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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人要打他们?”麴义惊喜地问道。
“我这次无论如何都不会放过和连。”李弘神情坚决地说道,“要打和连,首先要保证我们自己实力强劲,否则打不动他,所以我不会把士兵们的性命白白浪费在坚守关隘上。另外,把和连诱得离关中越近,他的警惕心就越差,逃回黄河的可能性就越小。”
“但是,陛下会同意大人的想法吗?”孔常担忧地问道。
“陛下的事我来处理。”李弘挥手说道,“只要杀了和连,所有的问题全部解决。”
“仲渊,你给大家仔细说说。”
狂风沙带着四千多人撤到逢义山后,遇到了阎柔。
他和阎柔等人的想法一样,担心和连和拓跋锋督军猛追,率先包围高平城,切断麴义和恒祭等人的退路,所以他命令大军暂时在逢义山停了下来,以便协助阎柔阻敌。
天亮后,斥候来报,占据木峡关的鲜卑人没有出关,也没有继续前进的迹象。
阎柔和狂风沙等人惊疑不定,不知道鲜卑人为什么不趁胜追击。几人稍作商议之后,匆忙率军向高平城撤退。
路上,他们接到了李弘督促撤军的急书。得知麴义和恒祭的大军都已安然回到高平,几人大喜,急忙先行赶到高平城拜见李弘。
大家分别四个多月后,再度相见,自是非常高兴。
李弘搂着小懒的肩膀,看了又看,然后惊讶地说道:“你又长个了。”
小懒看到李弘后,很兴奋,拉着他说个不停,喜笑颜开。
燕无畏在一旁调侃道:“这小子,饭量惊人,饿极了,连马粮都抢。你不要光看他个子长了,你去看看他那匹马,瘦得就剩下骨头了。”
众人哄堂大笑。
李弘指着张郃说道:“俊乂,我让你随虎头去冀州,你怎么不去?”
张郃还没有说话,阎柔马上大声说道:“大人,你把我两个手下都调走,太过分了吧。文丑和张郃,无论如何都要留下一个。是我不让他去的。”
李弘笑笑,对张郃说道:“不去也好。你即使到了冀州,也没有时间回河间国。这次,我们走到信都城就回头了。下次有机会,我再让你回冀州老家看看。”
张郃威激地连声道谢。
狂风沙和九羊皮、斩马看到李弘走过来,急忙跪地请罪。
李弘一一扶起,寒暄一番之后,笑着问道:“好好的,请什么罪啊?”
狂风沙惊异地看了一眼麴义,没有做声。
李弘回头望了一眼脸色极为不自然的麴义,又看看三人,笑道:“麴大人对我说,你们勇敢善战,杀的鲜卑人胆战心惊,没说你们有什么罪责啊?”随即脸色一沉,转身问道,“云天,可是有什么隐瞒?”
这时麴义和恒祭几人都心知肚明,知道李弘不愿意处罚狂风沙,更不愿意把狂风沙违反军纪的事公开。此时用人之际,李弘这么刻意袒护狂风沙也是情有可原。
既然李弘不愿意追究,麴义当然很高兴了。他乐呵呵地笑道:“渠帅看到大人回来,大概有点太高兴,犯糊涂了,哈哈……”
众人一笑而过。
李弘把李玮、谢明、宋文等人又介绍了一下,随即再议军情。
听说朝廷已经下旨,让破虏将军董卓率军由上郡的长城要塞直接插到北地郡的灵州,以切断敌人退路逼迫鲜卑人撤军,几位统军将领的意见再度发生了分歧。说到底,大家对强大的鲜卑人还是很畏惧,对鲜卑人越过六盘山之后,汉军能不能找到机会歼灭他们没有把握。
既然朝廷有明确的御敌策略,为什么还要冒险放弃六盘山天险?只要守在六盘山和朝那一线,等待董卓将军攻击成功,鲜卑人自然会撤军而走。虽然坚守防御的代价很大,但不需要冒风险,更不需要得罪朝廷招惹无端的祸患。
支持李弘弃守六盘山的将领认为,把击败鲜卑人的希望寄托在一无所知的董卓大军身上,所冒的风险更大。假如董卓攻击灵州失败,或者他迟迟没有拿下灵州,而己方大军在坚守过程中又死伤惨重,实力大损,那么,北地郡和安定郡的整个北方疆域必将沦陷。换句话说,鲜卑人的入侵目的全部达到了。而这之后,汉军要想在短期内夺回这些土地,就大汉国目前的国力来说,根本不可能。仅再次集结十万大军,就需要很长很长一段时间。
“把胜利寄托在别人身上,想不劳而获,最后倒霉的一定是我们自己。”张郃大声说道,“没有人会把胜利拱手相送,胜利要靠我们自己去流血流汗,要靠我们去奋勇鏖战才能得到。”
李弘没有加入大家的争论,他默默地站在窗前,看着湛蓝湛蓝的天空,他突然想起了风雪的眼晴,那双蓝得令人心醉的眼睛。
燕无畏轻轻走到他的身后,小身说道:“若想击杀和连,这是唯一的机会。”
李弘点点头。
“当年你说过,只要杀死和连,风雪就可以回到鲜卑,回到谈月谷。”
李弘想了一下,又点了点头。
“那你还犹豫什么?”燕无畏说道,“为了风雪,我们也要撤过六盘山。”
李弘沉默不语。他想到了离开冀州的时候,何颙告诉他的那番话。何颙说西疆的战事最好是速战速决,两个月内结束,否则,粮饷断绝,败局再难挽回。何颙的话绝不是危言耸听。他记得去年西疆平叛的时候,后来就没粮饷了,但太尉府一直隐瞒不说。要不是自己突然出手肃贪抄没了大量赃款,救了急,不要说后来的翼城大战,就是自己的大军能不能顺利返回子秀山大营都成问题。如果同样的事情再次出现,对坚守在六盘山的大军来说,就是灭顶之灾,再无活路。
“不要再争了。”李弘大声说道,“命令各部,快速撤向朝那城。”
****
董卓的大军奉旨北上,沿着洛水一路急进,连赶六百里,到达白于山长城要塞。
军中大帐内,司马李儒放下手上的文书,俯身又仔细看了一下地图,半晌没有说话。
“大将军让我们缓行,陛下催我们急行,这两道命令截然不同,我们到底听谁的?”胡轸左右看看,然后望着董卓,恭敬地问道。
董卓神情冷漠,捋须说道:“先听听司马大人怎么说?”
“还是缓行吧。”李儒说道,“鲜卑人的大军正在攻打三关,士气高昂,实力强劲,这个时候去攻打灵州,时机非常不好。鲜卑人得知我们切断了他们的后路,必定怒气冲天,一路杀回。我们首当其冲,损失一定惨重。”
“我们一路缓缓而行,一天五十里,走上十天半月。半个月后,鲜卑人和李弘早就杀得精疲力竭,实力大损了。到那时,我们再行出击,不但可以顺利攻占灵州,还可以打一下实力巨损的鲜卑人,趁机多拿军功。”
李儒稍稍停顿了一下,继续说道:“朝廷只想把鲜卑人早点赶出去,并没有取胜的信心,他们都把希望寄托在李弘大军的阻击上,对我们这一路兵马,并不十分看重。我们即使打下了灵州,打跑了鲜卑人,但功劳也远远比不上李弘的大军。”
“我们跑了一千多里路来打仗,结果功劳都是别人的,这自然说不过去。所以,我们等到李弘的大军基本上损失得差不多了,连追击的力量都没了,整个战场就剩下将军这一支大军,那么,所有的功劳就都是我们的了。”
李儒淡淡一笑,说道:“至于李弘,实力大损之后,已经难成气候。大将军想怎么解决他,那是大将军的事,和我们没有任何关系,但这个人情,大将军将来一定要还给我们。”他拿起那卷竹简,认真地卷好,放到了董卓的手边,“将军把它收好,也许日后还有作用。”
“侯爷来书说,太尉张温已经被罢职,兵事现在暂由尚书台处理。皇甫嵩大人现在就是尚书台的尚书令。”李肃说道,“皇甫大人亲自指挥西疆之战,他肯定会看出我们的企图。如果他在陛下面前说三道四……”
李儒摇摇头,说道:“朝廷虽然一再下旨催促,但他们也知道山路难行,走不快的。而且,我们一旦进入白于山西麓之后,基本上就和朝廷失去了联系,他想找我们也找不到,只有干瞪眼。将来我们打赢了,谅他皇甫嵩也不敢多嘴多舌。”
帐内众人连连点头。
“长笙,我们一旦和朝廷失去联系,就无从知道安定的战局,那我们如何掌握攻击的时机?”董卓想了一下,问道,“要想把鲜卑人歼灭在黄河以南,这个攻击时机非常重要。”
“李弘手上目前至少有十万人,加上三关和六盘山地势险要,守上一两个月不成问题。”李儒说道,“但这攻击的时机的确不好掌握,尤其将军说要把鲜卑人歼灭在黄河以南。”他抬眼望望长史刘艾,嘴角显出一丝不易察觉的嘲讽,“将军难道有决心把鲜卑人歼灭在黄河以南?”
董卓点点头,非常自信地说道:“我日前占课,此战必胜。”
他又指指坐在身侧的刘艾说道:“文起也曾望天象占龟卜,确信有此吉兆。”
李儒终于忍不住发出了一声冷笑。
刘艾是董卓的长史,他和李儒两人是董卓的左膀右臂,但两人关系一直恶劣,互相辱骂不止。刘艾四十多岁,中等身材,长相文弱,性情温和,他精通术数,熟知阴阳,为董卓所倚重。李儒是学古文经学的,而刘艾习今文经学,所以两人的观点相差甚远。
汉代官吏多是由研习经书的士子充任,而当时的士子大都研习今文经学,今文经学用谶纬说经,因此士人研习术数蔚然成风。
(谶是用诡秘的隐语、预言作为神的启示,向人们昭告吉凶祸福,治乱兴衰,往往有图有文,又称图谶。纬是用宗教迷信的观点对儒家经典所作的解释。)
本朝文武官职不固定。文职官员随时可以为将领兵出征,所以这种风气也蔓延到了军队。在军队里,一般军司马级别以上的军官研习兵法时,必定要学兵阴阳家的典籍,要知晓占候禳辟之术,否则很难升职。只有精通术数才能堪为将才。本朝许多高级将领,都在出征时大力征辟术数人才,这既是补己之不足,也是战斗力的直接贮存。
董卓很早就会玩课数这一套。而且他还相信巫觋,每遇不解之事,必召巫祝询问。长史刘艾就是专门替董卓做这事的,很受军中士兵的爱戴和敬仰。
董卓看到李儒脸显不快之色,知道他不信这个,马上就要开口骂人了,所以立即说道:“长笙,你认为我们有几成把握可以歼灭鲜卑人?”
李儒狠狠瞪了刘艾一眼,说道:“这要看李弘怎么打了。”
“如果李弘决意死守,双方的死伤必定惨重,尤其是鲜卑人,他们都是骑兵,攻打关隘和城池非常吃亏。但李弘更吃亏,他的大军由于调动迟缓,分批进入安定,人数上每每处于极度劣势,损失一定更大。在这种情况下,鲜卑人听说我们攻占灵州,必定仓惶后撤,我们以逸待劳,获胜当有可能。”
“如果李弘意图保存实力,步步后退,双方的损失就不大,而我们就不好打了。出击早了,我们可能受损,出击迟了,我们不但没有功劳还要获罪。所以,将军最好不要太乐观,认为我们可以在黄河以南歼灭鲜卑人。”
董卓点点头,神情冷峻。
****
高平城四门大开,城墙上空无一人,只有飘扬的战旗在猎猎作响。
律日推演、宴荔游、暮盖廷、旭癸并肩站在高平城外,惊异不定。
“我和汉人打了几十年仗,这还是头一次顺利地打到了高平城。”旭癸苦笑道,“我可以拿脑袋和你们打赌,汉人一定有阴谋诡计。”
“你怕了?”宴荔游摸摸自己的秃头,硒笑道,“你不想进城?”
“我不进了。”旭癸坚决地说道,“要进你们进。”
律日推演奇怪地看了他一眼,问道:“你是不是被汉人打怕了?这么胆小?”
“那你还过不过六盘山?”暮盖廷笑道,“你不会连六盘山都不过吧?”
“我不过,要过你们过。”旭癸看了他们一眼,严肃地说道,“六月惊雷横行西疆几十年,无人能够胜过他,当年段颎那么厉害,也不过和他打个平手而已,但这个豹子一到西疆就把他打死了,边章和北宫伯玉有十几万人,一样被他打得狼狈而逃。”
“豹子用兵一向以奇制胜,我们不能以常理揣测他。如果今天他率兵在这里死守,反倒没什么事,但他今天却把一座城池拱手相送,这里就一定有诡计。”
“哟,你还挺有见识的。”律日推演调笑道,“怪不得你老打败仗,原来见识这么高。”
旭癸嘿嘿一笑,不以为忤,转身离去。
“你们怎么看?”律日推演问道。
“豹子兵力不足,粮草不济,面对我们十二万大军,他能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