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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弟记得潇湘镇敝村松林中的事么?”
“蔡兄是指吓走四凶的事?四凶又到贵村生事了?”
“不是四凶又至敝村闹事,而是舍侄女芸姑的事。”
“哦!令侄女怎样了?”
“在下有句话,不知该不该问?”
“蔡兄请说,兄弟不会怪你。”
“老弟今年贵庚,已否娶妻?”
“在下虚度十八春,尚未娶妻。”
“那就好。”
方大郎一怔,笑道:“蔡兄的话没头没脑,到底……”
“呵呵!长话短说,在下想向老弟讨杯喜酒喝。”
“什么?”
“舍侄女已经来到店中,家兄一家子,都认为老弟对敝栈恩重如山,复冒险从四凶手
中,救了舍侄女的性命,无以为报,甚感不安。舍侄女已经表示,感激老弟高义,救命之恩
没齿难忘,愿以身相报,愿为老弟执帚箕。家兄命兄弟前来探询老弟的意思,如果老弟不嫌
舍侄女丑陋,即另请人执柯……”
方大郎连忙摇手,正色道:“兄弟救令侄女于无心,救之而掳为己妻,我可不愿被天下
人耻笑。蔡兄,方某孑然一身,天涯亡命,彼此门第不当,更怕挟恩要胁之议,此事断难从
命,烦蔡兄婉传上覆令兄,请勿令在下成为无义之徒,谢甚。”
蔡福一怔,叹口气说:“老弟!这……老弟,千万不可顾忌……”
“蔡兄,不是兄弟有所顾忌,而是实情。”
“老弟浪迹江湖,终非了局,是么?如能在敝处落籍,以老弟的人才与智慧,加上家兄
雄厚的财,与地方上的声望,相辅上成,成就可期。不难成为本府的名人缙绅,老弟何不三
思?”
方大郎沉静地,神色肃穆地说:“贤昆仲错爱,兄弟感激不尽,但人各有志,只能心领
两位的盛情了。兄弟并非是江湖浪人,而是要完成一件心愿,了却一场公案,在贵地仅有短
期逗留,任何时间皆可能离开,说走便走,无可留念。”
“老弟,我不知你所说的心愿和公案……”
“此事不足为人道,请转告令兄。要是我有女儿,决不找一个来历不明,问题重重的江
湖浪人做女婿,除非不爱自己的女儿。”
“咦!我……我不知该如何向舍侄女解释?”蔡福叹息着说。
方大郎淡淡一笑,说:“蔡兄用不着多加解释,只消告诉她,唐小虎爱她甚深,这就够
了。”
“这……唐小虎为人暴躁,而且太狂……”
“呵呵!年青人谁不狂?不狂便是庸才,没出息的人才少年老成。兄弟该走了,请代向
令兄致意。”
他告辞下楼而去,留下蔡福在座上发呆。
方大郎取道回店,刚折入小巷岔出斜街,便发觉后面有人跟踪,是一个脚下轻捷,以笠
帽掩住面部低头疾走的村夫。
“你来吧,这次我可不会上当了。”他心中嘀咕。
脚下一缓,后跟的人逐步接近。
小巷前后无人,巷窄道小,人到了身后,要超越必将探身而过。
近了,来人到了身后,突然掀掉笠帽,张开双手抱住他的腰,奋力便摔。
他一怔,这人怎用上这种斗力的打法?
不由他多想,自卫的本能令他立即采取行动,千斤坠立地生根,扭身左肘斜撞,“噗”
的一声击中了对方的耳门,顺手向下一抄,捞住了对方的一条腿,向上一提。
“嗯……”对方松了手,仰面便倒。
他一把将人抓起,讶然问:“咦!小虎,你怎么了?”
暗袭他的人是唐小虎,耳门挨了一击,已是晕头转向七荤八素,迷迷糊糊地叫:“我恨
你,我……我要打破你……你的头。”
脚步声急促,赶来了三个人,领先的人赫然是唐绮玉姑娘,另两个是仆人。
“哥哥,你……你怎样了?”姑娘惊叫,急急奔近。
方大郎将小虎放下倚靠在墙上,笑道;“我救了你的命,你却要打破我的头,好吧,把
道理说出来听听。”
“你……你抢走了小芸妹,你……”
“废话!你简直昏了头。”
绮玉上前扶住乃兄,向方大郎幽幽地说:“蔡叔已准备请街东曾爷出面做月老,蔡福叔
在永安酒楼邀你商量,要将小绮了妹妹许配给你。小芸妹妹是我哥哥青梅竹马的爱侣,哥哥
怎受得了?”
“小虎,你这人真是愚不可及。”方大郎苦笑道。
“我要和你拼命。”小虎大叫,疯了般冲上。
方大郎拔开对方的手,叉住对方的咽喉抵在墙上,沉声道:“小虎,我不怪你。如果小
芸不嫁给你,那可是你自找的麻烦。年青人太过刚强,不是太好的事,刚则易折。对女孩子
必须刚柔并济,错了认错,一味无理取闹,那是愚昧无知,不足为法。我不赞成大男人向女
孩子一味陪小心,但承认错误并不丢人。那天你妒火中烧,表现得太恶劣,迫得她无路可
走,你并没有甚么光彩;快去向她陪不是承认错误,她仍然是你的。不然,佳人将属他人,
一切都嫌太迟。好自为之,老弟。”
小虎脸色苍白,嘎声道:“你……你是说我……我还有希望?”
“我已拒绝了这门亲事。”
绮玉一怔,不信地问:“你……你拒绝了?听说条件极为优厚,小芸妹妹有十万银子陪
嫁,还有……”
他呵呵笑,说:“我目前虽是个囊空如洗的浪人,但仍不稀罕那十万两银子的嫁妆。有
骨气的男孩子,会赤手空拳打天下,不然,在妻子面前便失去自尊,抬不起头。”
“那……你难道真是云龙双奇的妹夫?”
“我已经告诉令尊了,没有此事。你们如果传出去,保证你们有天大的麻烦。告诉你,
不必再打扰我,一切靠你们自己,告辞了。”
回到客店,他先至沙步衡处看看。沙步衡的症状已显着减轻,精神大佳,欣然地问:
“老弟,你像是很开心,是不是愿意做神偷丁家的司命?”
“当然,这次的机会太好了。”他也欣然地说。
“是不是因为神偷的孙女?”沙步衡似笑似笑地问,但口气并无调侃的成份。
“正相反,兄弟对位小姑娘只有利害关系。”
“那位姑娘不是很动人么?听你的口气,像是对丁家另有图谋呢。”
“不错。”
“是名?是利?”
“都不是。”
“是思?是仇?
“很难说。”
“说来听听好不好?”
“事情尚无眉目,时机未至,恕我守秘。”
“为友分忧,我并非苛求,老弟。”
“这件事真像末明,我如果说出,证明我是个乱入人罪的冒失鬼而已。”
“哦!这人很固执。”
“执善固执,不算罪过吧?你不希望我明辨是非?”
沙步衡脸上一红,汕汕地说:“是非二字,要明辨委实不易,这世间很多事似是而非,
谁耐烦花那么多功夫去明辨?吃力不讨好,苦了自己确是得不偿失,何苦来哉?刚才有店伙
来找你,你会见客人了么?”
“会见了,到外面去走了一趟。”
“甚么人?”
“水西门六栈茂源栈的帐房,他要替我说一门亲……”他将经过说了。
沙步衡大笑:“老弟,条件如此优厚,你竟然拒绝,太愚蠢了,不是么?”
“人各有志,愚蠢就愚蠢吧。”
“那位蔡小芸是个母夜叉?”
“美如天仙,比神偷的孙女有过之而无不及。”
“老弟,放弃这名利双收的机会,你会后悔一辈子,可惜。”
“呵呵!你如果愿意,我替你牵线,做个现成媒人,怎样?”
“可惜我没有你长得俊,人家姑娘爱的是你,你移花接木给人来个望梅止渴隔靴搔,简
直是岂有此理!呵呵!”
“沙兄一表人才,除了身材比我略差半分之外,论器宇风度,甘拜下风。”
“哈哈!别挨骂了,我这快入土的老头子叫……”
“沙兄,你对兄弟的医术不放心?今晚你如果余毒不下,兄弟从此不谈医理。告诉你,
有我在,你想进土也进不了,阎王爷也不敢与我争人。哈哈!放心调养啦!我该走了。”
他回到后院,丁小欣不胜雀跃地等候着他,亲自领他进入客房中,有姑娘亲自派人采购
的衣裤鞋袜,叫来一名侍女,迫着他更衣。
当他换了一身黑绿色劲装出到房外时,在外面等候的小欣兴奋得忘形地喝彩。身材健壮
的人穿劲装,尤其是年青英俊的小伙子,穿了劲装更显得生气勃勃,英伟照人,难怪姑娘高
兴得上了天。
他像是脱胎换骨,完全变了一个人,寒伧之气尽除,在威武中透露出三分温文的气质。
人是衣装,佛是金装,半点不假。
入暮时分,后院气氛一紧。
丁伦的房中,不断有神秘的客人进出。
方大郎一直在屋门附近徘徊,留意那些匆匆进出的访客,看是否有他希望见到的人,可
是,他失望了,一无所获。
二更左右,他到了沙步衡的住处,招来一名店伙,给了店伙十两银子,伺候沙步衡方
便。煎来最后一服药,给沙步衡服下,约一刻工夫,沙步衡泻下了一堆腥臭无比的秽物。
他净了手,打发店伙离开,向沙步衡笑道:“沙兄,恭喜恭喜,余毒尽清,病根已除,
阎王爷冲兄弟薄面,不将你的姓名从生死簿上勾销,哈哈!我这郎中不错吧?今晚你还不能
吃大鱼大肉,今后只消调养二两天使可行动自如,恢复健康了。”
沙步衡脸色仍有点苍白,但手上已有了劲,一把握住他的小臂,激动地说:“老弟,谢
谢你,谢谢你。你从枉死城中硬把我拉回阳世,此恩此德没齿不忘,兄弟,我……我不知该
如何向你道谢才好,也不知你希望我如何谢你。”’
他呵呵笑,说:“沙兄,萍水相逢,济人急难,这是江湖人坚不移的信条。你不知道我
的底细,我不知道你的身世,救你全出于偶然,此间没有任何利害关系存在。今后一别,各
奔前程,天下茫茫,还不知是否有再见之期呢。”’
他将廿两银子纳在沙步衡的枕畔,又道:“兄弟只有这点银子,送给你做盘缠。我该走
了,珍重。”
沙步衡神色不住在变,沉静地目送他出房,久久,方长叹一声,喃喃自语道:“大丈夫
恩怨分明,他施恩不图报,我岂可做负义的人?虽然我不是甚么大丈夫。”
他吃完床头方大郎留下的一方盆带药煮的粥,悄然而起。
客房中一灯如豆,左右五六名旅客四仰八叉地熟睡如死,神态令人望之生寒,鼾声此起
彼落。
夜深了,快三更啦!
他略为活动脚,悄然出房,隐没在茫茫夜色中。
方大郎返回住处,吹熄灯火就寝。不久,窗门徐徐推开,他像一头狸猫,蛇行鹭伏直趋
丁伦的住处,沿廊道后行,三二十步便到了宙外。
这是内间的小客室,东西两端皆有长窗,建有结实的窗格,里面的窗扇糊了棉纸,可看
到灯光,不见景物。他用一根小树枝,蘸了唾沫,伸入窗格小心翼翼的刺了一个小孔,小心
地向里窥视。
他所占住的是西窗,窗外是个小天井。东窗外面是院子,院子里栽了些花木。如果有人
想窥探室内的形势,以利用东窗的成份最大,进退容易,且易隐身。他却从西窗着手,似乎
有点大逾常规。
他刚准备停留,东宙方向突然传来了三记击掌声。
窗上人影路摇,接着传出开窗的声音。
“请进,是常叔么?”是丁伦的声音。
方大郎的眼睛,凑近了小孔。
室内有五个人,丁伦夫妇、小芹姑娘、两名彪悍的中年人,每人皆带了兵刃。
窗门是一名中年人打开的,两名黑影飞掠而入。灯火摇摇,两名黑影的身法十分高明,
落地不带丝毫声息。
是笑无常和八卦道人,两人都带了兵刃。
丁伦手虚引,笑道:“请常叔上座,八卦道长已光临赐教,欢迎。”
笑无常狞恶的脸庞上,挂着令人心惊胆跳的微笑,大刺刺地坐下说:“按到贤侄的口
信,怎能不来?”
八卦道人不言不笑,冷冷地落坐。
笑无常的目光落在一旁安坐不语的两个中年人身上,颇为托大地问:“这两位朋友面生
得紧,贵姓?咱们见过么?”
三角眼厉光闪闪的中年人冷冷一笑,说:“你我一在湘西,一在巫山,少见少见。”
笑无常脸色一变,不再托大了,坐正身躯正色道:“咦!两位定是巫山双煞了。”
三角眼中年人打个呵欠,懒洋洋地说:“区区白煞符威,穿白为证。”
另一位穿黑衣,脸色苍白带青的中年人也冷冷地说:“在下穿黑,黑煞申猛。”
丁伦赶忙接口道:“小侄这次湘南之行,是为神女蜂无极丹士助拳。丹士老神仙希望在
九疑山建一坐碧落宫,小侄奉命先至府城安排。双煞两位前辈,是丹士老神仙的座下使者。”
丁伦已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