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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原继续问道:“你可知那被灭门的是哪一家?”
李慕白道:“这个,小人不知。”
“胡说!”周原喝道,“如此大案,必定街谈巷议,你怎会不知?”
李慕白委屈道:“小人真的不知啊。据说,那户人家是几年前迁来的,平日里深居简出,除了买菜什么的,和旁人毫无来往,里面的人一个个的也都不大说话,总躲着别人似的。这些是小人听来的,可听来的也不能做准,因为,这案子出了以后,知府大人严令云州百姓不许议论,发现有人议论的就要抓去坐牢,所以,大家都不大敢说啊。小人知道的这点事儿,还是在连云山的山脚下听熟人说起来的,按说这儿都很偏僻了,可那人说起来的时候还很紧张呢。”
周雪儿叹了一声,道:“真是越查头绪越多。”
周雪儿叹了一声,道:“真是越查头绪越多。”
周原道:“此事倒也好查,回去问问张九雷不就行了?”
周雪儿道:“也是,那个狗官还是有些用的。”
周原笑道:“越是狗官越是好用啊,只要你比他来头大就行。要是清官反倒麻烦。呵呵,好在清官不多,想碰到个清官比大海捞针都难。”
关沧海和李慕白闻听此言更是惶恐,心想:原来这二位比张知府来头还大!当下又是连连磕头谢罪。
周雪儿也不理他们,问大哥道:“大老黑怎么办呢?咱们不能扔下他不管啊。”
周原一笑,先遣散了一众喽罗,见大老黑躺在石头上养伤,却睡过去了,鼾声如雷。周原拍醒了他,一拱手道:“黑兄,在下有个不情之请想有劳黑兄。”
大老黑眨了眨眼,反应了好半天才明白“黑兄”是指自己,马上一拍胸脯道:“恩公但请吩咐!”
周原道:“舍妹离家办事,做哥哥的不能总陪着她,却又不能放心,如果黑兄愿意,能否做我周家的护院武师之职,别的事情都不用管,只须沿途保护小妹,不知黑兄意下如何?”
大老黑急道:“保护周姑娘的事情包在我身上了,恩公放心!”
周雪儿含笑看着大老黑,心道:“有这个傻家伙做伴倒也不坏,大哥还真有办法。”
周原一拉大老黑道:“黑兄这边请,在下担心黑兄没练过武艺,遇到意外不好应付,在下有几招速成拳法和内功心法,黑兄若不嫌弃,伤口若不碍事,在下便演示一番,黑兄请看仔细了。”
大老黑一听说能学武功,当下喜出望外,高声道:“不嫌弃,不碍事!”
周原教完一遍,看着大老黑在空地上练习,周雪儿也凑了过来。
周雪儿忽道:“大哥,你张那么大嘴做什么?”
周原一惊,才意识到自己竟然不知不觉地张大了嘴,当下不好意思地一笑,低声道:“真是人不可貌相!这个大老黑简直是个习武的天才,别看他全无根底,可我这一套拳法,一套内功心法,竟然一教就会,这些东西我当初足足学了半年哪!”
周雪儿也是一惊,一吐舌头道:“真看不出!”
周原道:“有他今后护着你,我倒是真能放心不少。你等等——”
周原上了好奇心,不知道大老黑的资质到底多高,又上去传了他一套点穴手法,大老黑又是一学就会。周原很是不忿,教了一套又一套,一套完了接一套,看看天都黑了,这才收手。周原已是满头大汗,可大老黑全是一学就会,不用学第二遍,欠缺的只是内功火候和临敌经验,这都不是一蹴而就的。
周原已经教不动了,看看天色已晚,垂头丧气地招呼着妹妹,带上大老黑,回奔云州城。
一路上,周雪儿把和州杀人案的事情详详细细地讲给了周原,周原听得连连称奇,又听说有支金钗要让自己过目,更是疑惑。到了云州府衙,本要直接找张九雷问话,可差役说张大人有公干外出,要明天才回。周原和周雪儿一想,今天也实在累了,查云州灭门案的事情不妨留待明天再说,先看看那支金钗好了。
丫鬟们给大老黑找了专门一间房间养伤,金疮药又换了一遍,伤口又重新包扎了一遍,又给他弄了点吃的,忙完这一通,大老黑倒头便睡。
周雪儿和周原用罢晚饭,在后花园的凉亭里屏退闲杂人等,开始研究那半截金钗。
周原拿着金钗,端详了好半晌,周雪儿紧盯着哥哥,神情紧张。
周原终于放下金钗,吁了一口气,道:“这不是皇家之物。”
周雪儿惊道:“怎会不是?你看这种样式,怎会不是呢?”
周原道:“也可以说是皇家之物。”
周雪儿气道:“到底是不是啊?”
周原道:“不是大内之物,却和皇家有关,这是定王府的东西。”
周雪儿奇道:“定王府?”
周原指着金钗的一处刻痕,道:“你看,金钗的制式和大内是一样的,因为这很可能是御赐之物,但依照本朝成例,受赐的亲王、郡王要在御赐物品之上标示出自己的徽记。你看,这里小小的莲花纹样就是定王府的徽记。”
周雪儿在周原手指之处仔细看来,果然有一个小小的莲花纹样。
周原道:“定王是当今圣上的叔父,本来受封在河间府,后来因为祭祀礼仪有僭越之嫌,被圣上勒令迁离河间府,待遇由王爵降为通侯,闭门思过,不得结交朝中大臣。后来么,好像,定王就是从河间府迁到了云州,圣命好像是有‘着云州知府张九雷严加看管’之类的话。”
周雪儿道:“大哥,你怎么知道这么多?”
周原笑道:“你别忘了你大哥不但是当朝吏部尚书的大公子,还是甲申年二甲第十名进士,呵呵,只是中进士以后只在京城做个闲职罢了。虽然做的是闲职呢,可是在家没少帮父亲料理事情,当然对朝廷上的事就知道得多呀。”
周雪儿急道:“那你还知道什么?”
周原笑道:“定王迁到云州以后,自然对处境非常不满,虽然圣上严令他不得结交朝中大臣,可他还是偷偷地向朝中大员送钱行贿。”
周雪儿讶道:“大哥,你连这么机密的事都知道啊?!”
周原笑道:“当然了,因为他向咱们父亲行贿的东西就是我代收的呀。”
周雪儿惊道:“大哥,原来你也是个狗官!”
周原失笑道:“你才知道呀!你看看你,家里的事情一点儿也不操心,成天就知道在外边疯,连你大哥是狗官这么明摆着的事都不知道。”
周雪儿惊得说不出话来,指着周原:“你——你——”
周原笑道:“好啦,我的傻妹妹,不但你大哥是狗官,咱们的老父亲也是狗官呢。狗官狗官,不做狗怎做官?这点道理都不明白吗?”
周雪儿急道:“你胡说!老爸要是狗,怎么能做那么大的官呢?”
周原更是笑:“说你傻你还不服!这个世道啊,只有做大狗、做恶狗,才能做大官、做高官。秦桧的官大不大?贾似道的官大不大?都是最大的!我的傻妹妹呦,我还一直以为这么简单的道理连三岁小孩都明白的。”
周雪儿也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只觉得做狗官不对,可也拿不出什么话来反驳大哥,而老爸和大哥都是自己一直最亲、最敬、最爱的人,唉,眼圈一红,就这么不做声了。
周原赶紧哄她,用尽浑身解数才让妹妹不再哭了,然后把金钗举起,笑道:“你看看,咱们是在说这支金钗嘛,你还想不想知道金钗的事呢?”
周雪儿这才回过神来,想到找大哥来是要破解金钗之谜的,急道:“你还知道什么,快说!”
周原做个鬼脸,道:“这支金钗嘛,我知道的已经全告诉你了。”
周雪儿恼道:“你又耍人家!”
周原道:“我看此事千丝万缕,却也大略有个头绪了。明天等张九雷来了再问他一些情况好了。”
周雪儿点了点头,忽然想到什么,急问道:“大哥,万一,我是说万一,有一天叶子查什么案子查到老爸和你的头上,那该怎么办啊?”
周原“哈哈”一笑,道:“叶子那小子,心里早把咱们的老父亲当成他未来的岳父大人了,把我也早当成他的大舅哥了,你看,他会大义灭亲么?”
周雪儿满脸通红,捶打周原道:“你胡说什么!没有的事!人家只是觉得和他在一起好玩罢了。”
一夜无话。
第二天,周雪儿一大早就和周原一起商量案情,大老黑在院子里练习新学的武功。周原帮周雪儿一个个地分析疑点,青天先生啦,定王府啦,等等等等,周雪儿听得频频点头,忽对周原道:“大哥,你要是做侦探,肯定比叶子强太多了!”
周原笑道:“所以我是不会去做侦探的。”
周雪儿奇道:“为什么啊?”
周原笑道:“那种鸡零狗碎的事情,有叶子这样的人去做就足够了。”
周雪儿不悦道:“瞧你,看不起人!”正说着,突然想到什么,问道,“张九雷怎么还没回来?”
周原道:“这就没办法了,再等等吧。”
可是,一直等到中午,也不见张九雷回来。
周雪儿急了,道:“大哥,咱们不等他了,先去查查那个灭门案的地点。”
周原正色道:“绝对不可。”
周雪儿急道:“为什么啊?”
周原道:“这是云州的地面儿,咱们要查什么事,对张九雷如果不告而查,这是官场大忌。”
周雪儿气道:“我又不是官场上的人。”
周原道:“雪儿,不要任性。”
周雪儿委屈道:“就是不告而查了,难道我们还怕了那个张九雷不成?”
周原笑道:“我们当然不用怕他,可你大哥是官场中人,做事要立威,如果为了这么点小事就坏了规矩,那还有何威可立?等等他,我看也不会耽误什么。”
周雪儿不悦道:“这怎么是小事呢?明明是人命关天的大事啊!”
周原笑道:“在我看来,不过是在陪傻妹妹玩游戏罢了。”
周雪儿更气:“你——”又不知说什么了,喊道:“大老黑,陪我出去逛街!”
大老黑忙不迭地过来,应道:“走!”
周雪儿道:“你的伤没事吧?”
大老黑傻笑道:“擦破点肉皮,没事了。”
周原在一旁正色道:“雪儿,听大哥的,逛街可以,就是不许查案。”
周雪儿委屈地一撅嘴,可见大哥严肃的表情,也不敢违拗,应了一声,和大老黑出门去了。
一下午,周雪儿果真没有查案。晚上回到府衙,一问,张九雷还没回来。周雪儿气嘟嘟的,也不吃饭,回房睡觉。
第二天,周雪儿和大老黑又逛了一天街,傍晚回来,快到府衙门口的时候,忽见前面一片骚动,仔细看去,是几名差役拿着家伙追打一个乞丐。那乞丐也不知挨了多少打了,抱头鼠窜,正向周雪儿这边奔来。
周雪儿看在眼里,又怜又恼,拦住那乞丐道:“你别怕,我看谁敢欺负你!”
那乞丐一见有人救命,大喜过望,张开双臂就扑了过来,嘴里喊了一句周雪儿做梦也没想到的话。
那乞丐喊的是:“周姑娘——”
周雪儿大吃一惊,不明白一个乞丐怎么会认识自己。说时迟,那时快,那乞丐已经扑到了周雪儿的身上,痛哭流涕,双手紧紧地抱拢了周雪儿的纤腰——咦?这杨柳小蛮腰怎么双臂围合都抱不拢啊?!那乞丐不由一惊,抬头一看,自己抱住的却是个黑铁塔一般的大汉!
乞丐一抬头,见那黑大汉正低头看着自己,还“嘿嘿”地一笑,真如牛魔王在世一般,当即“嗷”地一声,一松手,向后蹦出了一丈多远。定睛再看,周雪儿却不见了,面前只有这个黑大汉!
“妖术——”那乞丐惊呼一声,再也支撑不住,“咕咚”倒地。这个时候,却见周雪儿从那黑大汉背后走了出来,才明白是黑大汉体积太大,把周雪儿完全遮掩住了。
大老黑的职责是保护周雪儿,这一回是建了第一功,很是得意,“嘿嘿”笑个不停。周雪儿定睛看着乞丐,也不由惊呼一声:“韩诤?”
后面的差役们也追过来了,一看周大小姐居然认识这个乞丐,便都识趣地笑笑,讪讪地退下去了。
韩诤进了府衙,梳洗更衣,好不容易才变回了原来的样子,被周雪儿介绍着和周原、大老黑一一相识。韩诤一听说周原是周雪儿的大哥,自然免不了大献殷勤一番,又发现大老黑这人其实很好脾气,更不是牛魔王,自然也道了一番“不打不相识”什么的客套。
韩诤怎么来了云州呢?
他又怎么变成乞丐了呢?
此刻,韩诤正在周雪儿等人的众星捧月之下,讲述自己这些天的经历。
韩诤的经历并不复杂。
他捡了那一锭从天上掉下来的银子之后,按照叶子的吩咐,先去查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