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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哦!原来如此,请教,你爷爷与我师父可曾义结金兰,可有血统之亲?”
“没有,那是口头上的称兄道弟。”
“哈哈,你真俗,庸人自扰,咱们各交各的,不管那些不切实际的虚名,你非叫我哥哥不可了,叫呀!兄弟。”
如黑低头想了许久,方喜得直叫:“哥哥,哥……”
“好弟弟,咱们走,师父是个没口子的葫芦,说起教来又如滚滚江河,可就是没将身世告诉我,除了闲云居士和忘我山人三叔之外,其他亲朋却一无所知,你说古怪不古怪?黑弟?”
如黑神秘地笑答道,“我可喜欢他古怪。”
辰州府这些天来,可热闹,但是市面的善良百姓却心中惴惴不安,似乎大祸将临一般,民心惶惶。
知府大人这几天也坐卧不安,心惊胆跳,不可终日,由总缉总管送呈的名单中,他发现南方九个布政司中的有名大盗,竟然有许多集中在本府境内。北方四个布政司有名的悍寇,也有些在本府现身,他怎能不如坐针毡?’要想捉他们,简直拿自己的老命开玩笑;不捉罢,要在这儿闹事情,还了得?
最后他福至心灵,暗中将附近州县的捕吏召来,严加戒备,就求不发生巨变就成。
城中尽管暗中防范戒备,但客店中仍住了不少亡命之徒,大街上酒店里,全是劲装带刃的凶猛人物往来,横冲直撞,气焰不可一世。
这天中午,就是独脚天尊重行出山的一天,可是传出的消息说,日期改为明日正午,因为迎主人出山的主客,昨晚并未赶到等等;
主客是谁?乃是河南湖广义界处桐柏山,桐柏山主摄魂魔君太叔权,一个凶名阳著功臻化境的魔君。
摄魂魔君那儿去了?武林中人,一言九鼎,断无失信之事发生在这些知名人物的身上的,怎会竟然发生了。
摄魂魔君昨晚确实是在黄昏时分,到了辰州府对岸沉河畔,在渡口被两个不知名不露面的男女戏弄个够,向西沿沉江追人去了,所以派来迎接的人扑了个空。
引走这魔头的人是玉麒麟夫妇,他俩要试试这魔头的功力,逗他直迫到怀化驿,方让他失望而返,距辰州府已有三百里左右,错过了一天。
辰州府由于少通车马,街道就不太宽阔,北大街左侧有一条武安巷,武安巷有一家全辰州一等的酒楼,名焦“武安居”,武安居店门不大,却有一座相当大的后楼;楼在二进后,高有三层,共有十二厢一百二十副座头,可见不算小,全辰州府连附近州县全算上,要不知武安居酒菜是一流的话,不用问,这人准是个不见世面不在外面走动的穷小子乡巴佬。
人怕出名猪伯壮,开店的却不怕招牌不广;可是招牌广,麻烦也多。瞧!这几天武安届那一天没有麻烦过?
真正的雅座在三楼,那儿有四个雅致宽敞、光线充足的客厢;以往辰州府的花不溜丢的外县粉头,就在这儿高歌一曲巧手弄弦,抛头露面赚几个钱养家小。
可是这几天情形不同,辰州府的花花子弟全不上门,来的全是凶恶骠悍的草莽英雄,动不动弄刀舞剑,谁敢来?
巳牌正,也就是喝酒进餐的助刻。天气炎热,吃酒的人不在乎,武安居仍是车水马龙。
两个身穿月白绸长衫,手摇名贵折扇儿的少年人,美的奇美,丑的奇丑,大摇大摆地踏进了武安居的店门。
掌柜先生眼中雪亮,俊美的大个儿一团和气;丑小儿一双县目水汪汪,神光湛湛,准是个不好招惹的人物,先生一打眼色,两旁走出两个脸圆圆笑眯眯的店伙计,打恭作揖往里请,一个说道:“两位公子爷玉趾光临,小店不胜荣幸,请!二位上雅坐明亮宽敞,正好小饮三杯。”
逸云一笑,道:“相烦大哥引路。”
一个小二哥在前引路,经过一个天井,踏进楼下客座,客座食客尚有七成。两人随小二登搂去,升上顶端三楼雅座,这儿比楼下确是不同,光是桌椅也够排场了。
三行整洁的座头,每排八张,全是崭新的红漆八仙桌,朱漆圆凳儿。两侧四个雅厢,帘儿深垂,内中不时传出粗豪的语声,显然全都满座。
中厅二十四副座头,只有六副有人,逸云和如黑向后走,到了最后一张近窗处的座位坐了,店伙奉上香茗。
“公子爷是小饮,抑或……”
“当然是小饮,不然上你武安居则甚?”如黑抢着答。
小二哥不敢噜苏,赶忙说道:“小人就是张罗几个小店名菜。香酥鸭,油麻鸡,沉江最肥的醋溜活鲤,从洞庭湖刚运到的银鱼万寿……”
“只要是名菜就成,来一壶好酒,要快!”
“公子爷放心,不会误事。”小二匆匆的定了。
两人这才打量楼上人。第一桌有四名中年劲装大汉,相貌狰狞,显非善良之辈。第二桌是两个白净面皮,相当俊逸的青年人,头戴英雄巾,一身银包劲装,腰悬长剑;可惜目光阴沉,眼圈微黑。第三桌是三个相貌相似,全生了兜腮短髭的壮实大汉,腰粗膀圆,相貌威猛,敞开前襟,露出茸茸壮实的胸膛,身旁各搁着一条镔铁齐眉棍。
第四桌是一个鸡皮鹤发的老太婆,和两个身穿玄色劲装,目秀神清的少女,明眸中略带煞气几分;老太婆身旁搁着产自剑阁的盘龙杖,少女腰带上悬着长剑。
第五桌只有一人,是个蛇头鼠目的中年人,腰带上插着判官笔,鼠目不住地向两个姑娘瞟。
第六桌坐满了,共是八个劲装大汉,青巾包头,各带刀剑,胸前绣着一朵银梅花;衣是深青色,花亮如银,十分醒目。八个人都够凶恶,各带刀剑鞭尺之类兵刃,正在兴高采烈痛饮,傲气冲天。
整楼客人全是武林朋友,只有逸云和如黑一对书呆子。
第六桌的八个人,就在逸云这一桌的对面,隔邻而坐,同样倚窗,中间相距约有八尺,逸云两人坐定,他俩打量人,人家也打量他。邻座首席那四方脸大汉脸色极不友善,狠狠地盯了两人数眼。
菜一个个陆续上,酒是一斤装的瓷灌儿,两人对酒没兴头,也不问是什么酒,斟在小杯内当个景儿。
如黑举杯向逸云虚让,略一沾唇,弯弯的细眉几一皱,愁眉苦脸地说道:“这鬼玩意!真要命,怎能吃?”
逸云喝了半口,微笑道,“许同年,你真俗,这是人生最享受之物哩!”
如黑白了他一眼,小嘴一噘道:“请教何谓不俗?说来听听。”
“哈哈!你可记得诗仙的乐府《将进酒》?”
“当然记得,君不见,黄河之水天上来,奔流到海不复回……”
“我指的中间和最后几句,请听。”他一口将酒喝干,却又直咽嘴眨眼。“啪”一声脆响,他轻击桌面,高吟道“与君歌一曲,请君为我倾耳听:钟鼓撰玉不足贵,但愿长醉不用醒,古来圣贤皆寂寞,惟有饮者留其名。”
他将酒斟上,又道,“且听最后几句,五花马,千金裘,呼儿将出换美酒,与尔同销万古愁。哈哈!与尔同销万古愁。兄台,请呀!”
歌声悠扬悦耳,响彻行云,感情外溢,感人至深,把整座楼包括两侧四厢内的猜拳闹酒声,全压下去了。
闹声一止,歌声却落,楼上六桌二十一个人,全向这儿瞧。厢内帘子一掀,有人探头向外张望。
邻桌为首大汉突然凶睛一瞪,戟指逸云大吼道:“书虫,你鸡啼狗叫唱什么?把太爷的酒意全撵跑了,该死!再唱大爷割下你的舌头。”
第三桌三名短髭敞胸大汉,为首那人“啪”一声一掌击在桌面,敞声喝彩道:“好!好一句与尔同销万古愁!万古绝响。”
另一个说:“真是好!”他举杯向逸云虚抬虎腕,一饮而尽,再以空杯向逸云一照,朗声说道:“诗仙写得好,阁下的歌更好,这几句,比元次山的“我持长瓢坐巴邱,酌饮四座以散愁”豪壮太多了!意境超尘拔俗,前无古人,后无来者,哥儿,我敬你一杯!”
他斟满一大杯,豪放地干了,向逸云照杯,善意地一笑,从容就坐,虎目向八大汉一扫。
骂逸云的凶恶大汉怒火上冲,“乒乓”一声,酒杯在半空中跌落楼板上,打得粉碎,碎屑中有一根鱼腹刺。
“想行凶?真是找死!洞庭八寇,姑奶奶劝你少在大庭广众之间献丑。”声如银铃,发自第四桌一个玄衣少女之口。
洞庭八寇全都推座而起,老大就是发杯之人,他大吼道:“鬼丫头,你是何人?谭其要教训教训你,三脚猫功夫也敢管闲事?哼!”他大踏步而出。
“慢来!你先找咱们中州三义,这笔帐请先生偿还,猛狮沈雷先领教高明。”向逸云干杯那短髭大汉走出走道。
第一桌四名中年劲装大汉全站起了,一个嘿嘿笑,说道:“要打么?咱们江南四霸也算上,看看中州三义是否浪得虚名,也可领教少林的无上绝学。”
正在剑拔弩张一触即发之间,左侧客厢帘子一掀,走出两个年届古稀老头子,前一人身穿鸦青长袍,神目如电,鹰鼻突腮,领下三绺长须拂胸。后一人长脸短须,两耳招风,吊客眉,大麻脸,身穿墨绿团花罩袍。
鹰鼻老人冷然注视厅中众人一跟,阴森森地说道:“什么人敢在这儿大惊小怪,说给我三步追魂章钧听听?”
三步追魂章钧六字一出,在座的人全都一惊。洞庭八寇的老大凶焰尽消,躬身形礼陪笑道:“晚辈无状,不知老前辈大驾在此,多有惊扰,尚请老前辈海涵。恕晚辈等不知之罪。”
“谭老大你可是前来祝贺独脚天尊出山的?”三步追魂撇撇嘴,大概这就代表他笑了。
“晚辈正是专程前来祝贺袁老前辈出山盛举的。”
“你坐下。”他又向身后老人道,“詹老兄,要不要打发他们?”
詹兄不屑地冷哼,爱理不理地道:“他们?哼!还不值得我拘魂无常詹化伸手。”
“拘魂无常詹化”这六个字像一声巨雷炸响,令人闻之变色,谁不怕这黑道中与独脚天尊齐名的宇内凶魔?说起这凶魔,便令人想起与他经常并肩施毒的毒僵尸古奇,他俩人在江湖上神出鬼没,血腥满手,心肠之毒,世无其匹,流毒天下足有四十年,当他们三十年前在应天府横行之时,惨杀了被召返京内调的江西布政使张弼亮全家五十六口,直震天庭,宣宗龙颜大怒,立派锦衣卫三位大名鼎鼎的人物南下应天,追缉元凶归案,同行的高手,全是武林中顶尖儿人物,最有名的一个叫天罡手谢鑫,在全力踩探下,在扬州终于追上了两个凶人。
一场恶斗结果,两凶人的四个没人性的徒弟,全被群集的高手生擒活捉,拘魂无常挨了一记天罡掌,仍能力毙三名高手,从容而遁。
天罡手谢鑫的大名,真个妇孺皆知,双掌之下,无三招的英雄,年青时曾独闯大河岸群雄所设英雄擂,力挫天下有名的三十名顶尖儿高手,字内震动,誉为天下第一条好汉,想不到扬州一战,竟然让两魔在众目睽睽之下从容脱身。天罡手大怒之下,发誓要踏遍天下找到这两个凶人归案,可是一追十年,两凶始终逍遥法外。
这事在武林曾经轰动一时,江湖轰动。后来在山西吕梁山下,毒僵尸古奇请出乃师金面狂枭粟飞,师弟袁天雄,这家伙那时叫血手天尊,后来被四海狂客截了他一条腿,为害更烈,终被各泥掌门谋诛五怪,迫他遁隐了十年。四个人联手合攻,把天下第一条好汉天罡手杀了。
这事余波荡漾了七八年,天罡手的子孙始终未能将这段公案了结,武林中尽人皆知,这几个魔头人皆畏之如蛇蝎,拘魂无常这一亮名号,所有的人全变色而起。
正在紧张,楼口不知何时,已现出三个人影,一个四十余岁的英伟中年人,还有两个恍若临风玉树的小后生。三人一身上打扮,灰布对襟衫,阔腰巾,足踏爬山虎,腰巾上斜插一把连鞘巴首。虽则粗衣淡服,却掩不住他们那虎虎英气。尤其是那一双相貌相同的少年,猿背鹰肩,剑眉虎目,面色红润,英气四射
三人目中杀机重重,却忍住并末发话。
拘魂无常一掀帘于,向内沉声叫道:“小子,你出来,替为师将他们赶下楼去。”
应声窜出两个保人出来,五短身材,看年纪约有三十岁左右,一个身白,一个身黑,两人面貌相同,十分岔眼唬人,瘦骨嶙峋。长脸尖额吊客眉,白多黑少的鬼眼,上眼皮向下搭,脸色青中泛白,阴惨惨毫无血色,端的有其师必有其徒,大无常教出小无常,实不足怪。
两小无常枪至厅中,穿白的用老公鸭嗓子厉叫,“你们听到么?我师父叫你们滚!大概还不至于叫咱们两个小无常替你们招瑰吧?”
洞庭八寇全都拱拱手,向两老魔一躬到地,慌忙向楼下撤退,乖乖溜了。
后面接着走的是江南四霸,和那个獐头鼠目的狰狞汉子,这家伙临行还向两位姑娘吞了两次口水。
最后走的是那两个人才一表的青年人,经过姑娘身畔,故意打一踉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