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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十五郡除了河东郡,目前都很贫瘠,李将军担心屯田难以为继,所以要求天子在十年内把冀州的赋税全部拨付给幽并两州。为了确保冀州赋税收入不受战乱的影响,李将军要求在冀州驻军。”
大臣们再也忍受不了,太仆杨彪更是怒骂出声。
袁隗站在来,挥手说道:“不要吵,听完再议。”
何颙摇摇头,有气无力地说道:“李将军说,十年内,他要在北疆筹建三十万边军,其中有十万是铁骑。这三十万大军的军资,李将军要求天子务必立即支付五十亿钱,他要立即在五原、云中一带筹建养马场和十万铁骑,以便在将来北上攻击鲜卑国。”
“还有吗?”
“李将军要求天子立即把渤海王和长平公主送到冀州藩国,否则……”
“否则怎样……”袁隗问道。
“否则他将领二十万大军南下洛阳。”何颙一脸痛苦地说道,“北疆大军实力强悍,还有匈奴铁骑和乌丸铁骑助阵,我们实在难以抵御,请诸位大人三思啊。”
第一卷 立马横枪篇 第十章 风雨如晦 第二十五节
何颙说完之后,尚书房内反对痛斥之声此起彼伏,许多大臣神情激动,大骂李弘恃功骄纵,目无法纪,以重兵威胁天子,肆意践踏大汉律,明为大汉重臣,实为汉贼。
袁隗思索良久,然后举手示意众臣安静下来。
“李大人如果手持先帝遗诏,挟重兵南下,我们如何应对?是继续拥立当今天子还是遵从先帝遗诏?”袁隗连连摇头,长叹道,“先帝,这都是先帝……”
大臣们不明白袁隗这话是什么意思,一个个沉默不语。
“自从中平元年的卢龙塞大战开始,李大人就一直率部奋战在北疆和西疆的各个战场上。六年来,李大人为大汉国抗御外敌,平定叛乱,立下了赫赫功勋。他是我大汉国的英雄,更是我大汉国的忠臣,这一点不容置疑。”袁隗缓缓说道,“今日他之所以南下,还是因为他忠诚于先帝,忠诚于大汉国,如果他置先帝遗诏于不顾,苟安于北疆一隅,难道他就是先帝的忠臣了?是我大汉国的忠臣了?汉贼一说,未免太重了。”
“今日之局面,皆源于先帝,这一点,诸位大人应该很清楚。”袁隗平静地说道,“李大人没有以先帝遗诏告天下,没有以书策胁天子,仅仅以粮草不济为借口率兵南下晋阳,已经算是考虑得很周全了。他让何大人带回来的诸般条件,虽然违背大汉律的地方很多,但无一不是为了北疆的安危,为了并州屯田的成功,为了北迁的数百万灾民的生存。这一点,诸位大人也应该很清楚。”
丁宫、卢植和何颙颇为敬佩地看着袁隗,而其他大臣们却越听越心惊,已经渐渐明白袁隗的意思。
“李大人手里拿着先帝遗诏,肩上担负着北疆安危,面对着的却是今日洛阳的危局,你叫他如何自处?”袁隗看看众人,忽然笑道,“北疆大战结束后,我们为什么担心李大人会南下?那是因为我们都知道他的处境非常艰难,进退皆难以立足,所以我们才让何大人北上一探虚实。”
尚书房内静寂无声。大汉国的重臣们个个凝神沉思,谁都不再说话。参隶尚书事处理国政的太傅大人突然说出这番话,自然不是无的放矢。他难道还有更好的解决之策?
“太傅大人能否说说应对之策?”太仆杨彪问道。
“凡大汉律允许范围内的要求,我们当然应该答应,凡本朝有先例的要求,我们也可以答应。凡违背大汉律的要求,我们坚决不答应。”袁隗手捋长须,一字一句地说道,“但我们也有要求,李大人今年必须北上征伐鲜卑国,否则,他拿什么来向天子证明他对大汉国和天子的忠诚?”
众臣恍然大悟。
大臣们随即商议具体的对策。
北疆今年用于河套以南屯田,迁移灾民,修葺城池的一百亿钱可以调拨,但考虑到今年黄河下游再次发生大水,并州必须接受更多北迁的灾民。
因为灾民大量涌入并州,北疆的确需要增加更多的屯田区域,所以朝廷同意李弘的要求,增加包括河东郡在内的六个郡给北疆屯田。
同意车骑大将军在十年内总督十五郡的军政,再加上他还要兼领三州两郡的兵事大权,所以朝廷认为并州牧的确没有设置的必要,因此免除了董卓并州牧一职,但朝廷认为并州必须重设并州刺史一职。
在十年的屯田期内,不确定因素太多,再加上并州本身的贫瘠,朝廷同意这十五郡在十年内无需向国库上缴赋税,但朝廷认为这十年期应该从中平四年开始算起,也就是说还剩下七年时间不用向国库上缴赋税。
考虑到北疆的现状和大汉国财政的匮乏,朝廷不同意李弘在北疆组建三十万边军,只同意李弘保持现有的二十万边军规模,这其中还包括十二万屯田兵。当然李弘所要的那五十亿钱的建军军费也就没有了。
现在长平公主已经到了河间国,只有渤海王还羁留在洛阳。不过渤海王何时返回藩国,只能由天子和太后钦定。
至于李弘要求在十五郡驻军,以驻军校尉兼领太守的事,还有在冀州驻军,以冀州赋税填补幽并两州的事,朝廷绝口不提。
最后,朝廷要求车骑大将军李弘立即重整兵马,准备在八月北上征伐鲜卑国。
大臣们的这个奏议被赵忠和张让两人带到了长秋宫请太后过目。
太后听完赵忠的禀报,又仔细看了一下奏议,然后说道:“本宫对朝政的事不是很懂,你们想怎么办就怎么办吧,只要李弘能戍守北疆不再南下就行,但小董侯无论如何不能离开京城。”
“臣也是这么想。”张让说道,“李弘提出要在冀州驻军,又要渤海王归国,这明显就是想在北方拥立渤海王为帝嘛。现在太尉大人刘虞就在幽州,如果李弘和他联手拥立渤海王,这事情就不可收拾了,将来国家要大乱。”
何太后惊慌地问道:“爱卿可有什么办法?”
“以臣看,还是把渤海王改做陈留王吧。陈留郡就在京畿附近,陈留王即使要归返藩国,也在天子身边,掀不起什么大浪。”
何太后大喜,急忙准奏,命令赵忠立即拟旨。何太后心情轻松了,随即就心痛调拨给北疆的那一百亿钱了。
“这钱,能不能少拨一点?”
赵忠脸色一变,急忙劝谏道:“太后,这可千万不能减。黄河今年再发大水,成千上万的灾民纷纷涌进并州,李弘现在要的就是钱和粮食,如果因为这事激怒了李弘,那就得不偿失了。”
何太后吓了一跳,慌忙说道:“本宫准奏,立即下旨吧。”
参隶尚书事的大将军何进也拿到了这份奏议。
何进喊来何津,把奏议给他看了一下,问道:“河间国那边的事进行的怎么样了?”
“伍宕几次下手都没有成功。”何津说道,“太尉大人已经派三千兵到河间国保护公主,所以……是不是命令他们立即撤回来?”
“撤回来吧,此时没有必要激怒李弘。”何进说道,“遗诏既然在李弘手上,公主对我们就没有威胁。现在关键是要保护好渤海王,不能让他出事。”然后何进指着奏议上的最后几句话说道,“你看,李弘会北上攻击鲜卑吗?我们需要他在相当长的时间内一直驻军于晋阳和河东,否则洛阳的事很麻烦。”
“此时北上征伐的确是最好的机会,如果先帝仍在,李弘一定会义无反顾率军北进,但现在……”何津苦笑道,“现在并州灾民达到了数百万,北疆形势岌岌可危,你就是给他一百个胆子,他也不敢北上征伐。所以,大将军还是放心吧,此事已经万无一失,不过……”
“不过什么?”
“大将军不觉得李弘变了许多吗?他已经不是过去的那个豹子了,他更加危险了。你看他这次为了维护北疆的安危和保证并州屯田见效,不但置先帝的遗诏于不顾,甚至还提出了许多违反律法的要求。”何津担忧地说道,“虽然他名义上都是为了大汉国,为了北疆和数百万灾民,但其实,他何尝不是为了自己的身家性命,不是为了自己的权势和荣华富贵。十年之约?十年后,他羽翼丰满,这天下还有谁能和他抗衡?”
何津指指案几上的奏议说道:“太傅大人和朝中的那帮大臣们以为可以利用李弘的忠义和北疆的存亡来威逼他北上征伐,他们为什么就不想想,假如李弘宁愿背负抗旨的罪名也不愿北上呢?太傅大人想利用北上征伐来铲除李弘这个隐患,是不是太过一厢情愿了?”
何进笑道:“今年大军北上的条件不是很好,何况在洛阳未稳之前,我也不希望他北上。但为了让朝中的大臣们答应他的条件,李弘还是可以适当做一点北上的姿态。等到我们满足了李弘的所有条件,他有权有钱有兵了,北疆的形势就会逐渐好转。到了明年,宫内的奸阉已经了无踪迹,而我也已经牢牢控制了朝政稳定了洛阳,那时,李弘就可以率军北上征伐了。自从去年鲜卑国爆发内乱以来,鲜卑人实力大损,这可是建下盖世功勋的最好机会,我也不想错过。”
“这么说,大将军决意要帮助李弘了?”
“他既然守信南下帮我稳定洛阳,我当然也要守信帮他稳定北疆了。”何进说道,“为了确保皇统,我只有和李弘联手。否则,我将来即使铲除了奸阉,也要和这帮士人斗个你死我活,这对我有什么好处?只要李弘在,朝中的大臣就不得不帮助我对付这只豹子,而少了士人的掣肘,我就能安稳无忧地逐步控制权柄,把持朝政。”
“大将军,那十年之后呢?”
“十年之后,我大汉国早已恢复元气,国力大盛,李弘要是不遵从诺言,天子一封诏书就可以集结全国之力围攻北疆。难道他一人之力可以抗衡整个大汉国吗?”何进笑道,“十年之后,北疆屯田如果大成,百姓就会安居乐业。李弘如果是个忠臣,他就不会祸乱北疆涂炭生灵,会心甘情愿地交出军政大权。如果他让权势蒙蔽了心窍,想割据称王,他就会失去民心,会众叛亲离,相信他坚持不了多久也就灰飞烟灭了。”
何津想了一会,觉得何进的想法也没什么错。十年,一眨眼的事。北疆那么大,那么穷,几百万人口,也许将来还有更多的灾民进入并州,李弘能让这些人吃饱肚子就不错了,哪里还有余力顾及其他。
“现在如何回禀天子和太后?”
“同意啊。”大将军拿起奏议笑道,“车骑大将军胆子太小,至今还不敢南下河东,他当然只能得到这些东西了。”
李弘日夜兼程回到晋阳。
奋威将军鲜于辅、扬烈将军张燕、护田中郎将赵岐、车骑将军府长史左彦听完李玮的叙说之后,很长时间都没有做声。李弘虽然迫于北疆的形势不得不南下威逼天子和朝廷,但他所提的条件的确有很多违背了大汉律。
“大人知道这么做的后果吗?”赵岐苦笑道,“即使你能达到目的,但你先不忠于先帝,后不忠于当今天子,声名大损。而且一旦大权尽失,你就有灭族之祸。”
“将来的事不说了。”李弘毫不在意地笑道,“我们要想安置百万灾民在河套以南屯田,没有百十亿钱的钱财不行。现在并州和河东的盐铁收入连应付赈灾都很困难,更不要说支撑并州屯田了。所以这一百亿的钱财我们必须要立即拿到手。”
“冀州的赋税呢?”鲜于辅问道,“你要冀州的全年赋税,这根本不可能,天子和朝廷不会答应。”
“我也不指望他们答应。”李弘笑道,“冀州牧杨奇把灾民往并州赶,他总要付出点代价,一年总要给我几亿钱。”
“大人当真要建三十万边军?”张燕也问道,“如今大人以重兵威逼洛阳,他们就是想答应也不敢了。”
“我连灾民的肚子都解决不了,我还建什么三十万边军?”李弘摇手道,“我就是要钱,要那五十亿钱。打先鲜卑后,立即拟建北疆兵制,精简军队,把人数控制在五万以内。其他的将士该让他们回部族放牧的就去放牧,该去屯田的就去屯田。我没有那么多军饷去养他们。打了这么多年的仗,他们也该回家了。”
李弘望着屋外的大雨,狠狠地诅咒了两句,“都是这雨下的,否则北疆那有这么困难,逼得我现在不但要骗人,还要和天子作对。”
鲜于辅等人这才明白李弘的心思,一个个紧悬的心顿时放了下来。李弘和过去一样,还是没变,只不过这次祸事闯得更大了而已。如今先帝不在,许多事都变得很麻烦,为了北疆的稳定,他也只能冒着风险去做违心的事了。
“仲渊,这是不是都是你的主意?”赵岐笑着问道。
“我出的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