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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古传奇·武侠版-2007年11期-第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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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中年女子走近前来,看着扬袖笑道:“好漂亮的小姑娘!”又打量尘晓弦,“好英俊的小伙子!” 
  尘晓弦还未还得及客气,就听她赞道:“真真天造地设的一对璧人!”拉了小禾过来,指着他们道,“叫大哥哥、大姐姐!”小禾滴溜溜的眼睛望着他俩打转,却有些羞涩,不肯开口。 
  那中年女子将手在她头顶上温柔地一揉,向尘晓弦和扬袖笑道:“禾儿从小怕羞,见了生人总是躲到屋后,我这做娘的都拉不住,这次见了你们倒不跑,多少是有些缘分了!”扬袖笑道:“女孩子小时候害羞,长大就好些啦!我小时候,比小禾还害羞呢!”尘晓弦斜了她一眼,只见她满面春风,和那女子有说有笑,十分想不懂这陌生女子哪句话讨了她的欢心。 
  原来这女子是小禾的娘,原不是村里人,嫁到这里来从了夫姓。她让尘晓弦和扬袖叫她田婶即可,扬袖嘟嘴道:“你这么漂亮,叫田婶可不叫老了!”那女子拗不过,便由得扬袖喊她出嫁前的闺名“秣兰”。 
  转眼夕阳落山,桌子上摆满了极丰盛的饭菜,放着五副碗箸。 
  秣兰点亮油灯,时不时起身走到门边张望。扬袖道:“兰姐姐是在等田大哥回来?”秣兰点了点头,倚着门,眉宇间添了一抹忧色:“往常这个时候,也该回来了……” 
   
  油灯昏黄,而屋外,高天上的一弯冷月发出模糊的光晕。 
  “叮叮……咚……”苍白的手指拂过琴弦,带起一串断续的琴音,如同水滴落在冰冷的石面上。白衣的男子怀抱着琴,坐在湖边一株高大的桫椤树下。远处疏花水柏枝枝头的白花被风吹起,无声地从他眼前飞过。“唧唧”,树梢上突然传来一声轻微的叫声,他霍然抬头——密叶间有淡淡的月光漏下,巢中的鸟儿叽咕了一声,寒芒忽地自白衣男子的眼中迸现,他的手指在琴弦上一拨,白袖一扬,一根琴弦迅即射向那只半睡半醒的鸟。 
  夜空中传来一声幽幽的叹息:“连一只鸟儿都不肯放过,你果然是越来越无情了,冷新月!”“谁?”冷光自眼中掠过,白衣男子猛然转身。 
  风掠树梢,花叶纷纷而动,黑暗的深处,一个暗青色的人影悄然而立,削肩细腰,衣袂飘荡。她背着月光,愈显清幽之气。白衣男子微吸了一口气,冷笑道:“书锦姑娘久居云梦宫,过着仙子般的日子,今日缘何下凡?” 
  书锦语声依旧不疾不缓:“神女峰顶、月湖湖畔,我与公子各自栖身,相望为邻。两年来,眼见月湖之滨多少冤魂死在公子手下,故相劝一句:少造杀孽,免遭天谴。”“哼!”白衣男子不耐烦地冷笑,“你这种话,那个叫秣兰的女人已不知说过多少遍了,难道——”他眼里闪过一丝促狭,“云梦宫的弟子,都是这般唠叨的么?”黑暗中,书锦沉默了下去。 
  “把石璃盏交出来,我便遂你所愿,不再杀任何人!”白衣男子忽地厉声喝斥,身形陡地向后飞起,在疏花水柏枝上一点,落下时,手里已经多了一个人。那人村汉打扮,满身酒气,想是收工后和几个朋友喝多了酒,夜归路过被白衣男子抓住。 
  书锦忍不住失声惊呼:“田阿柱?”“书、书姑娘……”缩在地上的村汉抬起头,醉眼昏花:“书姑娘救……”然而他的话还未说完,就被白衣男子竖掌成刀斩上他的后颈,醉汉“啊”的一声,便没再发出任何声音了。 
  “你……你把他怎样了?”书锦失声惊呼,隐含焦虑。“想知道,为什么不自己过来看看?”白衣男子再次将手掌竖起,“再不将石璃盏交出,你的师姐夫可就要和刚才那只鸟儿一样了!” 
  那一掌仿佛随时都可以切下去,书锦犹疑着,终于说了实话:“云梦宫自师祖华清鸢后,门下弟子渐渐风流云散,到这一代,只有秣兰姐姐一个人。”“你是说,”白衣男子眼神陡厉,钉入黑暗深处,“只要叫秣兰那个女人屈服,她便会交出石璃盏?”他的手掌缓缓下移,变掌为抓,一把抓起地上昏迷的人——这个懵懂无知的醉汉,居然就是秣兰的丈夫。 
  仿佛猜到了他心里的想法,书锦缓缓道:“秣兰姐姐是怎样的人,你不是不知道。若会因要挟而屈服,两年前,你便可以拿到石璃盏。” 
  冷新月长身而立,仿佛沉入了遥远的思绪:“若不能得到石璃盏让她死而复生,我甘愿与她一起永沉水底。”“死而复生?”书锦讶然,脱口而出,“她是谁?” 
  “她是传说中最为神秘的家族中的公主,带来了那里最古老的树种,遍植湖岸,而当它们开出美丽的白花时,她却无法看上它们一眼。”轻柔的语声一沉,杀机涌现,“我要她醒来时,看到她亲手撒下的树种开出了怎样美丽的花。但凡践踏它们的人,必会为他们的不敬和鲁莽付出代价!” 
  他终于压抑不住,眸底忽然有了癫狂的痕迹:“交出石璃盏吧,书锦。否则你将为此付出生命的代价!” 
  七根琴弦倏然从他怀中的琴身上跳起,向着黑暗中的书锦射了过去!那个一直立在黑暗中的青衣人影一动不动,根本没有抵挡,七根琴弦“噗”的一声,同时插入她的身体,那青衣人影霎时间崩裂,无数碎片四散开来。 
  那些羽毛般的碎片飘飞着,有些落到了他身上,他的眼睛不由瞪大:是树叶,那竟然是树叶制成的人偶! 
  他游目四顾,身后风声流动,似乎有什么飞速越过枝头而去。书锦的声音从那个方向传来:“少造杀孽,免遭天谴。”他恨恨跺足:那小妮子骗过了他,趁他分神攻击人偶之际,带走了昏迷的田阿柱! 
   
  农屋虽简陋却温暖,小禾扯着母亲的衣角:“小禾饿了,娘也饿了,爹也一定饿了。”她仰头看着母亲,眸子清澈得令人心疼。秣兰忙拉了小禾坐到桌边:“来,小禾先吃。”挟了满满一筷子菜,送到孩子口边,却见小禾摇了摇头,道:“小禾不吃。”秣兰一怔:“为什么?”“等爹回来,一起吃。”孩子话才出口,就被秣兰一把抱住,良久没有作声。 
  扬袖走上前去,本想拍拍秣兰的背劝慰几句,却发现她的肩头在轻轻抖动,伸出的手登时停在半空,僵住了。“兰姐姐……”她轻声唤她,秣兰松开小禾,慢慢抬起头来,理一理鬓角,笑道:“没事。他不回来,我们先吃吧。”她夹了菜,往嘴里扒了一大口饭,用力咽下去,却见扬袖和尘晓弦都是怔怔地望着自己,笑道,“吃啊,大家都饿了,怎么不吃?” 
  扬袖和尘晓弦在她的注视下,不由自主地拿起饭碗,秣兰笑道:“对啊,这样才对嘛!”一边夹了鱼肉殷勤地往二人碗中添。忽听门外粗重的脚步声响,跟着“嘭”的一声,什么物体重重地撞上木板上,秣兰夹菜的手登时僵住了。跟着一个人一身酒气,跌跌撞撞地撞开门朝着桌子走了过来,口里叫道:“好呀,果然是没心没肺的婆娘,男人还饿着肚子没回来,她竟然吃得这么开心!”他不自觉地耸了耸身子,后背心隐隐作痛,回来的路上,似乎迷迷糊糊做了个梦,梦见白色和青色的人影在眼前飘来飘去。一觉醒来,却发现就到了自家门外。 
  尘晓弦和扬袖闻声望去,见是个黝黑健壮的村汉,生得倒也不难看,却是浓眉薄唇,透出一股子执拗偏狭的气息来。他捏着只酒葫芦,跌跌撞撞往前走了几步,便往嘴里灌酒,眼见着又要跌倒,一个小小的身影扑上前去,叫道:“爹、爹,回来吃饭了,我和娘都等着你呢!”田阿柱没等小禾上前来,蓦地大掌一挥,小禾惊叫了一声,小小的身子被他猛推出几米,眼看便要摔在地上,她心中惊骇至极,却忽觉身子一轻,安安稳稳落在了那个新来的大哥哥手中。“呵!”田阿柱瞧了尘晓弦一眼,一怔之后,发出刺耳的笑声,“哈哈!果然是个小白脸,郑二他们都说我老婆天仙一样的人儿,怎么会心甘情愿嫁我这只癞蛤蟆,肯定会偷人,我还不信。” 
  “你、你胡说什么……”秣兰握筷的手直抖,像是生怕它要掉下来,赶紧放在了桌上,“这两个年轻人是书姑娘荐来投宿的,郑二是什么样的人,他说的话你也能信?当着客人的面,你也好意思丢人……” 
  “现眼”两个字还未说出口,就被田阿柱硬生生打断,他几乎是怒吼了起来:“客人?只怕是旧相好吧!”他从尘晓弦怀中拖过小禾,两根手指捏着她的下颌,“瞧瞧!这水灵灵的眉眼儿、挺直的鼻梁儿,跟眼前这位客人还真有几分像呢!” 
  “爹!”小禾惊恐之下失声惊呼,秣兰一见,再也顾不得别的,足尖轻轻一点,手腕探出便要抢过女儿,耳边衣袂一响,一个人影掠出,将小禾紧紧抱住。 
  “呵!”田阿柱又发出刺耳的笑声,“果然是孽种啊,瞧小白脸那心疼样儿!”他忽地从墙角抽出把柴刀,刀尖对准尘晓弦和小禾,一步步走了过去。大约是被他杀气所惊,偎在角落草窝里睡觉的小白猪突地惊醒,奋力蹿了出去。就在它的身子擦着田阿柱的脚边过去时,已经被他一把捞起,右手举起柴刀,刀光一闪,小禾惊叫了一声:“我的小猪!”就听“噗”的一声,等到小禾睁开眼睛,就见那只小白猪红红白白的一片。 
  “小猪……”小禾在尘晓弦怀中张开双臂,想要扑过去,却被尘晓弦用力扳住,那只小白猪抽搐了一下,就不动了。 
  田阿柱举刀,走近怀抱小禾的尘晓弦,淌血的小白猪在两个人的瞳仁中越来越大。“不、不要杀我……父亲……”他低低地说着,表情无辜而绝望,几乎是乞求着,“求你不要杀我,娘,娘救我啊!” 
  “弦哥哥,你怎么了?”看出他突然露出迹近癫狂的神情,扬袖有些忧心地冲上前去,才要碰到尘晓弦的手臂,却忽而被他用力一甩,挥脱她的手,向着门外发足冲去。屋外冷风一吹,尘晓弦忽觉胸口气息一窒,跟着一口鲜血,自喉中喷了出来。他却擦也不擦,一拔足又往前冲了出去。外头早已是漆黑一片,似乎整个世界都陷入了沉睡里,偶有被风吹草动惊动的狗,茫然吠叫两声。 
  夜,是如此的沉寂,让这个时候还清醒着的人倍觉不安。 
   
  六、月下祭 
   
  尘晓弦狂奔一阵,不知不觉便冲入了一片低矮的灌木丛。淡月在云间随他一起穿行,仿佛是一只居心叵测窥探的眼。 
  “贱人!你竟敢偷人,这个小杂种,怕是你跟他的吧!”耳中回响的,是记忆中父亲的斥责声,跟着是母亲含泪辩解:“老爷,我没有、我没有啊!那个和尚受了伤,躲到房里来逃避仇家,我……”接下来的话,被父亲打断:“跟一个叛逃下少室山的和尚厮混,你、你竟然不堪到这个地步!” 
  “老爷、老爷……啊!”泪流满面的母亲还要辩解,却忽地失声惊呼, “噌”的一声厉响,挂在墙上的宝刀被父亲摘下,向着怀抱孩子的母亲斩了过来,刀尖上一点冷锐的光芒,逼近、逼近…… 
  剧烈地跑动,大口地喘息,停下脚步后,尘晓弦的伤口如同火炙般烫了起来。他的手指紧紧抓住一根树枝,仿佛要牢牢握住一根救命的稻草。尘晓弦痛苦地慢慢弯下身子,后面传来焦急的呼声:“弦哥哥!弦哥哥!你在哪里?” 
  扬袖的泪几乎要落了下来,手指无意地扶上枝条,指尖触处,是温热的一片,她忍不住将手收了回来,月光下,指尖一点殷红:是血!她凑到鼻尖嗅了嗅,却不由变色——弦哥哥到底是怎么了?在那样癫狂迷乱的背后,隐藏了怎样一段不为人知的经历。 
   
  尘晓弦伏下身,用双手捧起湖水,从头脸上浇下,冰冷彻骨的湖水让身体一阵战栗,却也让伤痛麻木了不少。他凝视着湖水,慢慢站起身来,刚要转身,忽然看到月光下的湖水漾起一圈圈的细纹,迅速向外扩散。几乎是同时,黑暗中响起了琴声。 
  尘晓弦静静地听着,忽然咯出一口血来。那琴声如此悲伤凄凉,将他的伤痛全部勾起。他于音乐一道并不太精通,然而琴音一起,一瞬间竟叫他沉浸了进去。前尘往事化作潮水,重重叠叠涌向心头,过往的零碎片断在眼前闪现、交错,尘晓弦终于忍不住“啊”的长啸一声,琴声就在愈来愈凄美高昂的时候,突然断了。 
  眼前的白月黑夜都变成了水墨的纸卷,一名白衣的男子就那样破纸而出,剑眉修目,白的脸,黑的瞳,胁下夹一张七弦琴。“从来没有人能打断我弹琴。”他的声音异常冷漠,视线也异常凌厉。“呵呵……”尘晓弦喘了口气,忽然笑了起来,平静地道,“那也许可以说,我们是有缘人吧!”“陈词滥调!”白衣男子毫不客气打断他的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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