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按照我们原先的筹划,中原决战阶段的钱粮,一部分来自朝廷过去的屯积,一部分来自朝廷在五月春收后所征缴的财赋,还有一部分来自兖州、青州各郡县的调拨。青州的事情要好办一点,毕竟它这两年在河北的帮助下实力得到了很大恢复。但兖州刚历战火,从安抚百姓到征缴赋税徭役都需要一段时间。我们急于在中原战场和叛军迅速形成决战态势,长期对峙,其中一个重要原因就是想赢得足够的时间稳定兖州,从而获得它的一部分财赋。
兖州自从曹操击败吕布大人控制了全境后,在曹操等叛逆的治理下,实施了一系列恢复措施,比如组积流民屯田、开挖沟渠、鼓励营商、盐铁专卖,去年还结合军屯把兵制修改为士家制,这些办法极大地稳定了郡县,提高了财赋收入。从吕布大人败走河北开始至今已有五年,兖州几乎没有遭受太大灾难。当年曹操为了防止黄河决堤,曾下令挖开黄河北大堤淹没冀州,保护了兖州。北上讨伐河北的时候,他又利用和刘备、田楷三家联盟的机会,借口兖州穷迫,让田楷和刘备给他提供了大部分的粮草辎重。而早期出兵河北的时候袁术还给他提供了一部分粮草。袁术倒戈一击攻打兖州后,因为兵力有限,仅仅占据了几个大城,对兖州并没有造成致命打击。随后曹操、刘备从冀州败回中原,联手攻打袁术。当时袁术占据了徐州很多郡县,刘备有求于曹操,当然义不容辞地承担了兖州军所有的粮草辎重。这五年里,曹操虽然屡屡出兵,但他巧妙利用当时的形势,运用各种手段和办法,有效保护了兖州郡县,节约了兖州财赋。
北疆军渡河南下后,由于速度非常快,一路攻城拔寨,呼啸而下,并没有肆无忌惮的在兖州烧杀掳掠,这在一定程度上保护了兖州的大部分郡县,对兖州的百姓也没有造成巨大的杀伤。很多地方因为距离驰道和城池太远,当地的百姓甚至不知道北疆军已经占据了兖州。
根据张邈、刘翊、陈宫等原兖州大吏的推渊,如果北疆军能迅速占据和稳定兖州,并让兖州各地的百姓能照常春耕和春收,那么兖州今年的财赋至少可以自保,可以把河北为了稳定兖州各地而准备调拨的大量赈济钱粮节省下来。
这样算下来,大军的粮草辎重能不能支撑到决战的时候,朝廷在六月底就能给我们一个明确答复。如果不出意外,我们在中原战场上坚持到十月应该不成问题。十月之后,秋收结束,河北各地郡县的财赋入库,那时不论决战是否结束,只要我们不输,即使打成平局,我们也能牢牢控制兖州。
目前,我们虽然在中原战场上促成了决战态势的形成,但并没有进行决战的足够兵力和钱粮,所以我们当前的攻击之策是以攻代守,和叛军长久对峙。
魏延看看众人,继续说道:“随着时间的延续,叛军在兵力和财赋上都将占据明显优势。不过由于此仗不论胜负如何,中原格局都将发生重大变化,而且这种变化将直接关系到叛逆们的生死,因此,叛逆们现在的首要之务是如何在联手击败我们的过程中,确保自己生存的实力。”
叛逆们的这种心态在近期南北中三个战场上表现得十分突出。他们没有誓死抵抗的决心,常常迫不及待地撤退了事。如果叛逆们一直保持这种心态,那么他们反攻的威力要大打折扣,一旦被我们寻到机会,各个击破,他们可能全线崩溃。
由此点出发,我认为叛军在近期内反攻的可能很小。他们的抗衡之策估计是实施防守拖延之术,尽可能利用我们兵力、粮草不足的弱点,把我们的劣势扩大到极限,然后再发动决战,以求用最小代价给我们致命一击。我们则利用叛军被动防守的机会,在局部战场上集结优势兵力,大量消耗敌人的有生力量,为大军扩大优势,确保在九月转入决战创造条件。另外,我们持久地攻击对敌人的士气也是一种压制和打击,可以让叛军在选择反攻时间一事上无法形成统一,白白丧失反攻良机。
魏延说完后,帐内众人神态各异,沉默不语,只有阎志还在小声用匈奴话给刘豹和呼衍元笳解释刚才魏延对战局的最新分析和提出的攻击之策。阎志现在是大将军府的掾吏,陪侍于大单于刘豹身边。阎志在很小的时候,他的兄长阎柔和一帮马贼奔波于大漠之上,无法照顾他,就把他寄养在一个匈奴手下的家里,他的匈奴话因此非常精熟纯正。此次大将军南下,需要一个精通匈奴话又能绝对信任的人留在大单于刘豹身边,负责给刘豹解说命令,拟草文书。麴义于是把他推荐给了大将军。
刘豹听完阎志的解释后,突然问道:“大漠铁骑南下后,军中铁骑的数量随即占据了绝对多数。决战中应当以铁骑为主要攻击力量,但从目前的战场地形来看,铁骑很难发挥作用。”他看看众人,疑惑不解地问道,“大将军是不是还有更好的攻击之策?”
“对此事,我们和大单于一样,也有同样的疑问。”吕布抬头望向魏延,“文长,这两年,你一直跟在大将军身边,参予制定了攻击中原之策,对此策的理解要比我们透彻得太多,你说说,大将军到底想如何决战?”
众人的目光一齐转向了魏延,在这里只有他最了解此次大战的全部策略了。
魏延想了一下,摇摇头,“大将军对决战的事讳莫如深,一直没有对我们具体说过什么。”
“大将军就没有假想过如何决战?”麴义问道,“决战是此次中原大战的终极目标,大将军怎会没有一点具体想法?你再好好想想。”
魏延努力想了片刻,忽然说道:“大将军当时和大单于的想法一样,认为决战的战场无法发挥铁骑的威力,失败不可避免。”
“什么?”麴义两眼一瞪,“失败不可避免?既然失败不可避免,大将军为什么还要下令攻打中原?自寻死路?”
“算了,算了,大家不要瞎猜了。”张燕摇手道,“当前重点两个,一是大军各部继续攻击河南,保持对叛军的压制,迫使叛军在短期内无法集结力量寻求决战。二是稳定兖州,尽快把兖州恢复到大战以前的状态,以坚实大军的后方,增大决战的胜算。”
诸将接着商讨了一下兵力部署和攻击重点,随即纷纷告辞而去。
张燕亲自把麴义送出了大帐,对他的信任和支持表示了感谢。麴义叹了口气,“我们追随大将军打了十几年的仗,什么险恶的场面没见过?但无论什么时候,我们都没想过大将军会突然倒下。大将军此刻倒下,对北疆军来说几乎是灭顶之灾。我们能否安然度过此劫,就看你的了。”
张燕郑重地点点头,“大将军从没打过败仗,这次也一样。”
麴义哈哈一笑,转头望向司马懿,“仲达,你可有破敌之策了?”
司马懿脸显愧色,低头不语。
“慢慢来,不要急,还有四个月时间。”麴义笑道,“我相信你。”
麴义转身飞奔,绝尘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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华陀大师一反常态,在大将军营待了数天,并没有离开的意思。大将军的病情得到了控制,稍微能进点流食,清醒的时间也越来越多。
这天华陀大师仔细查看了李弘的身体后,对李弘说,你只要安心静养,不再劳累过度,百日后当可痊愈。
“有劳大师了。”李弘感激地说道,“没有大师,我这条命就完了。”
“你杀人太多了。”华陀摇头叹了一口气,“虽然你为大汉戍守边疆,保护了无数生灵;虽然你曾在北疆一地让数百万无家可归的流民活了下来;虽然你功勋卓著,但你无法掩藏你血腥的本性,无法洗净你沾满了鲜血的双手。不管你有多少杀人的理由,你在我心里都是一个该死的十恶不赦之徒。你和袁绍、曹操这些人一样,都是嗜杀成性之人,只要你们不死,大汉就不会稳定,百姓就得不到安宁的日子。”
李弘黯然轻叹。
“我本来不想救你,但你死了,天下将有无数的人死于战火。相比被你杀死的人,这些人非常无辜,也非常多,他们不应该死,所以你也不能死。”华陀神情悲苦地说道,“我救活你,让你去杀人,罪孽深重啊。”
“当年,张角病重,派人寻我,我避而不见……”华陀停了片刻,似乎沉浸在昔日的回忆里,眼神很是凄凉,“我一直很痛苦。虽然我没有杀他,但这足够让我愧疚一辈子了。他死了,结果数百万人随他一起悲惨的死去。我罪孽太深了,穷尽一辈子也无法偿还。”华陀伸出干瘦的手,轻轻放到李弘的额头上抚摸了几下,眼里忽然涌出了泪水,“看到你忧郁痛苦的眼晴,看到你披散的长发,我总是想起他。”
“他和你一样,有一双悲伤的眼晴,有一头飘逸的长发,有一颗慈悲而又充满暴戾血腥的心。他有伟大的理想,非常崇高的理想,他幻想着建立一个太平世界。在那个世界里没有疾病,没有战火,没有哭泣,没有痛苦,没有所有的灾难,只有幸福和快乐。他完全沉迷在《太平经》所宣扬的那个世界里,他逐渐迷失了方向,他终于疯狂了……”
华陀仰天长叹,“大将军,你距离那种自我毁灭的疯狂已经很近了。如果你不能找回自己,不但我救不了你,就是老天爷也不会再眷顾于你了,他不会再把生命一次又一次地馈赠给你。”
李弘静静地听着,心中蓦然彻悟,灵台一片空明,烦燥焦虑的情绪忽然间不翼而飞,恬淡而安逸的笑容缓缓浮上了他的面庞。
华陀深深地看了他一眼,转身向帐外走去。
李弘目视榻边的任意,“代我送一下先生。”
任意眼露杀机,抬腿就跟了上去。
“我已无碍,让先生走吧。”
李弘虚弱的声音突然在任意耳边响起。任意愣了一下,回转望着李弘,脸显疑色。
李弘笑着摇摇头,“去拿点绢帛送给先生,他非常需要。”
任意“嗯”了一声,很不情愿地追出了大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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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攸赶到开封前线,射书于北疆军营,要求拜见大将军。
张燕不想见他,对他的提议也没丝毫兴趣,吩咐前线将领直接拒绝。
“大人,我觉得可以见见。”司马懿劝道,“也许我们能从他嘴得到些什么。”
“那你去吧。”张燕挥手笑道,“看看他说什么。听说此人孤傲自负,目中无人,说话也尖酸刻薄,你可要忍住,不要一怒之下把他杀了。”
司马懿躬身领命。
许攸一人一马孤身进了北疆军大营,看到接待自己的是个二十多岁的年轻人,当时就出言不逊,“河北人死光了?”
司马懿微微一笑,“听说洛阳来了一个将死之人,大营里的河北人担心沾上晦气,一哄而散了。大将军无奈之下,只好让我这个马夫来接了。”
许攸瞪着司马懿“嘿嘿”冷笑,“一个蛮人无论他到大汉多少年,他也还是个蛮人。除了喂喂马,连句人话都不会说。”
“如果河内司马家说的都不是人话,那大人嘴里吐出来的恐怕就是兽语了。”司马懿反唇相讥。
许攸愣了一下,上下看看司马懿,“你是司马家的老几?”
“老二,司马懿。”
许攸惊讶地打量了他一眼,摇头感叹道:“十年了,一眨眼就是十年了。你父亲还好吗?”
“家父身体尚可。”司马懿立即换上一付恭敬的笑脸,“家父经常提及叔父大人,对叔父大人颇为挂念。叔父大人近来可好?”
“近来?”许攸愤怒地挥挥手,“你小子是不是想成心气死我。”
司马懿假装失言,连连拱手,“不小心把叔父大人赶出了陈留,让叔父大人受罪了。抱歉,抱歉。”
“那事是你小子干的?”许攸闻听,顿时气往上撞,怒声骂道,“你父亲怎会养出你这么个心狠手辣的混蛋?当时我就在想,以赵云的为人怎会做出那种丧尽天良的事?”
“哈哈……”司马懿得意洋洋地笑道,“为了诛杀象叔父大人这样冥顽不化的叛逆,我当然要用些非常手段了。”
许攸头昏目眩,眼前一黑,差点从马上栽了下去。
司马懿拒绝了许攸要去陈留拜见大将军的请求。
“叔父大人,你是朝廷有名的叛逆,是袁绍的左膀右臂,象你这种人到了陈留还回得去吗?实话对你说吧,大将军根本就不会同意议和,你这主意未免太幼稚了,你以为大将军是白痴,他会相信你的话?”
许攸不以为然,“你以为我孤身前来当真为了议和?李弘的脾气我还是了解一些,他不至于象你说得那样小气,把我抓起来一刀砍了。”
司马懿若有所思地看着他,“原来叔父大人有难了。”
许攸冷笑,不置可否。
“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