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士廷装着不住发抖,爬出舱来战栗着叫:“好汉爷,有……有话好说,千……千万
别……别动刀。”大汉将刀拍得当当响,沉声道:“呸!看你两人的像貌,那一点像兄妹?
分明是在逃的奸夫淫妇狗男女。”
“好汉爷……”
“呸!住口!你两人快把身上的衣物脱光。”
“甚么?你……”
“脱光,不会砧污衣物,衣物可以卖钱。”
“好汉爷,你……”
“太爷姓张名玉山,在鄱阳湖专做没本钱的买卖,你们可以到龙王爷驾前告太爷一
状。”
“好汉爷,银钱杂物都给你,饶我们一命,功德无量,求你……”
“住口,银钱杂物本来就是我的,由不得你们不给,何必饶你们的命?”
“好汉爷……”
“少鸡猫狗叫。本来,太爷对奸夫淫妇没好感,该将这贱人卖入教坊受活罪,或者留来
做押船夫人。”
小敏姑娘会作怪,她娇滴滴地叫:“好汉爷,只要不杀我,我愿答应你……”
“呸!太爷为人凶名昭著,鄱阳湖谁不我翻江鳌张玉山凶残恶毒?杀人越贷无所不为。
就是不好色。有两条路给你们走。”
“好汉爷……”士廷似乎只会叫好汉爷,就是说不出第二句话了。
“听清了。你两人给我脱光,第一条路是往水里一跳。第二条路是太爷给你们一刀。刀
很利,别伯,痛一下就没事了。两条路,你们走哪一条?”
“我……我两条路都……都不走。”
“狗东西!你们硬是要太爷多动手脚。好,太爷替你们选,剥光你们,请你们吃板刀
面。”
翻江鳌说完,大踏步上前,伸手便抓士廷的脖子,像是老鹰抓小鸡,毫无戒心。
士廷观个真切,抬身左手一挥,“啪”一声响,翻江鳌骤不及防,单刀脱手飞出三丈
外,落入水中去了。接着,“砰噗”两声闷响,两铁拳在翻江鳌的肚腹上开花。
“嗯……”翻江鳌闷声叫,向后倒退。
士廷一声长笑,好快,“噗”一声就是一劈掌,劈在翻江鳌的后颈上。
“砰!”翻江鳌向下一仆,重重地仆倒在舱板上。
“这水贼希松得紧。”姑娘拍手叫。
翻江鳌其实并不希松,一时大意便着了道儿,毫无防备,在方士廷的快速打击下毫无还
手的机会,但这家伙居然挨得起,奋身一滚,奇快地一扳船舷,“噗通”两声,滚入水中去
了。
方士廷吃了一惊,三记重击居然末将对方打昏,让对方下了水,掀翻小舟那还了得?他
奋身一扑,也落入水中,先下手为强,后下手遭殃,抱住翻江鳌同向下沉,一手勒住了对方
的脖子,一手扣住对方的右手向后扭向上扳,屏住呼吸,用踩水术向上浮。
翻江鳌做梦也没想到他的身手如此快捷,被勒住同时扑入水中,也没有丝毫挣脱的机
会,只能用左肘猛向后撞击他的左胁肋。
但方士廷勒得紧贴得切,肘后撞得不上劲,翻江鳌连撞三记,像在替他抓痒,终于翻江
鳌昏厥了,喉被勒住,虽昏厥但未喝饱水。
方士廷扳住船舷一跃而上,将翻江鳌向舱板一丢,向姑娘笑道:“这位仁兄真糟,水陆
能而皆无用武之地。”
“把他丢下水算了。”姑娘叫。
“不,这人是个好汉,咱们还得借重他。”他摇手说。坐下将翻江鳌弄醒。
翻江鳌徐徐苏醒,不住揉动着咽喉,神智渐清,吃力地坐起,看清了方士廷,即时蹦
起。
“坐下谈谈,张兄。”方士廷按住对方笑道。
翻江鳌双手一摊,苦笑道:“太爷阳沟里翻船,只怪太爷学艺不精。你说吧,你想怎么
办?”
“首先,在下要告诉你的是,咱们不是兄妹。”
“废话!太爷早知道你们不是兄妹。”
“咱们昨晚在九奇峰,与人交手逃得性命,这位姑娘姓燕,她被人击伤,在下在生死关
头救了她,一夜奔波,五更天方逃至湖畔。”
“你的话……”
“信不信由你。”
“你们与谁交手?”
“云龙的老二龙飞。”
“甚么?你……你是……”
“在下姓方,名士廷。”
“哎呀!你……你真是方士廷?”翻江鳌怪叫。
“正是区区,千真万确。”
“你与七星盟……”
“在下不是七星盟的人,只不过与三爷紫燕杨娟姑娘相识,打出来的交情,昨晚杨姑娘
也在,在下掩护她脱身的,目下恐怕仍在山上。”
“哎呀!你何不早通大名?你的事我知道,九江城这半月来闹得风风雨雨,谁不知道你
的事?哈哈!咱们交个朋友,如何?”
“一句话,咱们也是不打不成相识,你老兄凶恶恶地,不许入说话,那来得及通名?”
“哈哈哈哈!我该死,抱歉抱歉。”
“彼此都有不是,张兄别见怪。这位燕姑娘的祖父与小弟落店大姑塘,昨晚也在山上与
龙飞冲突,姑娘被龙飞一脚端伤,兄弟背着她逃命。在此之前,兄弟并不认识燕姑娘呢。”
“你不能去大姑塘了,那姓龙的畜生不会放松你的,你还是赶快远走他方……”
“兄弟打算送燕姑娘至大姑塘,再远走高飞。”
“对,我们这就走。”
翻江鳌架起来,船如脱弦之弩,向下游如飞而去。辰牌末已牌初:船抵大姑塘。翻江鳌
将船泊靠在码头北端,慎重地说:“在下与双头蚊湛四爷交情不薄,他是女儿港的地头蛇,
两位至客店时,如果风色不对,务必赶快离开,回来在船上见面,大家好好商量。在下去找
双头蛟讨消息,打听龙飞那家伙的下落和举动。”
姑娘便将昨天打抱不平,暗助湛四爷半途跟踪龙飞的经过说了。翻江鳌拍拍脑袋,歉然
地说:“老天爷,说起来皆是自己人,看来我这人太莽撞了,没问清底细,便一口咬定你们
两位是……我真该死。事不宜迟,咱们分头行事。”
方士廷呵呵笑,拉住他说:“张兄不能再到九江去冒险,送姑娘返店与他的祖父会合之
后,兄弟还想利用张兄的船远离府境,不知是否方便?”
翻江鳌哈哈大笑,拍拍他的肩膀说:“方兄,只要你吩咐一声,水里火里,算我翻江鳌
一份好啦!我先走一步。”说完,系好缆向镇中走了。
方士廷的衣裤已干,不带包裹,扶了姑娘登岸。姑娘有点心神不定,脸呈隐忧地说:
“士廷哥翻江鳌这人靠得住么?他会……会不会见利忘义出卖我们?”
方士廷爽朗一笑,“你放心,翻江鳌这种人,是真正的草莽英雄,粗豪爽直,恩怨分
明,你大可放心,这种人千金一诺,决不会见利忘义出卖朋友。走,你我分开来走。”
镇中相当热闹,码头上人声嘈杂,但鱼牙子湛四爷不在码头由四名副手主持渔货的买
卖。
姑娘领先而行,进入市街,直趋姑塘客栈。距店门尚有十来家店面,小巷突然钻出头巾
齐眉盖头的湛四爷,傍着她低声:“燕姑娘,随我来。”
不管姑娘肯是不肯,急急挽了姑娘进入小巷,蓦地感到身后有人迫进,火速转身大手疾
挥。
“自己人。”姑娘急叫。
可是已经晚了一步,“砰”一声暴响,湛四爷已被士廷摔倒在地。
“他是湛四爷。”姑娘急急解释。
方士廷赶快将湛四爷拉起,抱拳笑道:“对不起,四爷休怪。”
湛四爷揉动着臂部,毗牙咧嘴地说:“老天爷!你……你老兄真快,了不起,了不起。
双方误会,小意思,你是……
“在下护送燕姑娘回来的。四爷,人交给你……”
“且慢!兄弟也正为燕姑娘的事为难。”湛四爷急急地说。
“我爷爷呢?”姑娘急问。
湛四爷将昨天的经过说了,当然他并不知传信以后所发的变故,然后接着说:“在下是
初更左右赶回来的,三更天令祖与令弟也匆匆回来了,匆匆结算店钱,向九江走了,不留下
任何口信。等店家通知在下时,在下已无法赶上令祖了。”
“哎呀!他……他大概以为我死了。”姑娘掩面叫,凤目中流下了两行清泪。
“燕姑娘,你……你们到底是为了何事?”湛四爷惑然地问。
姑娘将半途埋伏,跟踪龙飞入山的事说了,湛四爷大惊,抽口凉气变色叫:“哎呀!这
恶贼可怕极了,我上了他的大当,七星盟的兄弟糟了!糟了!难怪今早的事来得如此突
然。”
“今早发生了什么事?”
“府城派来了几个眼线,采查方士廷的下落,并奉命捉拿七星盟的人,有两个人住入客
店中,向店乐盘问燕老伯的底细,人仍在店中守株待兔呢。在下心中耿耿,不知为了何事,
只为了此事心焦,刚才姑娘进了街口,有一位兄弟认识姑娘,赶来告诉我,因此在下等在巷
口招呼,不然姑娘便会闯入他们的陷阱里了。”
“那两人是何来路?”方士廷问。
“不知道,但他们与府城派来调查方士廷的人暗通声气。”
“那该是替龙飞助拳的人。”
“可惜兄弟不敢出面盘他们的底。”
“你千万不可冒险。四爷,你能不能设法安顿燕姑娘暂避风头?”
“包在兄弟身上。”湛四爷拍着胸膛保证。
姑娘却不同意,幽幽地说:“不必了,我要回家,回湖广。四爷的好意,妾身感激不
尽。”
湛四爷粗眉深锁,说:“这样好了。姑娘可暂且躲三两天;在下暗中安排,找去湖广的
船……”
姑娘的目光落在士廷脸上,颤声道:“士……大哥,我希望暂时与你同行,答应我,好
么?”
方士廷心中委决不下,说:“走,这件事以后再说。”
“你们要往何处走?”四爷惊问。
“兄弟雇了船……”
“在下派船护送你们……”
“不必了,船是翻江鳌张兄的,他已前往尊府去找你了。”
“哎呀!他来了?好,有他护送,鄱阳湖附近大可去得,在下放心啦。咦!有人来了,
是……是……在店中守候的人。”四爷变色低叫,接着说:“跟我来。”
三人向巷底走,巷口出现的两个人大踏步跟入,领先的中年人亮声的:“湛四爷,慢
走,咱们谈谈。你的一举一动,皆在咱们监视之下,希望你自爱些。”
湛四爷不敢不站住,徐徐转身冷冷地说:“阁下贵姓?咱们少见哩。”
两人走近,为首的中年人冷漠地一笑,说:“兄弟小孤山小孤渔郎马群英,那位是兄弟
的好朋友,姓陈,名家权。”
“哦!久仰久仰,不知两位有何见教?”
“那两位是……”
方士廷含笑上前抱拳一礼,笑道:“兄弟姓施,名方。那是舍妹小亭。马兄听说过饶州
王五爷么?”
“饶州王五爷?抱歉,少见。”
“兄弟是五爷手下押运贷品的把势。”
“唔!怎样?”
“兄弟只负责贷物运送南康,南康府星子县大排岑的商岑土则由另一位周兄负责装
运。”
“在下听不懂你的话。”
方士廷怪笑,说:“光棍眼中不揉沙子,真人面前不说假话。不瞒你说,五爷的货当然
不是运送南康,而九江,转运的事,概由兄弟负责,风险甚大,不得不找湛四爷商量。商岑
土也就是白瓷土,运送至敝府景德镇交窑官接收,不需人护送,再笨的强盗也不会抢白
土。”
“哦!你带了令妹来?”
“舍妹是顺道前来找人的。”
“谁?”
“一个小亡命,抓住他在下要剥他的皮……”
“哥哥,别提他。”姑娘羞忿地叫,装得真像。
“好好,不提,不提。”方士廷沉下脸答,又转向马群英笑道:“兄弟的船在码头,马
兄如有见教,请前来一叙,无比欢迎。”
小孤渔郎呵呵笑,说:“一定,一定,施兄就要走么?”
“是的,白土这两天可以装载完竣,兄弟需赶回南康府,大船还在星子码头等候呢。”
湛四爷接口道:“施兄,这样好了,一有消息,兄弟便派人捎书给贵东立的人转交。”
“兄弟希望四爷将人扣下来。”方士廷煞有介事地说。
“这个……兄弟所冒的风险……”
“四爷请担待些儿,容图后报,皆因舍妹坚持要这人亲自处治,尚请……”
“好吧,兄弟留意就是。”
“那么,一切仰仗四爷了。”
两人一弹一唱,听得马群英两人直皱眉头。
“湛四爷,私自扣人可是犯法的。汤大人正在找证据对付你,要报昨日被暗算之仇
哪!”马群英善意地说。
湛四爷淡淡一笑,不在乎地说:“为朋友两胁插刀,好朋友那在乎违律犯法?如果有所
畏惧自私自利,要朋友何用?”
“四爷云天高谊,兄弟感激不尽,日后再过府请教,告辞了。”土廷乘机告辞。
“施兄请稍候。”马群英伸手虚拦。
士廷一怔,心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