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奶酒是他从家乡带回来的,虽然不是名酒,他却极其珍惜,要不是为了巴结钟灵秀的缘故,
他还舍不得自己喝呢。
钟灵秀料他不敢在酒中下毒,说道:“好,那就让我尝尝。”她其实是能喝酒的,一喝
就喝了半葫芦,马奶滋补,喝了这半葫芦的马奶酒,果然气力又恢复了几分。
军官背起檀羽冲往前面走,他在从军前本来是个猎人,登山如履平地。初时他怕小姑娘
跟不上他,后来一看,钟灵秀走得比他还快,他也就迈开了大步了。
钟灵秀练过一点内功;一面走一面运用“行功”来调匀气息,越走越觉精神,过了一个
时辰,她已经是在不知不觉间恢复如初了。
那军官没有练过内功,他背着个人,迈开大步,初时健步如飞,渐渐就慢下来,来到了
半山,不知不觉已是气喘如牛。
此时无色已近黄昏,他是个有经验的猎人一看山上没有炊烟升起,沿途也没有发现曾经
有人走过的迹象,不觉疑心再起了。
“山上似乎没有人家,你当真记得你是有个世伯住在这山上吗?”军官问道。
钟灵秀道:“是先父告诉我的,我怎么会记错。到了山上,慢慢找,总可以找得着他
的。”
军官道:“恐怕还要走一个时辰呢!”
钟灵秀道:“你走累了,是吧?好,那就先歇一歇再走。”
军官把檀羽冲放了下来,檀羽冲不知是否受了震荡的关系,虽然未醒,却说起话来了。
原来在梦中他还在千柳庄厮杀,他是在发梦呓。”
“柳老贼,你好狠毒!”“小妹子,你快走,别理我!”
他在骂“柳老贼”,那军官可不是胡涂蛋,一听就知,他骂的这个“柳老贼”,不是柳
元甲还能是谁?
他一知上当,立即就抓檀羽冲,可是他想不到的钟灵秀亦是早已想到了,檀羽冲一发梦
呓她立知不妙,抢快一步,拦住那军官,笑道:“也用不着这样就走呀,你多歇一会儿
吧。”
那军官喝道:“臭丫头,敢耍弄我!”张开大手,向她抓下。
钟灵秀一闪闪开,说道:“你真的要迫我和你动手么?我劝你还不是快快走了的好,我
可不想杀你!”
军官冷笑道:“凭你这丫头也能杀我?”长掌捣出,呼呼挟风。钟灵秀一来确是不想杀
他,二来气力是比他弱,不敢硬接,见他来的凶猛,只好又再退后几步。
军官喝道:“臭丫头,知道厉害了吧?若要我烧你性命,快快从实招来,这人是什么
人?”钟灵秀笑道:“我不是早已告诉了你吗,他是我的大哥哥。”
军官想道:“你还不说实话,我先杀了你这个假哥哥!”
钟灵秀道:“你敢我的哥哥一根毫毛,可休怪我不客气了。”
她阻拦那个军官,用轻灵的身法,避招进招,觑个真切,骈指加戟,点那军官胸口的
“膻中穴”,点是点中了,可惜不是很准,只点着穴道旁边,那军官只觉胸口一麻,但却未
至于不能动弹。
这军官是边关总兵的卫士出身,他虽然不懂点穴,但也见过这门功夫的。胸口发麻,大
吃一惊,心里想道:“若不先下手为强,只怕当真要死在这丫头手上。”登时拔出腰刀,恶
狠狠的向钟灵秀砍来。
钟灵秀空手抵挡不住,只好也拔出短剑和他厮杀。那军官砍不着钟灵秀,却给钟灵秀一
剑削去他的半幅衣袖。钟灵秀喝道:“念在你送我大哥哥上山的份上,我放你走,你莫要敬
酒不吃吃罚酒!”那军官已经耽搁了一天行程,那肯轻易罢休,心想:“此人定是要犯,捉
他回去,我还可以将功补过。否则如何向总兵交待?”他情知打不过这个“丫头,一个转
身,腰刀向檀羽冲砍下。喝道:“臭丫头,你要不要他的性命!”
“当”的一声,这一刀劈着地上的石头,他本来想吓一吓钟灵秀的,钟灵秀大惊之下,
短剑飞出,插入他的后心。军官大叫一声,扑到檀羽冲身上,扼着檀羽冲喉咙。但他被一刀
伤着要害,气力飞快消失,钟灵秀跑过来一脚将他踢开,把檀羽冲扶起来探一棵他的鼻息,
见他还在呼吸,惊魂方始稍定。回头看时。只见那军官己倒在血泊之中,死了。
钟灵秀虽曾在于柳庄中经过一场血战,但亲手杀人却还是第一次,她内心甚感歉疚,对
那军官的尸体拜了一拜,说道:“你莫怪我恩将仇报,我不杀你,我大哥哥的性命可不能保
全。”取了那军官的干粮,背起檀羽冲继续登山。
到了山顶,只见云封雾绕,不禁又是欢喜,又是有点担忧:“这地方可真是避难的最好
所在,倘若能够和大哥哥在此渡过一生,我也心满意足了。只是这点干粮,过几天就会吃
完,怎么办呢?随即想起母亲的话:“娘亲常说在山靠山,在水靠水,什么地方都可以养活
人的。我有两只手,不相信就会饿死。”但想起母亲,却禁不住又是一阵心酸了。她的泪水
滴在檀羽冲脸上,说道:“大哥哥,你说得不错,从今之后,就唯有咱们相依为命了。我这
个小妹子还是需要你的照顾的,你可得快点好起来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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檀羽冲开始有了知觉,只觉有一团软绵绵的东西伏在他的身上,他慢慢张开眼睛。
钟灵秀正在把嚼碎的人参喂给他吃,那支粗如儿臂的人参只剩下小指头粗细的一截了。
她见檀羽冲张开眼睛,又羞又喜,站起来道:“好啦,大哥哥,你醒来了。”
檀羽冲感觉有甘凉的液体流入他的咽喉,定了定神,说道:这是什么地方?”
钟灵秀道:“是在翠屏山上”
檀羽冲的身体仍然僵硬,只有眼睛可以转动,看着竹和茅草搭的屋顶,说道:“这家人
家是什么人家?”
钟灵秀道:“不是别人的,是咱们自己的家,你看好不好?”
檀羽冲道:“啊,原来是你搭起来的,我沉睡了几天了。”
钟灵秀道:“你已经有七天七夜不省人事了,真是吓人。大哥哥,你饿不饿?”
檀羽冲吃了一惊道:“真的吗,我已经昏迷了七天?小妹子,真是辛苦你了。我还未感
觉饿呢,你给我吃了什么?”
钟灵秀脸上一红,说道:“是嚼烂的人参,我只能这样喂给你吃,你不嫌肮脏吧?”
檀羽仲身体不能转动,两颗泪珠却已夺眶而出,说道:“好妹子,我未能照顾你,反而
累你为我操劳。好妹子,你真是比我的亲妹子还亲。我,我不知应该如何报——”
钟灵秀掩着他的嘴,不许他把“报答”二字说出来,说道:“大哥哥,你既然把我当作
亲妹子看待,那还何须说什么客气话呢。说客气话,就是把我当作外人了,大哥哥,你要安
心养病,不可胡思乱想。别忘了你有一个妹子,她需要你照顾的日子还长着呢。”
檀羽冲心中感动,笑道:“小妹子,经过这场患难,你好像一下子就长大许多了。好,
大哥哥听你的话,病好了就带你去看北国风光。”
钟灵秀道:“你刚刚醒来,别说太多的话,你歇一歇,我给你准备今晚的晚餐,七天来
你滴水不进,今晚也该吃点东西,可不能净喂你吃人参了。”
檀羽冲说道:“你到哪里弄晚餐去?”
钟灵秀道:“这你就别管了。瞧我的本事吧。”
她出去不到一个时辰就回来,手中提着一尾鲜鱼。
“大哥哥,今晚我弄鱼羹给你喝好不好?”“小妹子,你果然好本事,哪里弄来的鲜
鱼?”
钟灵秀笑道:“你忘记我是渔家女吗?打鱼是我拿手本事。山上有个碧水潭,潭里的鱼
可多呢,我不用网也可随手拿起来。”
她弄好鱼奠,用一个早已制成的木匙,把鱼羹喂给檀羽冲吃,他已经能够开口说话,吃
一点流质的东西是应无困难了。
檀羽冲道:“这些用具都是你自己制造的吗?”钟灵秀道:“山上有的是竹木,就地取
材,用之不尽。我闲着没事,用木头做了杯盘碗碟,用竹子做了筷子、椅子,还编了竹席,
只是缺欠了一个锅,只好把一个扁平的水壶,把壶口弄宽来充铁锅煮物。”
檀羽冲道:“啊,你真能干,那水壶又是哪里弄来的?”
钟灵秀道:“你别只是赞我,这鱼羹好不好吃。你吃饱了,我再把水壶的事情慢慢告诉
你。”
檀羽冲赞道:“小妹子,你弄的鱼羹真好吃,比我在西湖楼外楼吃过的著名宋嫂鱼羹还
好吃!”
钟灵秀粉脸绽出花朵似的笑容,说道:“大哥哥,你是讨我喜欢的吧?”
檀羽冲道:“真的没有骗你,这是我有生以来吃的最好的东西。”
钟灵秀道:“那也是因为你饿了的缘故。”
檀羽冲忽然轻轻叹了口气。
钟灵秀道:“大哥哥,你在想什么心事?”檀羽冲道:“没什么。”
钟灵秀道:“那你因何叹气?不是想心事,就是嫌我这鱼羹不好吃了。”
檀羽冲道:“这鱼羹的确比西湖的宋嫂鱼羹好吃,我只不过因它而生一点小小的感触罢
了。”
钟灵秀道:“什么感触?难道不可以对我说吗?”
檀羽冲道:“西湖真是个好地方,只可惜我今生是不能再到西湖了。你本来家住西湖
边,我也累得你有家归不得了。”
钟灵秀道:“只要你和我在一起,这个荒山就胜过西湖。但大哥哥,你不说我也知道你
的心事了。”
檀羽冲道:“你知道什么?”
钟灵秀道:“你是不是因为和江南的侠义道闹翻,心中还在悔恨?”
这句话说中了檀羽冲的心事,他禁不住苦笑道:“岂只闹翻,我还杀了他们的人呢。”
钟灵秀道:“我懂得你的难过的。因为我也曾被迫杀人。”
她把杀了那个军官的事情,告诉檀羽冲,说道:“这个扁口大水壶就是那个军官的,我
利用他帮了我的忙,吃了他的干粮,拿了他的东西,结果我还是杀了他。”
檀羽冲道:“你是为了保全找的缘故才杀他。”
钟灵秀道:“不管这笔帐怎么算,我只是想你明白,有时真是会被迫杀人的。”
檀羽冲默然不语,半晌说道:“只怕别人不会像你这样,设身处地,为我着想。”
钟灵秀道:“咱们但求问心无愧,又何必定要别人谅解。”檀羽冲道:“你不理会别
人,别人可理会你,除非咱们从此不在江湖露面。”
钟灵秀道:“大哥哥,你舍不得外面的繁华世界?”
檀羽冲道:“你看我是恋幕繁华的人么?富贵、繁华,在我都不过如云烟过眼。我只是
渐愧自己一事无成,辜负了娘亲和师父的期望。”
钟灵秀毕竟年纪还小,未能理解他的胸中抱负,闻言笑道:“只要你舍得,那不就成了
吗?咱们在这山上隐居,避开那些人也就是了。待你养好了伤,咱们还可以选一处风景最好
的地方建一间石屋,你打猎,我捕鱼,无忧无虑的过日子。你说可好?”
檀羽冲心灰意冷,苦笑说道:“我现在连指头都不能动一根,哪里还能行走江湖?你说
的那种日子是我连想也想不到的。就只怕你想得太如意了。”
钟灵秀道:“天下无难事,只怕有心人!”
檀羽冲道:“就只怕我有心无力。我这条性命是检回来的,也不知能活到几时?能够活
下去,也只怕要变成残废,还说什么我打猎、你捕鱼?”
钟灵秀道:“大哥哥,你会长命百岁的!”
檀羽伸笑道:“我长命百岁,那你的麻烦可就大了!”
钟灵秀道:“你若真的变成残废,我就服侍你一生。我不怕麻烦,你不要我服待,我才
难过呢,就怕你对着我讨厌。”
情真意诚,檀羽冲是不忍伤她的心,笑道:“我现在才懂得,古人把聪明伶俐的女孩子
比作解语花,那真是有道理的,小妹子,有人陪着我,我若还感到寂寞,那我就是最不知足
的人了,不过你也有一点不好”!钟灵秀一怔道:“哪一点不好?”
檀羽冲道:“你虐待一个人!”
钟灵秀道:“哦,我虐待谁?”
檀羽冲道:“虐待我的小妹子!你只知照料我,却不顾自己,这点最不好,我已经吃了
鱼羹,你还没有吃东西呢?”
钟灵秀笑道:“你怕我没东西吗,你少操心!”
檀羽冲道:“你好像只拿了一条鲜鱼回来。”
钟灵秀道:“我还有好东西呢。”
檀羽冲躺着,身子不能动弹,看不见她的动作,只闻得一股香气。
“好香,是什么东西?”檀羽冲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