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弘的真正目的很明显,北疆大军既然以勤王为主,当然就不用到各地去平叛了。
不过,李弘还是主动承担了一个地方的平叛重任,那就是冀州。让大臣们感到不安的是,李弘提出的平叛策略不是武力征伐,而是武力招抚,他要招抚黄巾军,要安置流民屯田。李弘据此为由,再一次向朝廷提出了十年之约,他要主动承担北疆,幽州和冀州的屯田重任。这十年内,他不要朝廷一个钱,仅仅依靠三州的财赋,他就可以把三州的屯田顺利完成,可以把各地的流民全部安置,还可以年年向朝廷上缴可观的赋税。李弘的言下之意,是向朝廷要三州的军政大权。
李弘为什么敢向朝廷要三州的军政大权?大臣们突然意识到李弘抓住了朝廷的命脉,那就是改制。
改制最需要的是社稷的稳定,州郡的支持,现在李弘有强悍的军队保障社稷的稳定,有三州军政大权保证朝廷改制的实施,有了李弘的绝对支持,不亚于告诉天下,这改制至少已经成功了一半。但如果李弘不支持,或者占据冀州的韩馥和袁绍迟迟不愿进京,再或者冀州大乱数年不止,这改制不要说实施,就连改制之策能否最终议定都成问题。
李弘摸准了朝廷的命脉,不怕朝廷不答应他的要求,而大臣们却感到了深深的不安。李弘远离京都,势力庞大,将来如果他图谋不轨,或者受天子征召,突然调转矛头,说自己这帮力主改制的大臣都是大汉奸侫,那改制可就彻底失败了。
如今看来,改制成功了,李弘一定是社稷振兴的功臣,但如果改制失败了,他也一定是挽救社稷的功臣。李弘轻轻地退了一步,然后牢牢地控制了朝廷。
张温、卢植等大臣们不得不重新审视李弘。
谁能想到,李弘拒绝执掌权柄的背后,竟然是李弘权势的继续膨胀,北疆的迅速雄起和大汉社稷的巨大忧患。
这位当年单枪匹马从鲜卑一路杀回来的悍将,经过这么多年的风风雨雨,尤其是这一年多来在各方势力之间的摸爬滚打,已经逐渐成熟,不再是当年那个只会打仗的白痴了。现在的李弘真的是一头豹子,一头狡诈凶狠的豹子。
李弘是一头豹子,不是一头猛虎。豹子的可怕在于他无限度的忍耐,忍耐到最后可能就是割据的事实。现在北疆困难,李弘次次让步,但不久之后,随着李弘的每一次胜利,朝廷就要次次让步,李弘的权势会越来越大。一旦割据成为事实,其他州郡势必会群起而仿效。将来天子和朝廷势弱,朝廷无论怎样改制,社稷都将陷入深重的危机。
朝廷要振兴社稷,不得不倚仗李弘的武力,但正因为朝廷需要倚仗李弘的武力,李弘随即掌控了主动权。他要什么,朝廷就得给什么。反观董卓,他掌控了权柄,凌驾于天子和朝廷之上,结果他陷入了极度的被动。他虽然得到了所有的东西,但旋即也失去了所有的东西。
这就是豹子和老虎的区别。董卓就象一头老虎,急不可耐地冲出来咬住了猎物。但随即就被猎物反咬一口,两败俱伤。猎物没有吃到嘴,反而被猎物咬得奄奄一息。李弘就象一头豹子,静静地趴在隐蔽处,耐心地等待着一击而中的机会,没有机会,猎物即使扬长而去,他也一动不动。
一年多来,李弘用他的忍耐给北疆争取了缓解危机的时间,用他的忍耐缓解了京畿危机,同时也用他的忍耐迎来了社稷振兴的希望。现在,该轮到朝廷回报他的时候了。
张温和卢植等大臣夜不能寐,绞尽脑计思考应对之策。
李弘为了自己和北疆的利益,对皇统的事避而不谈,但朝廷不能不正视这个问题。
朝廷当初为了防止再次出现外戚和奸阉之祸,逃避何太后的报复,于是联合董卓逼迫何太后还政,废黜了少帝,拥戴了当今天子。当今天子是先帝唯一的子嗣,无论如何都不能再无故废黜了,否则,朝廷将先失大义,后失威信,将来朝廷的继续存在都成问题,更不要说实施改制之策了。在天下人看来,大汉朝廷无视组织律法,连关系国祚命运的皇统都当作儿戏,一废再废,朝廷还有什么威仪可言?改制之策还有谁能信服?
当初朝廷遇到的问题,现在袁绍、韩馥和讨董联盟的州郡官吏们也遇到了,如何规避皇帝将来对自己的报复?只有重建皇统。
这个根本性分歧激怒了大汉国实力最为强悍的北疆,导致了当初讨董的失败。现在朝廷如果为了迁就袁绍、韩馥等州郡大吏,改弦易辙,重建皇统,可以想象,骠骑大将军必定会立即毫不犹豫地调转矛头,倒戈一击。
改制势必要牵扯到官制的修改,官制的修改必定要牵扯到皇权,谈到皇权就要面对皇统,所以皇统的问题不解决,改制也就无从谈起,社稷的中兴更是遥不可及。在双方根本性分歧没有解决的情况下,改制肯定无疾而终,朝廷也有可能解散。
李弘不愿意主政,又避而不谈皇统,更不愿意待在京城,显然有牺牲朝廷,摆脱改制危险的嫌疑。
张温、卢植等大臣苦思无策,最后只好把希望寄在在李弘的忠诚上。
各地州郡的势力并不仅仅是袁绍、韩馥等袁阀势力,还有许多其他门阀权贵的势力。在当前这种情况下,指望他们两手一拍,高高兴兴地丢下州郡跑到京城为官,和自己等人齐心协力地制定改制之策振兴社稷,筒直是痴心妄想,那倒还不如指望李弘的忠诚来得实在些。
这一点,他们早在长安的时候就已经详细讨论过,改制牵扯到门阀世族各种各样的利益,要想得到他们的合作和实施,恐怕自己这些人死绝了,也等不到那一天。要想改制成功,只有依托强大的武力,和武人合作,虽然很冒险,但成功的可能却最大。当改制遇到强大阻力的时候,可以让武人挥起屠刀,把反对者全部杀了。
张温等大臣决定满足李弘的一切要求,只要他支持改制,他就会陷进改制的漩涡,等到他发现自己陷进改制无法自拔的时候,他的命运已经和朝廷的命运捆在了一起,只有俯首贴耳了。当然,前提是,他对大汉忠诚不二。
二月中,卢植、赵岐、李弘、蔡邕四府首吏召见了安平国相张岐、冀州府长史刘恭、从事审配。渤海郡的从事许攸、逢纪等各州郡十七名官吏。
卢植宣读了赦免圣旨。赵岐说了一下当前局势,隐隐约约提了一下朝廷打算用改制之策振兴社稷的事,然后他请诸吏各回州郡,尽心尽力稳定地方。关于朝廷和州郡之间的诸多分歧和争论待大军攻占洛阳后再说。当然了,韩馥、刘岱、袁绍、张岐等州郡大吏的请罪表还是要立即送来,免得朝廷难堪。
送走这批官吏后,四人又单独召见了许攸、逢纪和陈琳。卢植严厉批评了袁绍隐瞒重大军情的事,他对许攸说,你回去告诉本初,叫他不要和朝廷耍手段。他给朝廷上缴赋税,那冀州牧算什么?韩馥还是不是他的上官?难道他希望朝廷蓄意挑起冀州诸府的内讧吗?他明明知道朝廷不会答应,竟然还派人专门来呈送奏疏,他居心何在?
陈琳急忙辩解,赵岐笑着说:“你不要解释了,卢大人知道本初的难处,已经代本初向长公主请罪了。你回去告诉本初,打下洛阳后,韩大人和他都要回京处理国事。冀州的事就不要再闹了,还是尽快重整大军,配合骠骑大将军攻打洛阳。”
许攸等三人连连点头。离开晋阳前,他们向袁滂辞别。自从袁逢、袁隗死后,袁滂在袁阀中的地位是最尊贵的了。虽然袁绍对他冷言冷语,但他们这些袁阀门生对他还是非常尊敬。袁滂好言安慰了一番,然后说道:“你们回去告诉本初。如果皇统的事他不能放弃,冀州就要放弃,如果冀州不得不放弃,豫州就不要放弃,因为那是我们袁家的根基所在。根基若失,袁家也就败亡了。这就象我们今天打洛阳,为什么?因为洛阳是大汉的根基啊,根基若失,社稷还能存留多久?”
许攸、逢纪、陈琳三人心领神会,匆忙离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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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月中,洛阳。
丁丑日(十二日),天子下旨,因平叛有功,拜董卓为太师。天子在圣旨中督请董卓早日回长安主持国事。
太尉赵谦、司徒王允、司空种拂联名来信。最近长安流言四起,百姓惊惶,都说长公主和骠骑大将军要率军攻打长安。现洛阳方向的叛逆袁绍已遭重击,太师只要派遣一将率军扼守京畿八关,一将驻守潼关,洛阳则高枕无忧,请太师速回长安坐镇。
刘艾和董旻也急书董卓,由于骠骑大将军在黄河对岸陈兵十几万,随时有可能攻打长安,京师民众极其震骇,西逃凉州的人越来越多。黄河于本月下就要化凌解冻开河了,请太师速回长安主持大局。另外,最近长安城中的一些大臣频繁聚焦,其中还有南军的几个都尉,我们怀疑这些人正在密谋叛乱,是不是先抓起来。刘艾列举了几个大臣的名字,其中霍然就有尚书郑泰、华歆、恒阶,司隶校尉宣У却蟪肌
董卓上书感谢了天子的浩荡皇恩。最近洛阳东南面的朱俊、高览,洛阳南面的袁术、孔州、孙坚、颜良都已做出了攻击姿态,估计战事将在这几天展开,所以臣目前无暇脱身。只待平定朱俊、孔伷等叛逆,臣即刻回京,随侍陛下左右。
董卓回书三公大臣,四月将近,请诸位大人想尽一切办法安定民心,组织春耕。今年是关中摆脱粮食危机最关键的一年,请诸位大人务必竭尽全力,先保关中。关中稳,则数年后,社稷必能重振。
董卓回书刘艾、董旻,不要急着抓,让参与叛乱的大臣全部浮出水面后再抓。现在抓,未必能把他们的长安余党一网打尽。
田仪劝董卓还是尽早回去,“洛阳方向已无大战,太师继续留在这里已无必要。一旦北疆军突然渡河攻陷弘农,大军强行突围就危险了。”
董卓笑道:“等黄河弘农段的河面化凌解冻了,我就走。洛阳这里,因为要控制好大军撤退的速度和时间,所以我还要留一段时间。不到四月下,我们绝不能撤出京畿八关。今年京畿不能有一粒粮食留给豹子。”
田仪担忧地说道:“大人,孙坚和颜良的攻击太猛了,如果强行命令各部大军坚守到四月下,困难太大。另外,还有北面的北疆军,因为我们无法得知李弘的攻击方向,所以两万大军分布在几个渡口上,各个渡口的兵力明显单薄,如果李弘集中五万大军猛攻一地,我们肯定守不住,因此……”
董卓看看他,挥手说道:“不要担心北面,只要我不走,李弘就不敢放手攻打洛阳。你知道豹子真正想要什么吗?”
“粮食。”田仪说道。
“对,他要的是粮食,不是洛阳。”董卓说道,“对于他来说,打仗不过就是为了逼我走而已,他不会把我困在洛阳。占据了洛阳后,李弘的大军就有了回旋余地,这时他就要考虑到哪里抢粮食了。因为颖川和南阳已被我打得元气大伤,不但去年的冬小麦没每种下去,连今年的春耕也耽误了。他要想弄粮食,就要到荆州、豫州的南部郡县,但那里恐怕轮不到李弘插足。今年北疆要饿死人了,哈哈……”
“但是,如果吕布、胡轸、张辽、张济等人守不住南面四关怎么办?我们是不是要坚守洛阳城?”
“把洛阳烧了,从东烧到西,两百里以内,让它统统变成废墟。”董卓大笑道,“李弘占据了洛阳,必定要把长公主迁到皇城,哈哈,我偏不让他如意。你说,他天天对着一个貌美如花的公主,是什么感觉?”
田仪惊呼道:“大人万万不可,洛阳乃大汉根基所在,国祚命运所在,洛阳毁了,社稷也就倾覆了,请大人三思啊。”
“哼……”董卓冷笑道,“那你就告诉豹子,告诉颜虎头和孙破虏,如果五月前他们攻破京畿关隘,,他们就能看到一场壮观的大火,一场两百年一见的大火。”
(公元25年,赤眉军火烧长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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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月中,河南尹,荥阳城。
朱俊驻马城下,望着城上高高飘扬的“汉”字大纛,心里一阵痛楚。
走的时候,城楼上高悬的就是这面大纛,董卓的军队占据这座城池后,使用的还是这面大纛。同是大汉子民,同是一殿之臣,今天为什么要在这里兵戎相见,誓死血战?为了社稷,为了天子,还是为了天下苍生?
高览、高顺、朱治、周华打马而来。
“大人,各部已经准备就绪,只待大人下令,我等即刻攻城。”高览飞身下马,躬身说道。
朱俊急忙下马,伸手相扶,“大人乃武毅中郎将,是大军统帅,这……”
“无论什么时候,在大人面前,我等始终是末学后进,始终遵从大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