,一旦到了手之后,就失去了兴趣,忘诸脑后了。”
  张玉朗道:“我不是那种男人。”
  谭意哥道:“我也不是那种女人,所以我要叫你毫无遗憾而去,如若你不再回来,我也不会怪你。”
  张玉朗急道:“意娘,你是否要我发誓才能相信,我也发过誓了。”
  谭意哥笑笑道:“誓言只是男人用来骗女人的武器,信誓旦旦而负情的不知多少,但应誓又受到了惩罚的又有几个?虽说举头三尺有神明,但是神明似乎没兴趣管这些痴男怨女的事。”
  张玉朗刚要开口,谭意哥道:“玉朗,你别说了,反正我昨夜献身,并不是要加重你的责任,女人若以色身去绾住男人,是最悲哀的事,我只是为我自己。”
  张玉朗道:“为你自己?这又是怎么说呢?”
  谭意哥道:“我藉此策励自己,告诉我此身已有所属,也让别的人知道,我已经许身于你,好早日摆脱这种生活,另行税屋而居,等待着你。”
  张玉朗十分感动,执着她的手道:“意娘,即使我以前发过誓,现在仍然再郑重地宣誓一遍,我此生绝不负卿,如违此誓,天殛之!”
  谭意哥只是笑笑地起来,着上衣衫,然后坐在梳妆台前梳理化,张玉朗见她已经把头发梳成一个妇人的云髻,不禁微愕道:“你要改装了?”
  谭意哥庄然道:“既然已为妇人之身,我又何必再自欺欺人,昨夜洞房,对我的意义是很神圣的。”
  张玉朗有点讪然地道:“那不是太草率了吗?”
  谭意哥道:“隆重的仪式,并不见得能约束住人,多少人华堂迎娶后,还不是照样把妻子扔在家里,在外荒唐如故,我要的是你的心,而不是那些虚套仪式。”
  她认真的表情使得张玉朗胸中的一片绮情都化为乌有了,肩头突然感到沉重起来。
  因为谭意哥接下去的话使他更为招架不住,她隆重地道:“你走后,我立即就着手设法脱籍,娘跟九先生的婚事想来是没问题了,等你从京里回来,我多半是不在此地了,你可以到杨家去问,就知道我在那里。不过,玉朗,你再次前来,我们可不能如此随便了,因为我那时已经是良家妇女。”
  张玉朗只感到背上有汗水往下流,吃吃地说不出一句话来。谭意哥又道:“还有,我以前也告诉过你,我要的是你正式的迎娶,如果你不能做到那一点,你可以不来,如果,你是抱着狎玩的目的而来,恕我不接待了。”
  张玉朗连忙道:“不敢!不敢!我要是存了那个心,不说别人,周家老两口儿和穷九先生恐怕都饶不了我。”
  肃然地披衣坐起,谭意哥过来侍候他,倒像个新婚的妻子一般,可是张玉朗却十分的后悔。
  他发觉自己做错了一件事,那就是过早地得到了她,虽然谭意哥不会就此缠上她,但自己在良心上,却是一个沉重的负担。
  娶谭意哥,自己确有此心,而且她的才华、德容言工,在在都是一个好妻子,绝对配得上自己。
  遗憾的是她的家世。
  母亲对自己虽然放纵,但有些地方却很执着的,她是否能允许自己迎娶一个青楼女子呢?
  张玉朗想到自己却将面临的这个难题很难解决。
  这个难题就是如何回去说服母亲,不管这件事是多困难,现在是非促成不可了。
  否则他将成为三湘的罪人,长沙城中,每一个人都会骂他薄幸的。
  谭意哥若无其事地伴着他下楼,那些小丫头们虽然为谭意哥改变了装束而感到诧异,她自已却很从容的问道:“玉朗,你什么时候走?”
  张玉朗一直在想心事,听她问起了才道:“差不多了,意娘,你好像在催促我走似的。”
  谭意哥笑道:“我没有这个意思,但是我认为相聚不争在此一刻,那是一辈子的事。”
  张玉朗虽有满腹的情话,此刻却一个字都说不出来了,他估量着时间是还早,却希望能早点离开谭意哥,离开可人小,这儿有一股无形的压力在压迫着他。
  那股压力是来自谭意哥的身上。
  在一般的女人,此刻一定是痛哭失声,备极缠绵,舍不得他走的。
  如果谭意哥如此了,他会细言细语的安慰她,提出绝不相负的保证,然后在泪眼中分手。
  那样才有一股送别的情调,也才有刻骨铭心的韵味,他们反而此以前显得生疏了。
  到了客房,他把自己的东西略事整理后,他才取出一对明珠道:“意娘,这个你收着,我不能说这是聘礼,但至少是我心灵的见证。”
  谭意哥收了下来道:“它能证明什么?”
  张玉朗吁了口气道:“它能证明我对你的心,如明珠般的皎洁光明。”
  谭意哥轻叹了一声道:“我却宁愿你赠我的是一件不值钱的东西,明珠虽珍贵,却不适于用作定情之物,它虽然光辉皎洁,却脆弱易碎。”
  张玉朗道:“那样才能叫你细心呵护。”
  谭意哥道:“这是你送我之定情物,我自然会珍收而藏,但是因为它的价值很高,我必须特别小心,因为它是人见人爱的东西,我还得提防着它给人偷去,设若到了个兵荒马乱的时候,家途潦倒,变卖了它,就可以苟延残喘,那时候我将怎么办呢?”
  张玉朗道:“自然是把它卖了,人活下去才是最要紧的事,我要的是你这个人,而不是一具怀珠的饿殍。”
  谭意哥点头道:“是的,到那个时候,我也会毫不考虑地把它变卖掉的,只不过那时的心情将会万分痛苦,如若它是一件不值钱的东西,我心理的负担,就轻得多了。”
  张玉朗觉得她的话很有道理,但是心中却感到很委屈,道:“意娘,好像我每件事情都做得不对劲?”
  谭意哥笑笑道:“是的,我似乎故意挑你的错,尤其是在分手之前,尽量在说使你不开心的事,说使你不开心的话,这样才能使你多讨厌我一点。”
  “为什么要这样子呢?你不能叫我多喜欢你一点吗?”
  “不能,这就是我与别人不同的地方,因为你此去京中,奉承你讨好你的人很多,我要使你不忘记我。”
  张玉朗忍不住摇头苦笑一声道:“意娘,你给我的印象已经是非常的深刻了,用不着再加深了,现在你能不能给我一点柔情,使我感觉到不是在向一个普通的朋友告别。”
  这一个柔情的请求终于融化了谭意哥刻意装点出来的冷漠,她毕竟是个多情的女子。
  虽然,那些矜恃与骄傲使她在自己脸上布起了一张幕,使她表现得脱出常情,但她的心中,却是像每一个多情的少女一样,良人将别而有远行,谁也难免恋恋不舍的。
  于是她扑上前,也不顾小丫头们在一旁了,一下子扑进了他的怀里,两个人紧紧地吻在了一起。
  良久,良久。张玉朗才轻轻地推开了她,低声道:“意哥,我一定要走了,再不走,我就会失去决心,不想去了,那时候就是你用棒子,也打不走我了。”
  谭意哥也冷静了下来,低声道:“是的,你该走了,虽然我万分不愿意你走,我也知道,只要开口要你留下,你也一定会留下的。”
  张玉朗道:“是的,我会留下来的,但是我不愿意,你也不会,因为我们都明白,我虽然留了下来,我们这份感情却从此结束了。”
  谭意哥点点头道:“是的,我明白,你留下后,我们随即有一段日子的欢乐,也许是一个月,也许是一年,然后我们会互相的厌倦,然后,有一天,你会不声不响的走掉,从此一去就不回头。”
  张玉朗目中闪着智慧的光,笑着道:“意娘,你的确是个了不起的女子,也的确对我十分了解,我会有那么一天的,而且我相信我那样走了,你也会有如释重负的感觉,不会对我的离去感到很难过。”
  谭意哥居然也一笑道:“是的,我会如此的,看来你的确很了解我。”
  张玉朗道:“因为我不是一个安于平凡的男人,你也不是一个安于平凡的女子。”
  谭意哥道:“那倒不是,我们以为自己很了不起,实际上我们都很平凡,只不过我们了解到再浓烈的爱情,也经不起时日消磨的。情到浓时情转薄,与其让我们因为爱得太多而厌倦,倒不如让彼此常在怀念中。”
  张玉朗轻轻一叹道:“意娘,你必须把话说得这么直接吗,那听起来太煞风景了。”
  谭意哥道:“我不愿意说假话来骗你,更不愿意说假话来骗我自己。”
  张玉朗无可奈何地摇摇头,叹了口气道:“我会想念你的,这次我可是真要走了。”
  谭意哥笑笑道:“我送你到门口。”
  两个人相挽着来到门口,张玉朗把包袱抗在肩上,松开了她的手,向前走了几步,又回头向她招招手,谭意哥倚在门框上对他笑着,也向招招手。
  她美丽的脸上绽开着笑颜,有如美丽的春花,瞧不到一丝的悲戚。张玉朗微微有点失望,他原希望能看见她一点眼泪的,但是这笑容使他的脚步更踏实了。
  张玉朗的身子绕过街角不见了,谭意哥才吁了口气,回身走向院里,倒是跟在她身后的亚芹不胜诧然地道:“张公子就这么走了,也没说什么时候再来?”
  谭意哥道:“是的,他要赶上京去应考,一时间不可能同来,总要等秋凉之后吧。”
  亚芹啊了一声道:“那至少也得三四个月了。”
  谭意哥道:“如果一试不中,三四个月可能会回来,要是中了式,那就要耽误了。”
  亚芹道:“他就这么走了,小姐,他交代了什么没有?婢子是说他……”
  她是个十四岁的女孩子,多少也懂点事了,看见张玉朗昨夜上了谭意哥的绣楼,直到今天早上才下来,自然也意味到他们之间的关系不寻常。
  谭意哥笑道:“走便走了,还要交代什么?”
  亚芹有点着急道:“小姐,婢子是说他对小姐总应该有什么交代吧。”
  谭意哥笑了,知道她要问的是什么,于是微微一笑道:“等他回来再说吧。”
  亚芹不信道:“他就是这句话?”
  谭意哥道:“事实上他连这句话也没有丢下,但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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