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奔腾的人潮突然掀起了层层波涛,汹涌的人流在城门处猛烈炸开,凄厉而无助的叫喊声霎时直击暗黑的夜空。
双方士卒就象惊涛骇浪中的浮萍,奋力挣扎,奋力厮杀,都想在这狭窄的血腥漩涡里抓住一根生存的小草。
青州军将士士气如虹,呼啸而入,吊桥、城门、城楼在他们血淋淋的刀下,一一斩落。
徐州军士卒兵败如山倒,一溃千里。
曹豹统率的丹阳兵骁勇善战,他们在血战一个时辰后,终于撕开了昌豨统领的黄巾军左翼,成功击破了黄巾军的阻击,向沭水河畔的战场继续杀进。
孙观带着青州兵步步阻击,顽强奋战,意图把曹豹的大军挡住。
昌豨恼羞成怒,亲自带着一曲精锐杀进了丹阳兵的后阵,“死战,死战,拖住他们,拖住他们……”
曹豹毫不犹豫,率领亲卫屯调头堵上,“急告秦大人,让他冲上去,杀进沭水河……”
双方不期而遇,悍卒对悍卒,直杀得血光冲天。
昌豨浑身浴血,一双血红的眼珠子几乎要暴射而出,长矛舞动间散开满天血花。丹阳兵一拥而上,刀盾夹击,跟着一柄战斧迎头劈下。昌豨大吼一声,弃矛后退。长矛拦腰中断,矛尖犹插在敌兵的咽喉上剧烈颤动。丹阳兵的战阵再发威力,三支长矛如同厉啸的蛟龙,从上中下三个方向同时飞刺而来。昌豨躲无可躲,猛地身躯后仰,用尽全身力气踢起地上一具尸体。“杀……”昌豨双拳齐出,重重砸中尸体。尸体在空中翻腾了一下,猛地倒撞而去。三支长矛同时刺进了尸体,犀利的战阵顿时停下。昌豨眼明手快,飞身从地上拔起一柄断矛,跟着捡起一面残盾,身形如风,一头钻进了敌人的战阵,“杀……”
昌豨如同出笼的猛虎,连声怒吼,断矛残盾上下飞舞,一口气连杀三人,丹阳兵的攻击战阵遂告破裂。正当昌豨准备跟进再杀时,蓦然发现身边的亲卫已经全部倒下,一队队的丹阳兵正向自己猛扑而来。
昌豨心痛如绞,仰首发出一声撕心裂肺的长啸,“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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关羽高大的身躯有些摇摇晃晃,衣甲浴血,长发披散,战盔在刚才激烈的厮杀中被一名北疆悍卒的长矛挑飞,额头上留下了一道深深的血槽。在他长长的脸颊上,鲜血斑斑,黑色的长髯已经被鲜血染成了紫黑色,一束束地挂在下巴上凌乱不堪。
背上的伤口还在渗血,剧烈的疼痛让他不由自主地闷哼了一声。自己追随刘备征伐天下以来,历经了无数恶战,但今天这种险境还是第一次遇上。十几年来,这是最苦最艰难的一战了。
关羽朝地上吐了一口嘴里的血水,手中战刀轻轻驻地,以支撑自己疲惫得几乎软瘫的身体。援军为何还没杀到?难道莒城丢了?关羽回头看看远处若隐若现的黑豹战旗,心头蓦然升起一股苦涩。曾几何时,自己也在这面大旗的指引下,浴血奋战,然而……
战场上的杀声越来越高昂。北疆军、青州军、黄巾军从三个方向奋力突进,将士们酣呼鏖战,越战越勇,而徐州军士卒眼见突围无望,伤亡惨重,士气已经越来越低沉。
如果援军还迟迟不能赶来,今天全军覆没的命运将不可避免。
就在这时,西南方向的黑暗里突然传来了战鼓声。鼓声隆隆,声震天宇。
关羽心中震颤,全身上下猛然生出无穷气力,“擂鼓,杀出去,杀出去……”
秦昌趁着曹豹施住黄巾军的机会,率领大军主力再次突破孙观的阻击,顺利杀到了沭水河畔。
尹礼负责指挥五千青州军在西南方向阻击徐州军的突围,本来就承受了巨大的冲击力,这下首尾遭击,顿时左右难支,战阵随即被挤压到了极致,防线岌岌可危。
尹礼向高顺求援。
高顺大急,立即传令东北方向的管亥,在保证围住关羽的情况下,迅速分兵支援尹礼,挡住敌人的援军。再告孙观、昌豨,不惜一切代价,向敌人援军发起攻击,务必阻止援军击破尹礼的防线和关羽会合。
项澄、蒙思等北疆军将领接到高顺的命令后,各自指挥大军向徐州军的中军发起了攻击,意图撕开徐州军的防守战阵,在敌人援军赶到之前,彻底击溃徐州军。
黄巾军杀得性起,铺天盖地,象潮水一般猛攻敌军,报仇血恨的呼声一浪高过一浪,响彻夜空。这个时候根本没人听从管亥的调遣,谁也不愿意从攻击战场上撤下来。
尹礼的青州军咬牙支撑了半个时辰后,伤亡惨重,终于抵挡不住,眼睁睁地看着徐州军冲破防线,和关羽的残军顺利会合。
秦昌浑身血迹,拄着一支断矛踉踉跄跄地冲到了关羽面前,“大人,你快走,我留下断后。”
关羽眼眶一热,一把抓住了秦昌的手臂,“你带着军队先走。孙盛还在后面,我去接应他,一起杀出去。”
“大人……”
“你快走。”关羽大喝一声,“曹豹的丹阳兵人数有限,挡不住敌人的围攻,如果后路再被切断,我们全部被困,一个都逃不掉。”
关羽转身飞奔而去,亲卫曲剩下的近百悍卒紧随其后,再度杀了回去。
“传令,各部立即调头,杀回莒城。”秦昌举起断矛,连连挥手,“快,快……”
校尉孙盛带着一曲人马死死苦撑,以密集的长箭把北疆军挡在了一处山坡下。
项澄连声怒骂,指挥北疆军士卒以战阵相连。一面面血迹斑斑的盾牌随即结成了一道密不透风的盾墙,长矛手集结在盾阵后面,把血淋淋的长矛从盾牌之间的缝隙里齐齐伸出,矛尖密密匝匝,就象猛兽的獠牙利齿,恐怖而冷森。
随着鼓声擂响,正在前方奋力冲杀的北疆军士卒急速撤下。
“放……”蒙思大吼一声,战刀凌空剁下,数百名强弓手引弓向天,连续齐射,立时便把徐州军压在了山坡上。
“兄弟们,随我冲上去,杀……”项澄站在盾阵后面,举刀高呼。厚实而强悍的盾阵在士卒们如雷般的吼声中,高速推进。
徐州军冒着对方密集的箭阵奋力还击,但面对象一块巨大龟壳般的盾阵,他们毫无办法,只能看着它飞速冲上了山坡,气势汹汹的一路碾压而来,躲避不及的士卒转眼便被长矛洞穿,挂在盾牌上血流如注。
盾阵突然炸开,北疆士卒一哄而上,长矛、战刀象狂风暴雨一般,把敌人杀得抱头鼠窜。坡下的北疆军趁势呼啸冲上,随后掩杀。
“杀……”火星四射中,孙盛惨哼一声,战刀凌空折断,伤痕累累的身躯一连退出数步。项澄欢呼一声,战刀再起,劈头盖脸剁了下去。
“当……”一声响,项澄虎口巨震,战刀一分为二。
一柄战刀如长虹贯日,直击而下。
项澄大惊失色,闪身倒退,他再次看见了关羽。关羽面色狞狰,怒吼一声,战刀迎头再剁。项澄怒不可遏,双手举盾,飞身扑上,“杀,杀了关羽……”
盾牌轰然巨响,战刀倒撞而起,反冲之力把关羽带得连退两步。项澄如遭重锤,连盾带人倒飞而起,张嘴吐出一口鲜血。
项澄身后的北疆士卒听到项澄的吼声,顿时发出一片欢呼,从四周蜂拥扑上,“杀了关羽……”
关羽不待脚步站稳,战刀在空中猛然划出一道夺目血光,迎着冲上来的北疆士卒雷霆而下。一刀两命,两具喷血的身体翻身栽倒。
“走,走……”关羽一把拽住举矛冲上来的孙盛,飞身后退,“撤下去,撤下去……”
项澄晕乎乎的从地上爬起来,伸手拽下头上的战盔,狠狠地砸到地上,“关羽,老子今天非要杀了你……”他高举手中盾牌,正要振臂狂呼,突然感觉手中一轻,盾牌已经片片碎裂坠落于地。项澄不由自主地后退一步,一股凉气直冲心底。
项澄朝地上吐了一口血,心有余悸地看看远处正在退却的关羽,两眼几乎要喷出火来,“弓箭手……弓箭手……”
“带上弩弓,围住关羽,射死他,射死他……”
北疆士卒数度冲击,数度无功而返,十几条生命葬送在了关羽犀利的刀下。
蒙思带着弓箭手追了上来。长箭在黑夜里发出惊心动魄的厉啸,徐州士卒躲无可躲,接二连三的中箭倒地。
孙盛伤势严重,勉强跑了一段路,终于支撑不住倒在了地上,“大人,你走吧,不要管我了。”
“跟我走。”关羽大吼一声,伸手扶起孙盛,拖着他一边奋力奔跑,一边向四周的士卒高声叫喊。“走,走,快走,不要停下,跑……”
“瞄准关羽,给我射死他,射死他……”项澄嘴中不停地冒血,无法奔跑,只好让两个亲卫架着他,紧紧追在关羽后面。
长箭如雨,集中在关羽的四周呼啸而下。关羽全然不顾,拉着孙盛夺路而逃。孙盛闷哼了几声,身躯剧烈地颤抖了几下,接着软软的向地上倒去。
“撑住,撑住……”关羽一把抱住孙盛,厉声狂吼,“兄弟,给我撑住,我马上带你杀出去,你再撑一下……”
“大哥,我想回家,我想……回家……”孙盛冲着关羽凄凉一笑,缓缓闭上了眼睛。
“好,我带你回去,我送你回涿城。”关羽悲愤不已,张嘴咬住战刀,用尽全身力气背起孙盛,再也不顾背后的长箭,放开脚步,飞速狂奔。
当初跟随刘备走出涿城的二十八个兄弟,现在只剩下自己、张飞、简雍和其余四位兄弟了,其它的都死了,在这十几年的厮杀中,先后倒在了血腥的战场上。
长箭在夜空中飞舞,如同幽灵的利爪,在一点点吸取着无辜的生命。
关羽看到士卒们在前方飞奔,看到一支支的利箭射穿了他们的身体,看到他们痛苦地倒在地上。
“走,快走……”关羽声嘶力竭地叫着吼着,懊悔就象锥心的长剑刺穿了他的心,痛得他仰天长嚎。
“咻……”长箭的厉啸蓦然冲入关羽的耳中,剧痛让关羽忍不住发出了一声凄厉惨叫。战刀坠地,关羽强壮的身躯晃了几下,但他依旧扛着孙盛,顽强地奔跑着,“兄弟,我送你回家……”
泪水从关羽的眼中流了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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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顺纵马赶到莒城城下。
臧霸、孙观、尹礼、管亥、昌豨、项澄、蒙思一个个喜笑颜开,上前见礼。
“大人,让关羽逃出包围,我有责任……”管亥脸显愧色,十分抱歉地说道,“很多年来,黄巾军都没有这样酣畅淋漓地打过仗,大家报仇心切,打红了眼……”
“大人,我没能挡住曹豹和秦昌的援军,致使围歼之计功败垂成……”昌豨低着头,很是自责。
“黄巾军历经去年的峥嵘谷大败后,还能有这样强悍的攻击力,你们应该感到很高兴。”高顺摇摇手,笑着安慰道,“失之东隅,得之桑榆。虽然我们没能全歼关羽,但宣高(臧霸)不费吹灰之力拿下莒城,也算是得失相补。”
接着他看看臧霸,笑着说道:“黄巾军这次损失不小,你看,这次缴获的战利品,是不是多给他们一点,以作补偿?”
臧霸点点头,“这次能重创关羽,大人的手下居功至伟,战利品也应该多分一点。”
“我们不要了。”高顺挥挥手,“青州军为了挡住关羽和曹豹,前后受击,损失很大。朝廷的赏赐不多,你还是留着犒赏自己的部下吧。”
臧霸、管亥等人面露感激之色,躬身拜谢。
“莒城令陶罡还在吗?”
“死了。”臧霸轻描淡写地说道,“夜里情况太乱,陶罡是怎么死的我也不知道。当时徐州军一部分从南城逃了,一部分在城外被我们冲散了,我们没有受到太大的阻力就杀到府衙,结果发现陶罡已经死了。”
“府衙其它官吏呢?”
“都逃了。”臧霸冷笑道,“这个陶罡为人刻薄。死了后,竟然没有一个故吏愿意留下为他守灵。”
高顺沉吟了一下,回头看看蒙思,“斥候可有回报?”
“斥候回禀说,关羽带着大军正在向阳都方向撤退。”蒙思躬身说道,“关羽这一仗败得太惨,不但兵力折损过半,粮草辎重也全部丢失,所以我估计他在阳都不会停留太长时间。阳都是个小城,不可能屯有粮草,他只能撤回郡治开阳城才能重整兵力,据城坚守。”
高顺把目光转向了臧霸。关羽会不会急撤开阳城,臧霸的意见应该更可靠,毕竟他对关羽的性格太熟悉了。
臧霸摇了摇头,“以我看,关羽不会撤回开阳城,他一定会留在阳都阻击我们的进攻。”
高顺对身后的亲卫使了个眼色。两个亲卫拿出地图,各执一端摊放在众人面前。诸将凑到了地图前。
臧霸手中的马鞭指向了地图上的开阳城。
“诸位大人请看,开阳城位于沂水河和武水河的交汇处,有两河之险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