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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出了几个圣贤呢,史册上所记绝顶聪明的人不少,却没有一个成为圣贤的。”
湘如顿了一顿才通:“妹子,你很少说这种圣贤的大道理,突然对我发了这么一大篇议论,想必是有所目的,你究竟想告诉我什么呢?”
谭意哥想了一下才道:“湘如姐,我是把你当作自己人,才劝你这句话,你们一家也许是跟皇帝太接近了,所以对皇帝渐失敬意,连在宫中的皇后娘娘在内,言谈之中,都对皇帝欠缺敬意,这实在是件危险的事。”
湘如忙道:“怎么,你听见什么了?”
谭意哥道:“没有,这种是我的一种感受,但是我想一定还有很多人有这种感受,你们一家人的气势太逼人了,那不但会招人忌,也会引起人的受感的……”
湘如道:“是的,我也有这种感觉,常劝父亲跟哥哥,要他们注意收敛一点……”
谭意哥道:“最应该注意的不是老太师跟国舅,而是皇后娘娘。”
“我大姐,她很守本份呀。”
谭意哥轻叹道:“是的,娘娘注意礼数,把后宫处理得井然有序,连太后都十分称赞,可是太后在言谈之间,无意中也流露出一点不满,那就是娘娘的礼数虽无缺,人情上却太薄了。”
湘如默然片刻,才道:“我也有这种感觉,我觉得大姐治理宫中太过于严峻,使得那儿全无生气……”
谭意哥顿了一顿才道:“这话我也是在私室中言之,我觉得这些问题的确结在娘娘对皇帝的敬意不足,所以你多少也受了点影响,没把皇帝当回事……”
湘如默然。谭意哥道:“我刚才所说的那些优点,若是详细地推究一下,皇帝可能都具备了,由此证明他在为人君的这一方面,确有其可敬之处。”
湘如诚挚地道:“是……是的,仔细地推究一下,我这位姐夫还真是有着这些优点,为他人所不及,也真的达到了接近圣贤的境界呢,我居然没有发现……”
谭意哥又道:“这番话我希望你能说给娘娘听,让她在心里对皇帝萌生敬意,否则很难有所改变的。”
张玉朗道:“意娘,你才入宫一天,居然观察到这么多,真是不容易,你从那儿看出来的?”
谭意哥道:“只是娘娘跟我私下闲聊了几句,说皇帝并不能算是个明君,有很多地方还要她的辅助……”
湘如道:“那是因为我们的关系不同,她才在你面前偶而说几句心里话,对别人是不会的。”
谭意哥道:“我晓得,正因为这是她心里的话,我才觉得严重,正因为她在心里就瞧不起皇帝,才会有那番话,虽然目前皇帝对她敬爱有加,但无可讳言,那敬爱中有一半是敬畏的成分……”
湘如点点头,表示同意,谭意哥道:“令丈夫爱你、敬你是做妻子成功了,但若使丈夫怕你,就绝对不是一件好事。”
她郑重地又道:“在平常人家,这样的夫妇也绝非佳耦,而如若在帝王公侯之家,就更为影响深远了。”
她没有说出是什么影响,可是湘如与张玉朗都倏然而惊,他们都明白这影响是如何的严重。
那不但关系到刘家的权势、盛衰,也可能牵连到生死,甚至于连张玉朗都难免会受到波及。
湘如考虑了半天,才诚恳地道:“谢谢你,妹子,若不是你指出了这种危机。我们都蒙在鼓里呢。”
她叹了一口气道:“我以前总是担心外面的人与事会影响到宫里,连大姐也是这样以为,还经常叫我们大家注意,现在听你这一说,才知道问题出在她自己……”
谭意哥道:“这种是我一个人的看法,未必就正确。”
湘如道:“不会错,以前我们是想不到,你一说,我立刻就有相同的感觉。可见这是错不了的,而目前这话也只有我跟大姐去说,明天我也进宫丢。”
谭意哥望着她隆起的肚子道:“你……行吗?”
湘如道:“行!明天才是个最好的机会,因为我可以假着赴会唱吟的理由入宫,比较不受注意,也可以放心地私下倾谈一下,若是在平时,进得宫里,到处都要去转一下,弄得人人都在注意着,反倒没有私谈的机会了,我说的这番话,绝不能入第三者之耳,要想把那些贴身的宫娥太监们撇开,还真不容易呢。”
张玉朗道:“湘如,我是担心你的身子能动吗?”
“能!好在我有半付銮驾,可以坐轿子进宫,不必走多少路。更因为大肚子,可以躲个懒,不必去逐一拜候了,这正是个机会!”
湘如很坚持,而且事情也很重要,谭意哥与张玉朗也不便去劝阻她。
谭意哥道:“那你早点安歇罢,明天一早入宫,要起个大早呢。”
第二天,真正起得早的人是张玉朗,因为他还要随班到朝,先觐见皇帝,商讨一下诸般事宜。
朝廷里面,居然如临大敌般的充满了一片紧张气氛,那是由皇帝造成的。因为皇帝昨天回到后官时,太后皇后以及淑贵妃都独独推举谭意哥,许为天下第一才女,不仅才思敏捷,而且见解透辟,所作的诗句,音字铿锵,掷地金声。
太后说好,皇帝只是笑笑,因为太后只要是看见了长得好一点的女孩子,都是好的。
淑贵人也说好,皇帝不免动心,却还没有太放在心上,因为淑贵妃才调平平,诗句不佳,倒是她为人落寞寡交,不轻易跟人交往,也不轻易说人好,谭意哥能够博得她的倾心,足证此姝别有过人之处。
谭意哥为淑贵人改的诗稿,皇后索去看了,皇帝对淑贵妃一再的鼓吹下,也动了好奇心,就带了淑贵人,一脚来到皇后处。
今夜轮宿不在东宫,所以皇后没有准备皇帝来,却正在为皇帝准备的小书房内看诗稿。
她是个很懂得诗情画意中求乐趣的人,焚上一炉香,倚几秉烛,一个小号火炉上烹着茶,一名谙琴的宫女在远远的静室中抚琴。
皇后自己穿了件宽大的衣服,散了头发泄着鞋子捧诗卷,津津有味地品赏着。
皇帝是静悄悄地过来的,还对那些侍立的宫女们摇手示意,吩咐她们不必惊扰,至于值奉的太监们,则都站在外面,根本不让近前的。
在月窗内遥望过去,皇后那一派逍遥自在,怡然自得的样子实在令人羡慕,皇帝轻声笑道:“淑华,你看看,这才是个懂得享受生活的人。”
淑贵妃在平时是不表示意见的,但今夜经过谭意哥的开导后,性情柔顺多了,居然应声道:“是的,皇后是个有福气的人,也是个有学问的人,所以她懂得如何去安排闲中的生活,可不像我这种俗人。”
淑贵人对皇后一向是很尊敬,但从没像今天这样谦虚过,皇帝忍不住看了她一下道:”
这是怎么了,宫里自从谭意哥来过一下,似乎人人都变了似的。”
等他们走近了小书房,皇后才惊觉,忙站了起来,有点惶然地道:“妾身不知道万岁爷今贸然前来,而近侍也没有先行通知,以致衣着不整,万乞陛下不见罪。”
她只说不见罪而没说恕罪,因为她是皇后,每一句话都恰如其分,皇帝可不管这套,笑着道:“是朕叫他们别声张的,御妻不必客气,咱们夫妇之间,要哪些虚套干什么,朕是来看看谭意哥为淑华改的诗稿的。”
皇后笑道:“妾身也正在看着,此女实在是个奇才,改得好极了,经她易一两字,顿如昼龙点睛……”
皇帝笑道:“御妻也别客气了,淑华的诗可够不上那个龙字,谭意哥若能改得好,该叫做点石成铁。”
皇后笑了一笑,却忙又看看淑贵妃。显然她心里很同意皇帝用的这句比喻,却又怕奚落了淑妃,那知淑妃竟是笑吟吟的,毫无愠意。这下子连皇后也感到惊讶了,因为淑妃的小心眼儿跟不结人缘,是在宫里最有名约两件事,现在好像全改了似的。
淑妃笑着道:“陛下说得还算客气的,应该是点石成金才对,妾身的诗,只能算是一筐砾石,经她的魔杖一点,居然能蜚然可诵了,这不是点石成金是什么?”
皇帝道:“这个谭意哥当真有如此了不起,听你们说来,竟是惊世绝伦之才了,朕倒要来看一看。”
他从皇后手中接过淑妃的诗稿,翻开来才看了第一页,就对那簪化小格的秀丽字体称赞不止。
再看她改的地方以及所加的批注,竟是呆了,良久才道:“了不得,了不得,这个女子年纪轻轻的,竟难为她是怎么念的,居然是这么一肚子好学问。”
皇后笑道:“听湘如说,此女有过目不忘,一目十行之才,想必因此得天独厚,才能博览群书,而且她的职业也能见到很多的人,三湘多饱学通儒,她从而执经问难,自然就好的了。”
皇帝道:“说的也是,长沙有位陆象翁先生,是有名的大儒,京里许多人都是他的门生,听说谭意哥也拜在陆先生门下的。”
皇后笑道:“明日诗会,我们添了这一员悍将,陛下的济济多士,恐怕更要望而却步了,往年就已经略胜一筹,明天妾身这一边,将要囊括所有的锦标了。”
皇帝被激起了傲性道:“这倒不见得,往常聚会原为君臣同乐,再者也是为了博你们高兴,所以在评阅时,多少总要客气些。再者几位好手,也都是敷衍塞责,没有上心去做,因为他们的女儿,也在对阵上,他们不愿意盖过自己的子女去……明天既有这么一位才女参加,朕要他们全力全心做来,尚有一搏呢。”
皇后笑道:“往昔多承曲护,妾身心里还是明白的,今年妾身这边有了生力军,也不必领人情,望陛下告诉那些人别再顾恤,好好的比一下,妾身愿意拨出脂粉银十五万来作为赏赐。”
皇帝道:“御妻拨十五万,朕又岂能少了,朕提出三十万来,作为赏赐。”
皇后笑道:“陛下,这不公平,妾身的脂粉银是后宫的脂粉用度上撙节下来的,也可以说是出自私袋,陛下的赏赐却是拨自国库,虽说率土之滨,莫非王有,但是公私要分开,那可不是陛下私人所有的。”
皇帝苦笑道:“御妻可真说着了,你们还有月例的脂粉银可领,朕富有四海,却没有一分银子的私产,说来也够可怜的,这样吧,朕明日挑出三十件御藏的古董玩具来作为赏赐,每项得魁者,赏赐一件。”
皇后道:“妾身的十五万两,也是分开来,赏给每一项的第一名,每项五千两,明天我们记个总数看看那一边得到的赏赐多。”
皇帝也答应了,所以第二天早朝罢后,群臣已有准备,都没有散退,等候着宣召进宫,皇帝则约翰林院的一般翰林供奉,以及几位能诗的好手,特地叮咛了一番,最后则笑着道:
“各位卿家,诗文虽是小事,非关理国文章大计,但是须眉男子,输给了蛾眉裙钗,总是有点难以为情吧,往昔朕是有意相让,成败不计,今岁却不同了,巾帼队里,来了一名勇将,所以朕要众卿全力以取,若是今年输了,朕就要办人了。”
大家都知道是来了谭意哥之故,也知道谭意哥是张玉朗的闺中腻友,于是有人笑道:”
陛下但请放心,我须眉队中,今年也添了一把好手,张玉朗玉人无双,诗词俱长,不让彼姝。”
皇帝笑道:“单靠玉朗恐怕不行,朕问过玉朗了,他自承用句稳健或能过之,但立意清新,构思巧捷,则不如远甚,他自己仵了个比喻,若他能自许为杜甫,则谭意哥可为李白,这二人孰胜孰劣,你们可以知道了。”
一个大臣道:“启奏陛下,李诗清狂,杜诗锤练,此二公之作,孰优孰劣,从当时一直争谕到现在,仍然未得定论,这是个见仁见智的看法,杜工部未必不如李青莲,张玉朗岂又必逊于谭意哥?”
皇帝皱皱眉,因为说话的是位老尚书了,他不得不留几分客气,因此轻叹一声道:“尚书公,今日若是在金殿笔试,立诗以言志,命题也在立心见性的范围内,自然是玉朗居先,可是今天乃观花品酒,赏心乐事的遣兴之作,又当别论了。”
那位尚书公等于挨了一顿教训,不由得红了脸道:“老臣愚昧,陛下圣明,为老臣所不能及。”
张玉朗笑着解围道:“尚书公当年为此中健者,近年来忙于国事,案牍劳形,把诗词功夫都放下了,遂稍有隔阂,想不到许多了。”
皇帝也笑道:“正是如此,朕才要特别关照一声,你们都是丢得久了,人家可是天天在磨的,在运用纯熟上,先已弱了一筹,现在只有在立意上去取胜了,大家最好多动点心思,以期出奇制胜,这次诗会,朕与皇后可是还另有封采,皇后拨出脂粉银十五万两,朕则拿出御玩珍物三十件,分赏给三十个项目的魁首,你们至少要替朕拿回十五件来。”
这时吴国公刘玉盛说话了,他是皇帝和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