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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陛下要杀大将军。”许谅急切地说道,“现在只有你可以进入皇宫。你佯装有十万火急之事需要进宫急禀蹇硕,然后你追上大将军后向他示警,让他速速出宫。”
第一卷 立马横枪篇 第十章 风雨如晦 第十节
大将军何进突然接到了皇后懿旨,皇后急宣大将军立即到长秋宫议事。
何进大喜。这一路行来,他心里七上八下,忐忑不安。宫内的情况自己一无所知,如果能从皇后那里得到准确消息,自己当可从容定策。即使陛下要杀自己,皇后也有办法让自己尽快从长秋宫脱身而去。何进直觉地认为目前陛下尚在皇统未立,京城的局势还远远没有演变到手足相残的地步,皇后还必须要依靠自己的实力为后盾确立皇统,也就是说自己的妹妹还非常可信。
“老大人和诸位大人先行,我随后就到。”何进走下马车,拱手说道,“皇后有旨我不能不去。”
袁隗若有所思地看着何进,沉吟不语。何进的言下之意是天子并无圣旨急召自己进宫觐见,自己之所以稀里糊涂地进了皇宫,都是因为袁隗和丁宫等人极力相劝的结果,谁知道天子是不是对袁隗说过要急于见到自己的话?自己先去长秋宫觐见皇后并不算失礼。
丁宫本欲相劝,但看到何进疑虑重重,魂不守舍的样子,他把话又吞了回去。
司空刘弘从后面匆匆赶来,看到何进转身要走,急忙喊道:“大将军要去长秋宫?”
何进点点头,举步欲行。
刘弘阻止道:“嘉德殿就在前面不远处,大将军此时转道长秋宫于礼不合于情不通,一旦给陛下知道了,恐怕……”
何进淡淡地一笑,缓缓扫视了众人一眼,然后脸色渐渐变冷,“只要诸位不说,陛下又怎能知道?”
袁隗脸含笑意,眼里却突显一丝恼怒之色。何进此话明显带有挑衅的意思。在这皇官之内,大臣们的一言一行都落在宦官眼里,天子怎能不知?何进所倚仗的无非是陛下将死自己即将权倾天下而已。一个屠夫在将死之际还这样猖狂,全然不顾架在脖子上的刀,其屠夫本性暴露无疑。袁隗冲着刘弘做了个手势。刘弘不再多劝,十分不满地看着何进扬长而去。
袁隗连眼角都没抬一下,挥手说道:“走,去嘉德殿。”
蹇硕闻讯急报太后。太后没有在意,随口说道:“他见完皇后之后,还要到嘉德殿来觐见皇帝,他难道还能不辞而别?”
蹇硕惊慌地说道:“臣已经命令城内的西园军出动了。如今典军校尉曹操和右校尉淳于琼各领兵马围住了大将军府和车骑将军府,左校尉夏牟领兵控制了洛阳北城的夏门和谷门。兵马调动的消息立即就会传进内宫。皇后一旦得知,势必要和赵忠他们想尽办法把大将军送出京城。大将军如果成功逃出洛阳,我们将前功尽弃,而皇统之事也再无回旋余地。”
太后这才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她急忙问道:“如今怎么办?”
“以陛下的名义下旨督请何进立即赶到嘉德殿见驾。”蹇硕不假思索地说道,“我们在何进赶到长秋宫之前拦住他。”
“以皇帝的名义下旨?”太后吃惊地说道,“皇帝并没有说……”
“可陛下也没有说不杀何进。”蹇硕劝道,“此时箭已上弦,没有任何退路了,请太后早做决断,迟恐生变。”
太后踌躇良久,犹豫不决。
“太后,何进一旦逃离洛阳,我们就再无机会了。”蹇硕心急火燎地劝道,“如果史侯继承大统,皇后独掌大权,必定要对太后和小董侯不利,太后……”
“你快去办,快点。”太后一听小董侯面临险境,再不犹豫,挥手说道,“你亲自去,亲自去……”
蹇硕早已准备好圣旨,他带上十名中黄门,出殿抄近路向长秋宫飞奔而去。
何进在距离长秋宫百步之外被蹇硕拦住了。天子急召大将军见驾以议定皇统之事。
何进缓缓站起来望着远处的长秋宫,心中充满了无奈和恐惧。蹇硕神色悲痛地说道:“大将军,陛下知道自己已经病入膏肓,时日无久了,所以他日夜期盼着大将军能够早日回京以议定皇统,托付国事,保大汉社稷千秋万代。”
何进暗自苦笑,转身向嘉德殿方向慢慢走去。蹇硕跟在后面,小声介绍陛下的病情,并婉转表示皇后已经得到了天子的默许,大皇子将如愿以偿,顺利继承大统。蹇硕甚至勉强挤出几丝笑意,向何进表达了自己愿意尽力协助之意。何进恍若未闻,只顾低头想着自己的心思,忽然,他漫不经心地问道:“太后可曾反对?”
蹇硕凑近何进的耳边,低声说道:“陛下让太后尽早回河间国。”
何进霍然心惊,浑身上下霎时出了一身冷汗。他猛然停步,一双眼睛狠狠地瞪着蹇硕,竟然露出了些许的杀气。蹇硕不解地望着他。蹇硕说的是实话,但他不知道自己这一句实话却象利箭一般洞穿了何进恐惧的内心。
陛下绝不会说出这种话,即使他要让史侯继承大统,他也绝不会说出这种让太后离京归国的话。陛下对自己的母亲极其孝顺,他至死都不会让自己的母亲离开皇宫离开京城独自一人回到河间国,让太后一个人孤寂地生活在那个叛乱迭起的祸乱之地。蹇硕这么说的目的只有一个,那就是让自己放松警惕,放心大胆地跟着他走进嘉德殿。
蹇硕被何进凌厉的眼神看得有点心慌意乱。难道何进猜到了自己要杀他?蹇硕极力镇定心神,换上一副非常无辜的表情诧异地说道:“大将军怎么了?我说错了什么吗?这的确是陛下亲口对太后所言,我当时就站在旁边,听得清清楚楚。”
何进眼内的杀气渐渐敛去,脸上露出了嘲讽之色。他上下看看蹇硕,撇撇嘴,不阴不阳地说道:“谢谢蹇大人实言相告,将来我必有厚报。”
蹇硕听出他语气不善,赶忙笑脸躬身相谢,心里恨恨地骂道,等下要你死得好看。
赵忠一直候在长秋宫门外,他听说何进被小黄门蹇硕拦住了,急忙带人出宫去迎。赵忠跑得气喘吁吁,上气不接下气。蹇硕是陛下的绝对心腹,虽然小黄门这个官职不大,但权势倾天,就是赵忠遇到他也不敢乱摆上官的架子。赵忠和何进互相致礼。寒暄两句之后,赵忠说道:“皇后正在宫内等着大将军议事,大将军怎么还没进宫就要离开?这事要是让皇后知道,她会怪罪的。”
何进指指蹇硕,“蹇大人来传陛下圣旨,要我速至嘉德殿见驾。”
赵忠大吃一惊,他用怀疑的眼光望着蹇硕问道:“当真?”
蹇硕泰然自若地点点头。
皇后听说何进被小黄门蹇硕拦在宫门外并以天子旨催请何进速进嘉德殿,顿时心神震骇,手足冰凉。她茫然无措地望着大汗淋漓的赵忠问道:“怎么办?现在怎么办?”
赵忠神情紧张地笑笑,安慰道:“不要急,不要急,让我想想,让我想想。”
张让面色凝重,背着手在屋内团团乱转。前几天陛下召见自己和赵忠说得那番话难道仅是哄骗之辞?天子说不立太子难道是缓兵之计?何进一死,何氏宗族必然覆灭,剩下自己和赵忠这帮老中官顿时成了洛阳各方权势的眼中钉。董侯继承大统之后董太后和董重就要手握大权,他们首先就杀的就是自己这帮老中官。一来他们可以讨好朝中的士人,二来也报了当年董宠被杀之仇。陛下根本不是在挽救自己和老中官们的性命,而是在诱骗自己和老中官们全力帮助皇后和何氏宗族,把自己和老中官们往死亡路上推得越来越近。张让怨毒地诅咒了两句。无论如何都要先把何进的命保住,否则大家一起玩完。等到史侯继承了大统,如果何进还是一个忘恩负义的小人,还是跟在士人后面叫嚣着要诛杀中官,那他就等死吧。大将军和中官斗法,这世上尚没有成功的先例。
就在这时,中常侍郭胜带着神色惊恐的何苗匆匆走进了长秋宫。
“曹操和淳于琼奉蹇硕之命,各带人马围住了大将军府和车骑将军府,把两府的所有掾史和门客尽数堵在了府内。”郭脸焦急地说道,“夏牟奉命接管了北城的夏门和谷门,堵住了大将军北上孟津之路。如今大将军进退失据,危在旦夕。”
“袁绍呢?”赵忠急忙问道,“袁绍的人马在哪?是不是围住了皇宫宫门?”
“袁绍已经接到蹇硕的命令率部接管了南城的津门、小苑门、平城门和开阳门,截断了大将军南下南阳之路。”郭胜抹抹脸上的汗,心惊胆战地说道,“陛下显然不信任袁绍,把他的军队放在了南城。大将军如果由南城逃离洛阳回到南阳,他就没了军队,迟早也是死路一条。”
“最早给我们送来消息的就是袁绍。”何苗肥胖的身躯瘫坐在地上,垂头丧气地说道,“现在怎么办?”
“是袁绍送的消息?”张让突然盯着何苗问道,“你肯定?”
“我肯定。”何苗从怀内掏出袁绍的密信,“你着,这书信是他的字迹,错不了。”
张让一把夺过书信,细细地看了一遍,脸上渐渐露出了笑意。
赵忠凑到他身边看了几眼,忽然笑了起来,接着他不屑地骂道:“这个袁本初胆子不小,竟然敢在这个时候亲笔写书。这小子现在翅膀长硬了,心眼也越来越多,像足了袁隗这个老混蛋。”
“我看这事袁隗早就预料到了,否则袁绍断然不会亲笔写书留下这么大的破绽。”张让拍拍手上的书信,轻松地说道,“袁绍既然亲笔写书,说明士人正在极力营救大将军。他这么做的目的,无非是希望我们在宫内帮他们一把而已。”
何皇后闻言大喜,急不可耐地问道:“如何帮?”
张让躬身对何皇后说道:“请皇后娘娘立即起驾到嘉德殿探视陛下,尽可能延缓陛下动手的时间。”然后他对赵忠等人挥手说道,“我们都去,立即走,快,快……”
何进缓步而行,路上不停地问着北疆大战的消息。征北大将军李弘连战连胜,已经率部进入云中。而赵云千里奇袭成功,已经掩护徐荣麴义的大军渡河北上,目前北疆战局已经进入了最关键的合围阶段。何进才知道这个消息,北征大军进展如此迅速让他非常震惊。突然,何进想到了一个很重要的问题。
他想到北疆大战的成败直接关系到大汉社稷的安稳,而洛阳的稳定又直接关系到北疆大战能否成功。在北疆大战进入到最关键的时候,如果自己被杀,谁能保证洛阳不乱?士人们一定会想方设法救出自己。袁隗和丁宫也许早就听到了风声,也许早就安排好了一切,他们毫无顾忌地把自己直接接进宫内显然有违过去的谨慎和小心。他们也许已经有了妥善的解决之策,需要的不过是时间而已。
在大汉国目前这种形势下,袁隗、何颙、袁绍当然不会蓄意要杀死自己,相反,他们还要依靠自己铲除奸阉重振大汉。他们既然一再催请自己四京,一再向自己保证回到洛阳非常安全,那么洛阳就一定安全,绝对不会出现陛下突然发难杀死自己的事。
何进甚至自嘲地想到,从自己进京到现在,还没有出现任何有违常规的事,所谓陛下要杀自己也不过就是自己的胡乱测想而已。也许这皇宫本来就十分安全,陛下也根本没有杀死自己的打算和计策,而自己不过是杞人忧天,庸人自扰罢了。何进在等,在盼望奇迹。
何进脸上含笑,嘴里和蹇硕说得很热闹,心里却胡想一气。他有时也抬头看看蔚蓝色的天空,看看天空上漂浮的朵朵云彩,他幻想着自己可以变做那自由自在的白云,随风而走。何进好象已经忘记了皇宫内暗藏的无穷杀机,他和蹇硕两人兴致勃勃地讨论着北疆战局,神态悠闲。
这时,他看到了潘隐。
蹇硕向何进打了个招呼,匆忙迎了上去。潘隐很紧张,把宫外的突发形势说了一遍。蹇硕很满意地拍拍他的肩膀,夸奖了几句,然后说道:“陛下病情日渐增重,恐怕支撑不到几天。考虑到陛下归天后洛阳可能动荡不安,所以临时采取了一些预防措施,没有什么其他用意。你不要惊慌,回去后替我安慰一下府内的其他掾史客卿,叫他们最近都在府内待着,不要到处乱走,以防出现意外。如果宫外发生了什么异常事情,你还是象过去一样火速进宫向我禀报。”
潘隐三十多岁,皮肤白净,三绺长须,看上去精明能干。他躬身答应了一声,接着说道:“我在进宫之前,看到城门校尉伍琼带着两百卫卒正在向南宫宫门而来,不知道他来干什么?”
蹇硕稍显意外,他愣了一下,说道:“也许宫门附近出了什么事吧?你再去看看,如果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就来告诉我。”
潘隐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