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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我并不惊奇。另一方面,我不理解为什么像奈尔森这么一个聪明的家伙会喜欢玩这种把戏。我才这次意外一定让他有点神经不正常了,于是我决定先迎合他的说法。我认定他正被妄想症所困扰,虽然表面上看他完全正常。
“过了一会,他把报纸丢开,说:‘医生,您对这事怎么看?’我不知道要怎么说才能不伤害他,于是转开话题,说:‘我想应该把你交给赫姆朴瑞医生,他是心理专家。这超出了我的专业范畴。’结果他就针对赫姆朴瑞医生以及他的职能测验发表了一番评论,从中我可以得出的结论就是:奈尔森曾经在他手里吃了不少苦头。”
“没错,”赫斯插话,“每个人在加入公司前都要先被心里部考得焦头烂额。话又说回来,能通过这番‘严刑拷打’的人都是异常优秀的。”
山得森医生笑了,继续他的故事。
“我正要离开,奈尔森又说:‘哦,差电网了,我想我跌倒时一定是压在右胳膊上了,好像手腕扭伤了。’‘让我瞧瞧,’我说着,弯腰抬起他的右臂,‘不,是这一只胳膊。’奈尔森抬起他的左臂。我还是迎合他,说:‘随你怎么叫它们都行。但你刚才说的是你的右胳膊,不是吗?”
奈尔森似乎一时摸不着头脑。‘那又怎样?’他说,‘这就是我的右胳膊,我的眼睛可能出毛病了,但这是右胳膊,毫无疑问。我的结婚戒指可以作证,五年来我想尽办法都没能把这该死的玩艺摘下来。’
这大大的动摇了我的看法。因为,你知道,他所抬起的是他的左臂,而结婚戒指带在他的左手上。看得出他没撒谎。那媒介只要想摘下来,除非把他弄断,于是我问:‘你有什么特殊的疤痕吗?’他说:‘据我所至没有。’
“‘牙齿补过吗?’
“‘是的,补过不少呢。’
“在护士去取奈尔森的牙科纪录期间,我们俩默不作声的互相看着对方。‘四目相投,思绪万千’,要是个作家可能会这么描述我们。没等护士回来,我脑子里突然灵光一闪,这个想法很荒谬,可是整件事情已经变得不能以常理度之了。我问奈尔森我是否可以看一下他一直装在衣服口袋里的东西。就是这些。”
山得森医生掏出一把硬币和一个皮质封面的笔记本。赫斯立刻认出后者是电气工程师的工作日记本,他自己口袋里也又一本。他从医生手里接过本子,随手翻开,怀着一丝轻微的犯罪感:那是当一个人拿到陌生人——甚至朋友的日记本时常常会感到的。
对赫斯来说,在随后的一刹那,支撑他的世界的基石骤然分割离析了。在此之前,他还一直以超然的态度听着山得森的叙述,奇怪他为什么这样小题大做。但现在,无可争辩的事实就谈在他手上,直逼眼帘,动摇了他的理智——
奈尔森的日记他一个字也读不出来。里面无论是印刷体还是手写体,全都是逆向拼写的,像从镜子里看到的一样。
赫斯博士站起来,在屋子快步兜着圈子,山得森一言不发的望着他。兜到第四圈,他在窗前停了下来,眺望着外面在白色巨坝的遮掩下变得影影绰绰的湖水。这似乎让他重新平静下来,他又转向山得森:“你指望我会相信,奈尔森的身体以某种方式做了一次严格意义上的翻转,结果他的‘左’和‘右’全都互换了?”
“我没有指望你会相信什么,只是向你提供事实罢了。
如果你能就此得出别的结论,我一定洗耳恭听。我得再插一句,我已经核对了奈尔森的牙科纪录,所有的牙齿填充物都换到了相反的一边。如果可能的话也请解释一下,此外,那些硬币也很耐人寻味。”
赫斯捡起那些硬币,包括一枚先令,一枚簇新漂亮的银币和几个便士、半便士。如果在找换零钱时,他一定会毫不犹豫的接过他们的。作为一个最粗心大意的男人,他从未留意过硬币上的女王头像是扭向哪侧的,但是这些阳文字母却——赫斯想象得出,一旦这些奇异的硬币被皇家铸币厂发现,那里将出现什么样的恐慌景象。它们也想那本日记一样不折不扣的被翻转了。
山得森的话打断了他的沉思。
“我叫奈尔森别把这事说出去。我准备就此事写一份详尽的报告——它一发表肯定会引起轰动。考虑到你是这台新型发电机的设计者,我先来征求一下你的意见。”
赫斯博士恍若未闻,他端坐在办公桌前,双手长大,五指摊开。平生第一次,他认真的考虑起左与右的区别来。
山得森又留奈尔森住了几天院。在这期间,他忙这安插这个特殊的病人,为他的报告做准备。他的检查数据显示,奈尔森完全正常,支持了他时左右换位的。他正在重新学习阅读,克服了最初的不适应之后,他进步很快。很可能他再也不会像意外发生之前那样的使用工具了,今后,在外人眼中他将是一个左撇子。但无论如何,左撇子又不会让他丧失劳动能力。
山得森已经不再关心导致奈尔森变异的原因了,他对电学几乎一无所知,那是赫斯的工作。他绝对确信,这个物理学家会用某种方法找出答案——他就是这么能干。
这家公司可不是什么慈善机构,他们雇用赫斯绝不是没有理由的。那台新型发电机在一周之内就能投入运转了,那可是从他的脑袋里蹦出来的——虽然后来的机械工程细节他没有参与。
赫斯博士对自己可没这么信心十足,这个问题简直重要的可怕。虽然山得森对此毫无觉察,他却已经意识到,这涉及到一个全新的科学领域。他知道只有一种方法能够使物体翻转为它的镜像,然而一个如此匪夷所思的理论怎么才能得到证实呢?
他收集了这个后果惊人的事故的所有的相关资料,经过计算,已经得出了在发电机运作的那几秒钟里,流过线圈的电流的估算值。但这个数字在很大程度上仅是猜测而已,他希望能通过重复实验得到精确数值。可是如果他去问摩得克:“您是否介意,在今晚的什么时候我给一号到十号的发电机来一次漂亮的短路?”相信摩得克当时的表情一定很逗。不,这绝不可能。
所幸他还保留着工作模型,通过在模型上的实验,他对发电机芯产生的电场有了一些概念,但具体数值就只能靠推测了。可以肯定的是数字一定非常之大,那些线圈还能保持完好真是个奇迹。差不多又一个月,赫斯把自己埋在演算纸里,也迷失在原子物理的世界——这一领域,自从走出校门他就一直小心避免涉足了。
但是,一套完整的理论还是开始在他脑子慢慢成型了。
离最终证明还差得远,但思路已经清晰了,再过一个月就能完善了。
至于那台曾在过去整整一年里让他心无旁骛的巨型发电机,现在似乎已变得无足轻重了。当它通过了最终检测并开始以数百万千瓦的发电量投入使用时,他几乎懒得去应酬同事们的祝贺。他们一定觉得他有点怪,不过大家早就公认他是个性为古怪琢摩不透的家伙,这也正是大家所希望的——要是一个天才规矩老实毫无怪癖的话,那才叫人失望呢。
两周之后,山得森医生又来拜访了,他一脸的严肃。
“奈尔森又祝愿了。”他宣称,“我曾说他会没是的,我错了。”
“他怎么了?”赫斯惊讶的问。
“他将营养不良而死。”
“营养不良?你在说些什么呀?”
山得森医生拉过一把椅子坐下。
“过去的几周里我一直没来打扰你,”他开始解释,“因为我知道你正忙着研究你的理论。这段时间里我一直关注着奈尔森的情况,以完成我的报告。起初,像我原先告诉你的,他看上去完全正常,我好不怀疑一切会进展顺利。
“然后我注意到他在变瘦。又过了一段时间我才确定这是真的,于是我开始观察别的更多的症状。他开始抱怨浑身乏力和精神恍惚,表现出维生素缺乏症的一切症状。我给他开了一些维生素药片,但是毫无用处,于是我就来想你求助了。”
赫斯开始显得迷惑不解,然后不耐烦的说:“那又怎样?你才是医生!”
“是的,但是我的观点需要有人支持。我只不过是个不起眼的医务人员——在一切都变得无可挽回之前,没人会理睬我的。奈尔森就快死了,而我想,我知道为什么……”
罗伯特先生起初坚决反对,但是像以往一样,赫斯博士最终还是说服了他。现在,董事会成员甚至已经在陆续走进会议室了,他们对这次刚刚通知的临时全体会议牢骚满腹又十分好奇。当听说赫斯博士将到场发言,他们就更加摸不着头脑了。这位物理学家的大名无人不晓,可他是科学家而他们是商人。萝卜特先生的葫芦里到底卖的是什么药?
此时的赫斯,所有这些麻烦的制造者,也正在为自己的怯场而烦恼。他对董事会印象不佳,但对罗伯特先生由衷敬佩。他们没什么可怕。的却,他们可能觉得他是个疯子,但他一直以自己的成果来证明他不是。而且不管是不是疯子,反正对他们来说,他只几千镑的身价。
山得森医生面带鼓励的微笑望着他走进会议室。这个微笑很勉强,可是对赫斯很有帮助。萝卜特先生刚刚结束发言,他摘下眼睛,情了清喉咙,看上去十分紧张。赫斯博士不止以此感到奇怪:这个看上去古板又拘谨的老家伙怎么可能通知这么巨大的一个商业帝国呢?
“好了,先生们,这位是赫斯博士,他将会——呃——像你们解释全部情况。我已经提醒过他不要讲得太过专业化,万一他不小心又跃上了令人窒息的高等数学的云端,你们随时可以打断他的话。赫斯博士,请吧。”
物理学家开始讲述事件的原委。开始很慢,取得了听众的信任之后,他越讲越快了。奈尔森的日记本在董事们当中引发了一阵惊叹,而那些被翻转的硬币在他们那里则成了令人爱不释手的稀罕玩意儿。赫斯高兴的看到,他已经激起了这些听众的极大兴趣。他身席了一口气,开始了他一直畏惧的从表象到本质的骤然下潜:
“先生们,你们已经对奈尔森的奇遇有所了解,而我现在要讲的甚至更加离奇,因此我需要你们的全部注意力。”
他从会议桌上拿起一张矩形的记录纸,眼对角线折了一下,然后撕开。
“我们这里有两个全等的直角三角形。我把他们摆在桌上——像这样。”他把两个纸三角形并排放在桌面,两个直角相对,形成一个纸鸢的形状,“现在,像我如此排列,每个三角形都是另一个的镜像,你们可以想象又一面镜子竖立在两个直角交点。请注意,下面是关键:如果我不把三角形从桌面上拿起来,尽管我可以让他们眼桌面任意滑动,却永远不能是一个与另一个完全重叠——就像一副手套,左手的与右手的不能交换,虽然他们的尺寸,形状完全相同。”
他停顿片刻,等这些话渗进他们的脑子里,没有人提出疑义,他便继续讲下去:
“现在,如果我把一个三角形拿起来,在空中翻个个儿再放下,他们俩就不再是镜面对称了,而是成为了完全一致——像这样。”他演示了一遍,“这种方法似乎非常简单,确实如此。但是他却给我们上了至关重要的一课。灼伤的三角形是限制在二维空间的平面图形,要是一个变成另一个的镜像,我必须拿起它,在第三维中旋转。明白我的意思吗?”
他环视一下众人。一两个董事脸上透出第一线领悟的曙光,迟疑这点了点头。
“同样道理,为了让一个三维物体,例如一个人,变成他的相对物即镜像,就得把他在第四维空间中翻转。重复一下——第四维空间。”
一阵尴尬的沉默。有人咳嗽了一声,但只是表示紧张,并非准备发难。
“正如诸位所知,”——要是他们真的知道那菜窖怪呢——“四维几何体系在爱因斯坦时代之前就已成为数学研究的主要工具之一,然而到目前为止他还只是一个数学上的虚构,从未在现实的物理世界中出现。如今,诸多现象表明,在那一瞬间通过我们发电机线圈的电流,史无前例的高达数百万安培的电流,一定曾经在思维空间拓出过一个区域,只存在了一刹那,大小却足以容纳一个人。我做了一些计算,而且得出了令人满意的结论:事实上,一个边长大约10英尺的‘超空间’曾经产生过一个10‘四次方英尺’——不是立方英尺——的空间。奈尔森曾进入了这片空间。当电路断开时,这个空间的突然塌陷导致了空间翻转,于是奈尔森就被逆转了。
我不得不请大家接受这个理论,因为这件是不可能存在别的解释。这里我备有演算过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