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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杀……”颜良高声咆哮,长刀挟带着风雷和满天的血珠,一刀剁下,一颗光秃秃的髡头,一截血淋淋的身躯随着半声凄厉惨叫掉落到堆满残骸的草地上。几个鲜卑人夷然不惧,奋勇迎上。两支长矛冲着颜良的咽喉准确扎下,一把战刀、两把战斧也从颜良的身后砍到。颜良身形微侧,迅速躲过长矛的刺杀,长刀呼啸而下,两颗人头腾空而起。同时间颜良一拳击去,把那名执刀大汉连人带刀打得仰面栽倒,口中鲜血狂喷。就在这时,两把战斧对准颜良的后背劈了下去。
一个汉军士卒凌空飞起,手中长矛以惊人的速度插进了执斧大汉的脖子。那个鲜卑大汉顿时气绝,手中战斧力道骤减,轰一声劈到了颜良的后背上。虽然有重铠护身,颜良还是痛得惨哼一声,差点栽倒。还没有等那个汉卒落地,一支长矛数支长箭已经厉啸着钻进了他的身体,血淋淋的尸体轰然坠地。
正在十几步外奋力厮杀的李弘看到了一把血糊糊的战斧,这把战斧正在往颜良的后背劈去,他不假思索地伸手入怀,狂吼一声掷出了那把黑色小斧。小斧一路翻滚呼啸,狠狠地剁进了那个鲜卑人的腰肋。鲜卑人身躯巨震,张嘴发出了一声长长惨嚎,手中战斧顿了一顿,依旧去势不减,狠狠地砸中了颜良的后背。颜良连遭重击,一头栽倒在地。汉军士卒一拥而上,迎着冲上来的鲜卑人一阵猛砍,拼死护住颜良。
颜良盔斜甲歪,摇摇晃晃地爬起来,抹了一把嘴角的鲜血,然后他瞪大眼睛愤怒地吼道:“谁踩了我的头?谁踩的?”
李弘飞步上前要取回自己的小斧,突然他发现了什么,抬起的脚竟然没有踩下去,他看到了砍刀的尸体。李弘心中巨痛,愤怒就象燃烧的大火剧烈地烤炙着他的神经,让他痛苦不堪,浑身战栗。他强忍悲痛俯身把砍刀的尸体抱了起来,放到了附近一匹死去的战马上。他担心砍刀的尸体遭到践踏,他要让这个跟随自己征战数年的部下能够留得一副全尸。李弘轻轻摸摸砍刀光秃秃的脑袋,一滴泪珠悄然滚落。
“杀,给我杀……一个不留,一个不留……”
一个汉军士卒一刀插进了对手的胸膛,那个强悍的鲜卑人毫不示弱,在临死之前拔出腰间的短刀狠狠地刺进了汉卒的背心。那个汉卒恨恨地骂了两句,抬头向天上看去,他想最后看一眼蓝天。落日原上的天空灰蒙蒙的,连太阳都躲在厚厚的云层后面。那个汉卒失望地叹了一口气,缓缓低下头。蓦然,他睁大双眼,用尽最后一丝力气高声叫了起来:“魁头要逃了。”
鲜卑人的大纛突然向东移动。
汉军将士士气如虹,“杀死魁头”的叫声一浪高过一浪,气势惊人。“吹号,吹号,命令刘豹占据山丘,立即给我切断魁头的退路,快……”李弘一边大叫,一边指挥亲卫营精锐以排山倒海之势杀了上去。由于战场狭窄,死尸遍野,汉军铁骑无法展开有效攻击,赵云、恒祭和庞德三人只好各带铁骑从两翼掩杀。
刘豹刘冥和楼麓三人听到急促的号角声,随即指挥匈奴铁骑和乌丸铁骑以最快的速度杀进了敌阵中间。刘冥势不可挡,居中猛进,他在一百多名亲卫侍从的支援下,连杀鲜卑人三名千长,砍倒了邪归逆的战旗,最后一直冲进了冰冷的湖水里方才止步。当刘冥从湖水里洗去满脸血污抬头回顾时,霍然发现跟在自己身后的亲卫只剩下寥寥数人了,一百多名骁勇的战士倒在了战场上。
邪归逆和步度更抵挡不住,慌乱之中带着残余兵力向南撤退,和魁头会合到了一起。魁头看到李弘亲自带着汉军精锐正向自己这个方向飞速杀来,不由急得大喊大叫:“挡住,挡住……”
李弘一枪洞穿飞奔而来的鲜卑士卒,回首狂呼:“兄弟们,杀,给我杀,一个不留……”
汉军士卒神情激愤,呼号上前。
李弘一刀剁下鲜卑士卒的头颅,温热的鲜血顿时溅了李弘一头一脸。他舔舔流过嘴角的血液,然后飞起一脚踢飞了那具挂在枪柄上的无头尸体,再起一枪……
“呜……呜……”
落日泉的西面突然响起了长长的号角声,号声苍凉而悲凄。
“咚……咚……”
接着如雷般的战鼓声震撼了原野。
落日泉战场上奋勇鏖战的双方将士同时抬头向西方望去。
魁头狂喜,他激动地挥舞着双臂,纵声狂叫:“大帅来了,援兵来了……”
鲜卑人欢呼雷动,士气大振。
步度更喜极而泣,泪水不争气地流了下来。落置鞬落罗难以置信地望着战场西面,喃喃自语道:“慕容风来得这么早?难道他真的能未卜先知?”
“传令各部,向西突围,向西突围……”
李弘连退几步冲出了激战的人群,指着传令兵大声叫道:“传令赵云、刘豹,各带人马迅速赶到落日泉北面,帮助阎柔围歼潍徒然。”
“命令恒祭和庞德带着风云铁骑和黑豹义从营立即支援麴义,挡住慕容风的铁骑。”
“命令刘冥、楼麓,集中所有兵力,从东南方向发起攻击,迅速击杀魁头,击杀魁头……”
“告诉田重和郑信,立即率部接替恒祭和庞德离去后的左翼战场,从西南方向向魁头发起攻击。”
李弘不停地下达着军令,号角声和战鼓声此起彼伏,高高飘扬的令旗不断地变换着各种角度和颜色,传令兵象飞舞的蝴蝶一般四散疾驰,往来穿梭。
诸部铁骑在李弘的指挥下,有条不紊地进退战场,在很短的时间内,恒祭和庞德就带着汉军最精锐的两营铁骑风驰电掣一般冲进了大漠深处。
大帅,我们终于要打一仗了。李弘默默地望着广袤的大漠,望着大汉战旗逐渐消失在天际之间,心里蓦然涌上了风雪的绝世容颜。风雪,你是不是在大帅身边?你是不是也要和我对决沙场?李弘这一刻黯然神伤,心里苦不堪言。
“大人,我们已经清理了西面的山丘,大人可以在那里指挥”余鹏、尹思和田畴在一帮亲卫的簇拥下,打马而来。李弘飞身跃上黑豹,举目向战场看去。
前面,颜良、张震和檀奴带着亲卫营将士正在浴血奋战。左边,田重和郑信带着兵曹营和斥候营的两千将士正和突围的鲜卑人酣乎鏖战。右边,刘冥和楼麓已经带着铁骑杀进了鲜卑人的战阵里。远处,落日泉的北面,杀声直冲霄汉。
汉军将士不畏生死,前赴后继,英勇杀敌,前面的士卒倒下了,后面的勇士接着冲上去,即使是面对鲜卑人密集的箭阵,也没有一个人退缩。这就是大汉的武人,这就是大汉的铁骑。
李弘热血沸腾,心潮澎湃,胸中的忧郁和悲伤霎时不翼而飞。战,血战,死亦为大汉之魂。
李弘仰天长啸。黑豹好象感受到了主人的无穷战意,它急冲两步,高举前蹄直立而起,仰首长嘶。李弘举枪狂呼:“兄弟们,随我杀上去,杀死魁头……”
“杀……”近百名亲卫齐声怒吼,紧随在李弘身后向着突围的鲜卑人呼啸而去。
余鹏无奈地摇摇头,拨转马头向西面的山丘冲去。李弘要亲临战场酣畅淋漓地杀敌,他只好临时负起指挥之责了。田畴望着李弘的背影,望着惨烈的战场,突然拔出了腰间的长剑。尹思回头喊道:“子泰,快跟我们走。”
田畴恍若未闻,打马追在李弘身后,狂奔而去。
落日泉西南方向五里的原野上。
麴义统帅的这两营人马里,校尉杨明统领的主要是原度辽营的铁骑,校尉鲜于银统领的主要是原长水营的铁骑。长水营校尉刘冥被匈奴单于庭封为日逐王之后,这支铁骑就由熟知骑战的鲜于银统帅,段炫和燕赵为副。
两营铁骑里的将士大都是久经大战的老兵,大家战功多,资历老,说话牛气冲天。这次远征大漠两千多里,六千铁骑将士竟然眼睁睁地看着落日泉方向杀得热火朝天,而自己却捞不到仗打,一个个满腹怨言。许多百人队队率、屯长找到自己的上官,强烈要求参战。
各部军候、军司马不知道麴将军带着铁骑大军列队在战场五里之外是什么意思,是有仗打还是给攻击鲜卑人的其他诸营做后援?麴义仿佛知道部下们的心思,他在上午的时候召集两营的军司马、假司马把落日原大战的具体情况说了一下。麴义说,为了给将军大人争取足够多的时间围歼魁头和落置鞬落罗,我们要在这里阻击慕容风和弥加的四万多鲜卑铁骑。你们回去告诉自已的部下,我们不但有仗打,而且还是一场血战。只要将军大人全歼了魁头和落置鞬落罗的两万铁骑,我们就有援军,就能击败慕容风和弥加。
中午的时候,斥候回报,慕容风带着鲜卑援军来了。麴义大喜,急忙问慕容风有多少人。斥候说,大概有两万多骑。麴义又问,东部鲜卑大人弥加和中部鲜卑大帅熊霸的两万铁骑现在在哪?斥候说:“我们也不知道。不过如果弥加和熊霸来了,我们潜伏在距离落日泉二十里之外的斥候会立即回来禀报的。”
麴义笑道:“等弥加和熊霸赶到落日泉的时候,魁头和落置鞬落罗早就被将军大人解决了,他们来了也不过就是自寻死路而已。”
麴义随即问鲜于银和杨明两人,这仗怎么打?是让慕容风攻击我们还是我们主动攻击慕容风?
“当然是我们主动攻击慕容风了。”鲜于银说道。鲜于银这几年随李弘南征北战,屡建战功,人比过去更加沉稳,身体也更结实了。昔日白净英俊的脸上也因为多年的征战和风霜早已失去了当年的文雅和清秀,留下的只有自信和坚韧。
“只有主动出击才能攻其不备。”杨明手中的马鞭指着西面一望无际的原野,信心十足地说道,“和慕容风对阵,乃是人生一大快事,和黑鹰铁骑对阵,就是死了也值。今天就让慕容风和黑鹰铁骑看看我们大汉国度辽营和长水营的威力。我们杀过去。”
麴义大笑,“好,我们杀过去。”
“擂鼓,上马……”
慕容风为了保证铁骑的体力,一路上行进的速度不是很快。五十里路,竟然从黎明走到了中午。
走到半路上的时候,慕容风接到了魁头的求援,但他置若罔闻,依旧命令铁骑缓缓而行。红日部落的落罗婴心悬阿爸的安危,数次恳求慕容风加快速度,或者让自己带着西部鲜卑的五千铁骑先去支援,但慕容风一口拒绝了。
落罗婴非常愤怒,慕容风很耐心地解释道,大王和落置鞬落罗大人有两万铁骑,这两万铁骑里有弹汗山王师,有西部鲜卑最厉害的红日铁骑,而且他们还占有落日泉的地利。你想一想,豹子即使用五万铁骑围攻,全歼这两万人需要多少时间?难道大王和你阿爸连半天的时间都支撑不了?
慕容风又说道,我们飞速赶到落日原,首先铁骑的体力就有很大折损,其次我们和大王的兵力加起来也只有四万五千人,我们和豹子的兵力不相上下,这一仗怎么打?即使我们全歼了豹子,但我们还能剩下多少人?没有了铁骑,我们将来怎么办?我们拿什么去赶走占据大漠南部的匈奴人、乌丸人和羌人?
我们一路慢行,既能保证铁骑的体力,又能缩短弥加和熊霸大军来援的时间,还能让大王和你阿爸重创豹子。等到中午我们赶到落日泉的时候,我们不但在兵力上超过豹子,在铁骑的体力上也有更大优势。这样一来,我们就可以用最小的代价包围豹子,击败豹子,将来我们也还有足够的兵力南下夺回失去的疆域。
落罗婴虽然被慕容风说得心服口服,但他还是执意要求先带五千人马急赴落日泉。
慕容风说:“我已经说得很明白了,为什么你执意不从军令?”落罗婴犹豫不语。慕容风说:“你说,我不责怪你。”
落罗婴略显激动地说道:“大人的所作所为虽然都是为了鲜卑国,但大人是冒着牺牲大王和我阿爸,还有两万鲜卑勇士的性命为代价的。大人之计无论是否成功,对大人和大人的部落都没有任何损失,我要去救我阿爸。”
慕容风摇头叹道:“孩子,此时此刻,要想保住鲜卑国,保住檀石槐大王和数十万将士打下的这片万里江山,没有一点牺牲怎么可能?这事情孰重孰轻,你分不出来吗?”
“那你为什么不让大王居中策应?为什么你不去落日原?”
“落罗婴,你混蛋。”跟在慕容风后面的柯比熊涨红着脸,激动地骂道:“当初我们都以为豹子大叔会渡河攻击,谁知道豹子大叔会突然兵出狼居胥山从落日原的背后展开攻击?大帅让大王和你阿爸先渡河北上,然后又让大王和你阿爸先到落日原东面,大帅是什么心思你难道还不知道?你这个狼心狗肺的东西,你是人吗?”
落罗婴愤怒地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