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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涛?唔!老衲一甲子未履中原,对武林英杰陌生了。你回去向他禀明,就说龙吟尊者向他致意,让我赠你一些防身功夫,功成之后,可到剑川州剑湖之中,捞回我昔年行道的龙渊剑,一并赠称。你过来。”
逸云匍匐而前。龙吟尊者伸手将他拖近身边,用那尺余长的指甲,摸遍他全身筋骨,微笑领首道:“好一副难得的练武筋骨,你师父没偷赖。猿道兄,那白玉蜂的九天玉芝明晚就可脱化了么?”
白猿吱吱数声,不住点头。
“孩子,从明晚起,我以一年时间,将这一身零碎赠你。今晚,我先替你打通奇经百脉。以便明晚吞服九天玉芝。”
逸云只觉浑身一软,躺在地上,那十根鸟爪似的指甲,在他全身三百六十五穴中飞点,急如骤雨;他只感到全身气血翻腾,如被火炙,痛苦难当。但他咬紧牙关,哼也末哼一声,虽全身筋骨血肉似在崩散,他也强忍不吭。
终于他昏了过去,不久,百脉回春,他又悠悠苏醒,一只大手按在他背心之上,探身气血在玄关冲击。
龙吟尊者须发无风自摇,涌起阵阵薄雾。逸云则浑身发软,大汗淋漓。
蓦地里,逸云感到耳中“嗡”一声响,似乎觉到宇内万籁俱寂,灵台空明,似乎连自身也不存在了。
接着,一只瘦掌徐徐按下他的天灵盖,耳听老和尚念:“拴意马、锁心猿、六贼无踪;心正意诚,我佛佑之;虽非我道中人,仍赐汝醍醐灌顶。咄!好自为之。”
逸云只觉一道暖流自天灵直下丹田,迅抵涌泉,复又向上徐升,全身奇经百脉已豁然而贯,任督交流,目中异采倏隐倏现,耳中但问气血轻啸,片刻重又万籁俱寂。
良久,气血复归平静,浑身舒泰。老和尚神色甚为萎顿,虚弱地说:“回去吧!明晚二更见了。”
逸云大拜三拜,朗声说道:“晚辈叩谢大师成全之德,明日禀明恩师,当依时前来,叩请大师慈安,大师珍重。”叩了三个响头,躬身倒退出洞。
白猿擎明珠送他出洞,裂着大嘴直笑。一出洞口掀开藤萝,逸云向白猿一揖到地说道:“多谢大仙成全,晚辈告辞。”
白猿向他吱了一声,毛手一摆,转身而去。
逸云掩好枯藤,冒着狂风大雨,向来路展开轻功急掠。他吃了一惊。只觉身如轻絮,一核八九丈,去势快逾电闪,功力似乎平空增了一倍有奇。随之心中一喜,倾力飞跃,“流光遁影”轻功,真正名副其实,速度端的骇人听闻。
远远地,他听到了甘姑娘凄切抖额的呼唤:“云弟……”
他脚下一加紧,由侧方射到。甘凤正在左侧崖旁四周,身上只穿着紧身内衣,冒着大雨狂风逐石搜寻,一面高声呼唤。
原来她生火烤衣,好不容易逐件烤完,起初她还怕小鬼,人小鬼大,撞将出来岂不糟糕?直持她穿好紧身小农,胆子一壮,一面将外衣放在火上烤,一面胡思乱想。下裳一干,她大放宽心故意将火放小,用炭烘着外农。火光熄了许久,不见逸云返回,她心中一凛,脱口大叫“云弟!”
风狂雨暴,那有逸云的身影?她心中大急,抛了外衣,奔入雨中到左棚崖下去找,哪能找得到呢?
她惊得魂飞天外,奔回抽出长剑,冒雨在附近巨石古林中搜寻,一面狂叫云弟。
她这一叫,可把大猫叫出来了。
大猫是土名儿,它不是猫,而是百兽之王,食人的猛虎。在云贵边荒之地,老虎简直和猫一样多,不过点苍山却是甚少见,不想一来就是三条,尤其是狂风暴雨之夜,猛虎出现确是异事。
三条长有八尺的斑澜猛虎,无声无息地贴地而来。山谷中风向时变,盘旋飞舞本无定向;蓦地,姑娘嗅到令人欲呕的腥风,由身后卷到。她骇然大呼道:“孽畜!我给你拼了!”声出,侧跃三丈,突以“飞雁投林”身法向后飞扑而下。
两声震天巨吼,三头猛虎扑了个空,倏然回身,向姑娘纵下处扑去。
“三姐,退回崖洞,我用火烧它。”
逸云恰好赶到,出声提醒她往崖洞退。他火速抓起钢叉,脱手掷出。
姑娘似乎吃了一颗定心丸,纤足一落,猛虎已到,她叱喝一声,回身就挥出一剑。岂知猛虎共有三头,两头同时扑到,长剑砍入一头猛虎的头侧,另一头已临,巨爪疾扑姑娘腰肋。
甘凤叫声“我命休矣!”拼命向下一伏,火速暴迟。在虎爪骤落的瞬间,黑彤一闪即至,三股叉端端正正插入猛虎的心窝。猛虎“唉”一声跌在姑娘身侧,立时气绝。
姑娘惊得冷汗直流,爬起一看,只见逸云手忙脚乱,在地下乱抓石头,一面大喝道:“死猫快滚!快滚!想咬人么?还了得?”一面喝,一面用石子向最后一头猛虎乱扔。怪的是那头猛虎不但不向他扑上,反而咆哮着一步步后退。石子打在猛虎身上,猛虎深如末觉,根本没有力道嘛!但猛虎竟然退了。
逸云象个天真的娃儿,一面扔石一面叫道:“怎么?不快滚?要小爷捡你回去么?”他一步步欺近,又说:“惊了三姐,得扔你一石头。”
说扔就扔,“噗”一声扔中猛虎脑袋。猛虎吼了一声,仍徐徐后退。
姑娘大奇,这小伙子胆子不小哩!不是懦夫嘛!要是别人,吓得跑也跑不及呢。她刚欲举步纵出,纤足触到身边一根硬物,她伸手一摸,天!这不是逸云的托天叉柄么?这头猛虎不是中剑的哪!要不是这一叉,她焉有命在?
那边逸云走得比猛虎稍快,相距只有一两丈,她心中一急,想拔叉掷出,岂知托天叉没入一尺以上,没拔出来。她双足一点,挺剑向猛虎扑去。
猛虎大概先已被逸云吓破了虎胆,不敢扑他,这时见另一人扑到,神威大发,大吼一声,腾身猛扑。
“孽畜该死!打!”逸云吼叫,一颗拳大石子,恰好扔入猛虎咽喉。同时,姑娘向上一升,长剑“流星堕地”刺入猛虎背心,人也落在虎背上,小蛮靴一蹬,猛虎颓然伏倒,喉中有石,它叫不出来了。
姑娘仓卒间不及拔剑,看逸云抓着两颗石子跑到猛虎之前,傻里傻气说道:“三姐,没伤吧?这头大猫病啦!我捡它回去。”
姑娘怕猛虎未死,要一举爪,还了得?剑也不要了,飞掠而出,一把抱着逸云,纵出三丈外口不择言地说道:“你这冤家,胆大包天,不怕急死了人,到崖下去。”挽住他向崖下走。
“三姐,把大猫拖走嘛。”逸云不愿走,仍转头看着大猫。
“明早再说。”她手一用劲,将他连拖带挽弄回崖下,猛地将他扑倒草中,轻声问道:“你你……你躲到哪儿去了?好教人焦急。”
逸云上身被她压住,女儿家身上的幽香往鼻中猛钻,软缩编的躯体,令他有异样的感觉。他说道:“我正在打盹,忽然发觉林中有异声,在林中搜了许久,听你呼唤就赶来了。”
“你那一叉不坏哩。”
“大猫向你猛扑,我心中一急,拼命扔出,中了么?”
“要不中,姐姐早就完了。从前,我……我错看了你。”
“三姐,我本来就是个没用的人,你没看错……”
“不许说!”姑娘用手掩住他的嘴,突然轻声低问道:“云弟,你喜欢姐姐么?”
“要不喜欢,怎么会和你同来?”
姑娘猛地将他抱住,埋首在他怀中。
逸云只感到一阵迷惘,这丫头呼吸不正常,心跳如同擂鼓,莫不是病了?再一想,他心中一惊,暗说:“不好!孤身男女,相处无人之地,定生是非,我得想法找些事分她的心。”便轻轻推她说道:“三姐,你得烤干衣衫,我去把猛虎拖来,免得被人拖走了。”
姑娘没做声,抱得他更紧,上身渐向上移,樱唇已到了他的颔下。
猛地谷之上源,响起两声长啸,那是甘龙兄弟赶来了。
逸云和姑娘同时一惊,赶忙爬起,炭火通红,照着姑娘加醉的粉颊。逸云不敢向她正视,她外衣末穿,内衫湿淋淋地,那一身玲珑透凸的曲线,令他心中一跳,便抢出崖外,仰天清啸一声。
不久,甘龙兄弟冒雨如飞而至。姑娘已披上外衣,拾上狐裘,冲狂奔而来的黑影娇叱道:“你们好!英雄!还用顾我们么?怎不死在山上?你们搜到大猫么?”
兄弟俩浑身湿透,狼狈已极,甘龙抢入崖里,说道:“三妹,别生气,我两人也不好过,躲在一颗枯树下躲雨,糟得不可再糟。听到这儿虎啸震天,恐怕你们遇险,所以拼命赶来,你们看见大猫么?”
两人将包裹卸下,冷得直抖。姑娘冷哼一声说道:“看见大猫?哼!要是没有云弟,你们明天该替我收捡残骨了。你们还来做什么?”
逸云怕他们闹僵,忙道:“大哥,咱们把大猫拖来搁在崖旁。让三姐换衣;等会儿找些枯枝生火,干脆烤火待旦。”说完,首先奔出。
兄弟俩意似不信,但仍然跟出。逸云首先将叉拔出,他自己也呆了,远隔十余丈,竟然没入尺余,连叉尖共是两尺有半,想不到自己的神力竟然如此惊人。
甘龙兄弟并末在意,因为他们搬动的双虎,一伤额一伤脊,分明是被剑所伤,不足为奇。三人费了半天功夫,分别抬到左侧崖下。姑娘已打开包裹换上干衣,三个男人各集枯枝,生起火来围坐在火边烤干衣裤,一面谈论打虎的经过。
逸云让姑娘说,他在计算明晚之约,应怎样才能将他们摆脱。寒风一吹,他心中一动,手按着额,哎哟哎哟直嚷头疼、腰疼、肚子疼,反正这些病都不易看出。
他一叫嚷,可把姑娘急坏了。由甘龙作主,将他搁在一边,脱掉衣履装入睡囊,塞两粒止痛药入口,再抬放在火边,他才安静下来。
第二天,风雨略小,姑娘先陪逸云下山,甘龙兄弟一人留在看住死虎,一人到白玉峰招回众人。
晚间,一条淡淡青影飞射而来,他背上背着断了腿的四海狂客,向后山如飞疾射。
光阴似箭,日月如梭,逸云已经十七岁了。这一年以来,他身材超出七尺以上,齿白唇红猿臂鸢肩,人确是恍若金童降世,俊逸超人,但人虽雄伟,玉面上稚容仍末迟尽,仍是个大孩子。
这天晚间,他在石洞中以树枝作剑,在龙吟尊者指导之下,练完一套神奇的剑法,含笑坐在尊者身旁,静听尊者指示得失。最后,他老人家说道:“孩子,你已经深得‘伏魔慧剑’的神髓。明天,你可以到剑湖一走,把龙渊剑找到后,便足以遨游天下了。近数百年来,武林神剑时现,但真正称得上神剑的,并不太多。龙渊剑乃欧冶子与干将两人合镕之剑,掬定山之溪,取钢铁精英,成剑三把,即龙渊、太阿、工布,三剑同献楚王,历劫数千年。龙渊也叫龙泉,乃唐朝人避高祖之讳,故改渊为泉。这剑曾数度化龙逸去,如非福泽深厚之人,决不能保有此剑,就看你的福缘了。此外,天心大师也有一把神剑,名叫伽蓝,乃万载菩提木所造,坚逾金钢,可避百邪,任何神刃亦无法损伤分毫。天心大师一生不曾使用此物,只佩在身边避邪而已。可惜,这一甲子岁月中,不知他仍否健在?这剑也不知沦落何方了。”
“晚辈明日即行动身,不知那朗月和尚是否将剑取走了呢,但晚辈将尽力下湖一探。”
“此去非一日之事,别忘了苦练‘伽蓝禅功’。至于那孽障,恐怕永不敢再临南荒了;日后你见了他,如他仍然作恶不改,可代我执法,他绝不能抗拒‘梵音掌’全力一击。你去吧!取剑归来后,你该将佛道同源金保送返少林,到江湖历练,行侠仗义,去暴除奸啦!”
逸云跪下行礼说道:“晚辈暂别,大师珍重。”仍由白猿领他出洞去了。
剑湖,在剑川州南约五六里,近雪山之旁;那时,湖相当大,约有二三百亩大小,十余座高峰的水,全汇聚在湖内,湖之南,水由那儿溢出,就是漾濞江。剑川州以下,形成一处宽大的河谷;剑川州群山的北面,金沙江向东北一折,经丽江反流入西康。
逸云出龙尾关,沿漾濞江河谷北上,他心急似箭,但小道上不时有三五行人,并有土著出没不能将脚程加快,三百多里地足足花去一天时间。
天色已届黄昏,他没有江湖经验,径自到剑川州投宿,准备明晨到湖中捞剑。这一夜耽搁,只落得空手而回。
这一年来,宝剑合该出世,午夜一到,一道剑气宛若匹练,直冲霄汉,尤其月明之夜,更是灿烂夺目,远在剑川州亦可清晰地看到。但为时甚暂,这一带的土著们皆不知其然。风声一传出,久而久之,闻风而来的武林人物陆续赶来。但神剑有灵,自会择主,许多一流高手搜通湖底,也一无所获失意而去。渐渐地,来寻剑的人少了,可是不来便罢,来的全是了不起的武林名宿。
这天晚间,月华如水,湖畔有四批高手环伺,彼此小心翼翼,凝神等候神剑现迹。
逸云一落店,膳罢梳洗毕,关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