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穿山甲宜威那天被打昏,总算末被带走,返城后吓病了,而且不轻。
摘星手周百禄次日一早,雇了一乘山轿不再等侯结伙而行,独自悄然向西山逃。
他认为坐在轿中,不带任何伴当,便可避人耳目,神不知鬼不觉便可秘密逃至香城寺避
祸了。
他却忘了,轿上渡船,人是绝对不许躲在轿中不下来的,即使江中没有风涛之险,人也
不许藏身在轿内,行船走马三分险,万一翻了船,岂不是死路一条?
渡船上已由方士廷放了两名眼线。
轿发西山,走了五六里,后面来一个戴了阳帽的人,急步到了轿后,路前后不见人影。
路左右林深草茂。两轿夫健步如飞,向西山急赶。
戴遮阳帽的人从轿右超越,突然摘掉遮阳帽,伸手一揭轿帘,向内咧嘴一笑。
摘星手一看对方的脸孔,吓得大叫一声,伸手拔剑,急切问却拔不出来。
轿帘放下了,两轿夫听到轿内的叫声,吃了一惊,同时止步,一个叫:“周爷,怎么
了?”
“停下!”摘星手狂叫。
轿尚未放下,他已掀开轿帘窜出外面,扔头撒腿狂奔,奔向回头路。还是往城里逃安全
些,至西山香城寺,远得很呢?
奔了半里地,扭头回顾,路上空荡荡,不但不见有人来,连附近也不见有人。
他惊魂初定,脚下一慢,自语道:“万幸万幸,这凶魔并末追来。”
他再狂奔,希望早些赶到渡头,渡头人多,便不怕来人行凶了。
奔了里余,左面小径中岔出一个人影,也戴了遮阳笠。好像也穿的是青直裰。他大吃一
惊,反应奇快地往路右的草丛中一窜,心跳如擂鼓,浑身在冒汗。
那人渐来渐近,他的心几乎跳出口腔,手心冒汗湿腻腻地,心中发虚软了。他已是惊弓
之鸟,果真是吓破了胆,风声鹤唳,草木皆兵,已完全失去了自制,整个人几乎崩溃了。
那人终于过去了,是一个中年村夫。
他心神一懈,象是大病初愈的人,爬伏在地上全身都发软,久久方能恢复原状,仍感手
脚不住发抖。
不久,他回到路中,挟了用布裹着的长剑,硬着头皮过路。
只是半里地,前面看到一个背部微驼伛偻而行的人,头上包着青巾,手点山藤杖,老态
龙钟,正一步一顿地向府城方向走。
他先是心中一紧,脚下一慢。但等他看清背影是个老村夫时,方心中一宽,重新向前赶。
距者村夫身手约两丈左右,老村夫突然腰干一挺,不再是驼子了,徐徐转身,嘴一笑
道:“摘星手,你才来呀?”
他魂飞天外,魄散九霄,只感到脊梁一凉,双脚象是生了根,浑身在战栗,张口狂叫
道,“救命哪……”
老村夫正是方士廷,也就是刚才掀开轿咧嘴笑的人,大笑道:“你放心,不会有人救你
的命。你少费劲了,哈哈!你还认识我么?”
“你……”
“你心中明白,对不对?”
“你……你想……想怎样?”
“想你跟我走。”
“我……”
“你如果不愿意,为何不拔剑?”
他心中一震,神魂初定,火速拔剑,可是布卷尚未打开,怎拔得出剑?心中一急。更拔
不出来。
“哈哈!你昏了头不成,不解开布卷,剑怎能拔出,慢慢来,别慌。首先,你得除去布
巾。对了,拇指按下卡簧,剑拔出来了,对不对,很容易嘛!练武人讲究临危不乱,这点能
耐说来容易,其实最难,必须过经千锤百炼,历练数十年,方可出生死关头灵台清明,无畏
无惧,冷静从容。瞧你,啧啧!真不知你活了这一把岁数,难道就没练过武功?伸出的剑不
住发抖,怎能与人交手?”
他不但伸出的剑发抖,而且双手也在弹琵琶,不住向后退,脸色灰败,斗志全消,眼中
泛出恐惧的光芒,象是大白天见鬼。
方士廷一步步跟进,说完,大喝一声,山藤杖一举,急进两步。
摘星手一跤跌倒,一声厉叫,躺在地上一剑急挥。
方士廷一杖打掉他的剑,沉声道:“站起来,用你的腿走路。”
“你……”他脸无人色地叫。
“你已是个四十多岁的人了,难道要方某背你么?”
“我……”
“站起来,挺起你的脊梁,做英雄就做到底,别装得象条可怜虫。”
他踉跄爬起,恐惧的后退。
“往南面的小路走,可到江边,那儿有一艘船在等你,快走。”
“我……”
“你走不走?怕死鬼,走!”
当天入暮时分,飞虹剑客的大门上,钉了张纸;上面写着:“第八名凶手摘星手周百禄
伏法。”
该夜,吓病了的穿山甲宜威,门不开窗不启神秘失踪,看守病人的两名健仆,被人打昏
塞在床下,大门上。大门上也留下一张纸,上面写着:
“第九名凶手穿山甲宜威就逮。”
南昌城谣言满天飞,群雄人人自危。这天晚间,城南郊的南庄戒备森严,庄主神鞭袁吉
独自睡在后楼的密室,四周有六名伏桩,两名卫哨站在房门外,往反走动以吸引夜行人的注
意。袁庄主修为精纯。鞭法通玄,胆气超人一等,并末被方土廷所吓倒。夜间枕鞭而睡,房
中漆黑。睡得倒还香甜.不知大祸将至,认为在如此周密的警卫下,连老鼠登楼也休想通得
过伏桩与卫哨的耳日。
三更过去了,一无动静。
四更天月落星沉,全庄寂静如死。
五更初,紧张了一夜的警卫们,吁出一口如释重负的大气,心情随白昼将临而松懈下来
了。
首先是两名警哨先后感到内急,先后下楼奔向茅厕。然后是正在打瞌睡的暗哨肚疼发
呕,呻吟声惊动了房内的神鞭袁吉。
袁庄主手挽合九金丝长鞭,打开了房门问:
“外面怎么拉?谁在呻吟?”
暗影中钻出一个人,急急地说:“五个人全在闹肚子,真是急死了。”
“闹肚子?是不是昨晚喝酒喝多了?”
“不……不知道。”
“去叫人换他们下去。”
“是,庄主要不要去看看他们?”
这句话说坏了,负责警卫的人,全是袁庄主的得意徒弟,怎能叫庄主,应该叫师父才对。
神鞭袁吉反应甚快。喝道:“好家伙,你……”
声出长鞭一抖。
可是,已晚了一步,双方已经近身,长鞭威力有限。
“卟卟卟卟”一连四记重拳捣在他的胸腹上,最后颈根又挨上一劈掌,人向下下仆。
长鞭被夺走了,勒住了他的脖子,凶狠地收紧,他终于失去知觉。
那人将一张纸贴在房门上,上面写的字是“第十名凶手神鞭袁吉受报。”
纸条贴好,背起了昏迷不醒的袁庄主,在黎明前的阵黑光临时,投入黑暗中从容走了。
去年出面敦请群雄帮助龙飞的人,是飞虹剑客与铁背苍龙,铁背苍龙已经失踪,飞虹剑
客使成了首脑,也成了众矢之的。南庄的噩耗传至曾家,飞虹剑客只急得上天无路,象是热
锅上的蚂蚁。
失踪群雄的家属们,日以继夜地在曾家吵闹不休,迫飞虹剑客速组成擒凶队,吵得飞虹
剑客没有一刻安宁。
他怎能组成擒凶队?谁还敢出来惹火烧身,稍具名望的武林人,皆闭门谢客敬鬼神而远
之,如避瘟疫,他已被孤立了。
而蓼洲彭家的道歉期限只有一天,他受到三面的重压,压得他几乎发疯。
彭家的压力,他自信尚能应付,受些委屈算不了什么。
方士廷一面的压力,他认为不算严重,把老命押上,除死无大难,他敢面对面应付。
最糟的是失踪群雄的家小所给予他的压力,一屋子全是哭哭啼啼的老少男女,怨天恨地
吵闹不休,他委实穷于应付,闹了个精疲力尽。
他几乎发疯,最后请人放出消息,要求方士廷谈谈,要钱要命皆可解决。
柳青青玉容消瘦,她感到奇怪,为何方士廷至今仍末向自己下手?
曾家在乱,生活起居皆乱了章法。一早,曾梅小姑娘匆匆离开家,转出东大街信步走向
东湖,西行不远便可看到湖岸。她折向跃龙桥,站在桥上注视着湖水沉思。小姑娘心乱如
麻,感到自己不能替乃父分忧,委实心中不安,她怎能眼睁睁等侯乃父被杀?
她必须谋求对策,可是,她又能怎样。
猛想起湖北端的洪恩桥附近,有一位闺中好友谷仪,据说是武宁州精观女道士翔华观主
的得意女弟子,不但武艺高强,而且修炼有成,道术惊人。
“我何不去找谷姐姐设法?”她想。
可是,她并不知谷家位于何处。谷家不好客,两家平时极少来往,相距甚远,东湖北面
地势荒僻,是否能找得到谷家,大成问题。
但她必须去找,象是沉溺于水的人,即使飘来的是一根草,也会毫不迟疑地,本能地伸
手去抓的。
到了洪思桥头,天空电光一闪,接着雷声殷殷,不片刻便大雨滂沱而下。
“糟!先找地方躲雨再说。”她自语。
糟的是桥头附近没有人家,仅在北面的树林深处,看到一座屋影。天宇中雷电交加,她
不敢在桥头的大树下躲避,立即不假思索地向远处的树林狂奔。
这是一座破败的土瓦屋,大门已经不见了,里面空空,一无长物,连一张破椅也没有,
大概已被主人遗弃多年了,蛛网尘封,阴森森不是善地。幸而屋顶漏水的地方不多,尚可避
风雨。
她不假思索地窜入,浑身几乎湿透了。
“我该带一把雨伞出来的。”
她懊恼地想,拭干了头面的水珠,她盯视着阴沉沉而雷电交加的天空发怔,如果雨不
止,那就糟了。
她定下神,开始打量这间破败的房屋.厅堂不大,里面好象还有一进。她信步入内,果
然不错,厅后有天井,后面内室更破败,厅两侧的厢房。东厢已经半坍,西厢还留下一张三
脚破床,其他便一无所有了。
已可断定这是无主破屋了,至少不会有人来看到她的狼狈像啦!心中一时好奇,便想冲
过天井到后面看看,却又忍住了。
左等右等,等得心焦,雨一直就没停,看看已是下午时分,等得她饥肠辘辘,不知该如
何是好。想等雨止后再走,却又不知何时方能放晴。想冒雨返家,一个大姑娘浑身湿透在街
上奔跑,那还像话?
春日的雨,一天半天那能放晴?春雨不是夏季的阵雨,一下就下个不停。
她等得委实难受,付道:“也许后面遗留下一两顶雨笠,或是一件蓑衣呢,我何不到后
面去看看?”
内堂只有一破门,她冲过天井,毫无戒心地奔入内堂,蓦地,她僵住了,花容失色。
壁根下,铺了异床草席,上面躺着一个中年人,恰好被她的脚步声所惊醒。挺身坐起。
以一双极为明亮富有男性魅力的眼睛,似笑非笑地向她凝视。
这人年约三十上下,身材修伟,五官清秀,齿白唇红,显得英俊潇洒。唯一的缺点是脸
色嫌苍白了些。而他那双情意绵绵的大眼。是今怀春少女们心乱的所谓色眼,令少女们难以
抗拒略带三分忧虑的眼神更是撩人。穿一袭青衫,一旁放置了一个小包裹、一把长剑。从衣
上的皱纹与略显紊乱的发结看来,这人在此巳睡了不少时刻了,也许整天都睡在这儿呢。
她作梦也没有料到此地有人,而这人浑身不沾一滴水迹,可知早巳在此地了。为何好半
天末听到丝毫声息?突然发觉有人,而这人不但是年轻人,又是睡在此地被她所惊醒的,难
怪她会那么手足无措。
她想向外退,怪,不知怎地.突然感到浑身燥热,竟被对方的眼神吸住了。
她神智一乱,自己也莫名莫妙,反正这双怪异的眼睛,令她感到一阵昏眩,身上起了奇
异的反应,不由自主的僵在那儿。无法移开眼神。
那人谈谈—笑,笑容颇为安详,并术站起,微笑道:“惊扰姑娘了,恕罪,恕罪。”
她仍未能移开目光,有点慌乱地说:“不,是……是我打扰了你么?”
“没有,姑娘是不是此屋的主人?”
“不是。我……我是前来避雨的。”
“哦!彼此彼此,我也不是主人,昨晚被人打了一顿,借此暂行养息的。”
“哎呀!你被人打伤了?”
“被五湖船行的伏计打伤的,至今尚未痊愈,请恕在下不能迎了。能请问姑娘贵姓芳名
么?”
“贱妾姓曾名梅,爷台尊姓……”
“在下姓侯,请过来少。此地洁净些,请。”
她不知怎地,竟然未拒绝这无礼的请求,一双陌生男女,怎会一同坐在铺在地面的草席
上?她如受催眠般上前。在对方的右首坐下了。
姓侯的脸部始终跟着她转。那双怪眼,一直就紧吸住她的眼神。笑道:“在下侯天祥,
曾姑娘听说过我这个人么?”
“没听说过,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