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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是她不知道你是谁的意思。”
“窝是谁?这还用得着问吗?窝是亚兰啊!亚兰!”就只有名字部分,是漂亮的法语发音(应该是吧)。“亚兰·潘赫。”
“你和他是什么关系?”
“咦?当然是烹友啊!”此时从亚兰的“朋友”二字中,我确实感受到了某种言外之意。“窝和塔是烹友,哼熟的。”
“但她说不认识你啊!”
“咦?怎么可能?威什么?威什么这么说?莉兹?”
“莉兹是她的名字?”
“是啊,塔叫伊丽莎白·哈德森。”
“——简单地说,”从亚兰转向金发女郎的同时,我将日文切换为英文。“他说自己名叫亚兰·潘赫,而你叫伊丽莎白·哈德森,是他非常熟的朋友。”
金发女郎默默无语地伫立了片刻。我还讶异着她怎么了,她却宛如观赏珍禽异兽似地反复打量着我;从她的眼神我不难了解,假如不是发生了这场需要翻译的骚动,对她而言,我就宛如不存在一样。
“那你跟他说,”她的语气仿佛正述说着:和你这种人原本是无话可说的,现在是迫于无奈。
“我既不叫伊丽莎白·哈德森,也不认识任何叫做亚兰·潘赫的男人。”
“那你叫什么名字?”
“咦?”
她似乎没料到我会反问,一时间变得面无表情,却又立刻流露出厌恶之色。
“你说什么?”
“我问你叫什么名字?”
“为什么我得告诉你我的名字?”
“不,其实我对你的名字也没有兴趣啊!”
她那种犹如对待擤完鼻涕后的面纸般的轻蔑态度实在令我生厌,因此我也回以颜色,嗤之以鼻。回这么几句嘴,老天不会罚我的。
“不过,他恐怕不会罢休吧?铁定会满口莉兹、莉兹,追着你跑!”
“贾桂琳。”她的自尊心似乎略微受伤,随即又慌忙修复,狠狠瞪着我。“我的名字是贾桂琳·塔克,听懂了吗?听懂了就快对这个男人说明……”
突然,她的声音如渐行远去般地消失无踪,同一瞬间,我的视野随着一阵冲击而转为黑暗。
不,并不是周围变暗了,这时尚未停电;而是不知于何时之间,自己已经以舔舐地板的姿势匍匐在地。不只我一人,位于“鲜鸡屋”的全员皆是如此。
我们试图起身,却徒劳无功;脚边的摩擦力似乎消灭了,无论尝试站立几次,最终都以跌倒收场。而每当跌倒时,地板便如活生生的巨兽一般,一面推着我们的身体,宛如海浪翻弄小舟。
这是……
“地震!”
我已记不得这么大叫的是谁的声音了。从最初的冲击到某人的叫喊之间,实际上应该不过数秒钟而已,但事后回想,却似乎隔了许久才听见。
听说大地震时,家具会在空中交错飞舞;如今一见,果真只能以漫天飞舞来形容。那些西洋棋盘尺寸的桌椅就像是装了喷射引擎一般,来势汹汹地在头上狂舞。
这不像人间所有的光景,着实骇人耳目,让人觉得相较之下,绝大多数的恐怖都不配称为恐怖。尖叫、怒号此起彼落;金属、木材等各种材质制成的物体互相撞击、破坏并崩落的声音,宛如胡乱堆叠而成的三明治夹心,层层叠合、响彻云霄。
厨房里的调理器具及材料似乎全打翻了,速食特有的甜腻油味弥漫于四周;虽然我有点担心发生火灾,却只能受混乱摆布,无计可施。
此时,有股直冲脑门的冲击再度袭来。
这和起初的冲击有些不同,伴随着数道雷光一气落下般的轰隆巨响,一阵干冰似的烟雾崩泄至店中。
原来是入口休息区的天花板坍方了——当然,我直到事后才明白。淋了满头尘埃的同时,苟延残喘至今的照明也一起停电,让众人彻底陷入恐慌。
随着一道叫声,某人的身体倒向我。在抱住对方的冲力之下,我的后脑撞上了墙壁,弄得我眼冒金星,险些失去意识。这时,我深信自己必死无疑。
待回过神来,四周已是一片寂静,自己的呼吸声显得更外嘈杂。
看来,因摇晃而造成的建筑物崩塌似乎已告一段落。方才还一片鬼哭神嚎的人间地狱,如今竟变得万籁俱寂,令人缺乏现实感,不敢相信自己仍待在同一个空间之中。
我觉得自己犹如身在梦中;不,老实说,这是种愿望,希望一切都只是场梦。然而,这个愿望却轻易地破灭了。竖耳一听,在黑暗之中,四处传来轻微的呻吟声及咒骂声。
“混账!”
突然地,一道大上一级的咒骂声毫不客气地打破了寂静。虽然周围暗不能见,但那强烈的南部腔却让我立刻明白是谁。
“混账!他奶奶的!现在是怎么回事啊?到底该怎么办?”
“怎么搞的啊?”这似乎是巴比的声音,但还是看不见他的身影。“喂!你们都没事吧?还活着吧?”
“堵住了!”再度想起南部腔怒吼声,打断了其他人有气无力的回应。“这里堵住了,全堵住了!”
“哪里怎么了?喂,不要鬼吼鬼叫,冷静一点!”
“叫俺冷静?你他妈的有什么脸讲这些风凉话啊?出不去了!入口堵住了!走不出这家店啦!出不去了!”
“出不去?”
有道窸窸窣窣的移动声传来;待我眯起略微习惯黑暗的眼睛一看,有两道人影正在入口方向蠢蠢挪动着。
不久后,响起了巴比的咋舌声。“原来如此……看来是出不去了。”
“干脆大家一起动手挖吧?”
“喂喂喂,你是说真的吗?这可是水泥块耶!看来是骑楼的天花板掉下来了。”
“后门咧?在哪儿?没后门吗?”
“怎么可能会有?好啦,冷静一点,别担心。”
“别担心?咱们可是被活埋耶!喂,你到底懂不懂啊?被活埋耶!”
“着急也没用啊!反正大家都平安无事,我们就别手忙脚乱,乖乖等救援吧!”
“慢着!”过度亢奋的南部腔终于冷静下来:“大家真的都平安无事吗?”
“对喔!这么一提——”或许是基于店员的责任感吧!巴比扯起嗓子开始点名。“大家都没事吧?喂!答个腔啊!日本老兄……呃,对了,艾利欧,你在吗?”
“嗯……”我的声音嘶哑得连自己都吃了一惊。这时候,我还没有感觉疼痛的闲工夫,没发现自己受了重伤。虽说当时的状况是混乱压倒一切,但事后回想起来,仍觉得不可思议。
“我在这里。”
“接下来,呃,还有谁?那个金发的大姊——”
对于这道呼唤,倒在我怀中的人影突然起了反应,教我吓了一跳。贾桂琳似乎受了伤,将身子沉甸甸地倚在我身上,气若游丝地呻吟着。
“没事,”我代她回答:“还活着。”
“那好,接下来——”
其余的人也全都平安无事。留着小胡子的阿拉伯男人、亚兰·潘赫及名叫小绫的女孩都确实且清楚地以各自的声音回应了巴比或我的呼唤。在这个时间点上,聚集于“鲜鸡屋”的人确实还全数活着。
“——有人受伤吗?”
正当巴比如此询问时,头上突然响起啪啦、啪啦之声,显然有东西落下。
好不容易变得开朗了些的气氛,立时又冻结起来。正如不祥的预感所示,沙地一声,上方传来了重物咿轧的声响。
天花板就要塌了……即使无人说出口,也该全领悟到了。天花板已撑不了多久,不,要是现在发生余震,只怕在一瞬之间,自己便会被水泥压成肉饼。
“喂喂喂……这不是真的吧?饶了我啊!”巴比的声音头一回阴郁起来。“饶了我吧!以后我会好好参加唱诗班的练习,不会再偷懒了!”
“巴比!”
此时,我宛如触电般地回忆起了那个“茶叶罐”。事后回想起来,这究竟是幸或不幸,仍不得而知;不过在此时,我真觉得犹如听见了上天的启示一般。
“避难所!”
“啊?什么?你说什么?”
“避难所啊!那个避难所!”
“哦,哦!可是,那……”
“只是暂时避难一下而已!”
“锁起来了耶!”
“撬坏不就得了?”南部腔性急地插嘴。“在哪里?那个避难所在哪里?”
巴比他们似乎移动了,因此我也试着站起身来;同一瞬间,贾桂琳尖锐地吐了口混着尖叫的气,紧抓着我。
“脚……”她拼命地忍住呜咽。“我的脚!”
“你受伤了?”
“好像扭到了……刚才跌倒时。”
“站得起来吗?”我慢慢地挪开身体,以免带给她冲击,接着又将肩膀借给她。“没问题吧?”
“有问题!”她恨恨地轻喃道,简直就像我也该对目前的事态负起部分责任似的。“痛得受不了!”
“忍耐一下。”
“忍不住!”
“要是你待在这里不动的话,会被压成肉饼啊!你愿意吗?”
不知是因剧痛而过于亢奋,或是为了一泄无法反驳的怨气,贾桂琳一声不吭地将我狠狠推开。
瞬时,由胸部至脑门闪过了一阵剧痛。我咳了几声,疼痛更加扩散,几乎让我无法呼吸,活像是岩石代替心脏塞入了胸口似的窒息感,令我冒出了冷汗及泪水。
方才一阵混乱,没发现肋骨断了。然而,无论我如何回想,仍想不起自己是何时受伤的。
原本浑然不觉的疼痛一旦被发现,就变本加厉地开始严重起来。剧痛宛如想呕却呕不出的秽物,不断地悬在我的胸口,逼得我像小孩似的一把鼻涕一把眼泪。
在这期间,巴比焦躁的咒骂声也和着一阵巨兽磨牙似的神经质金属刮划声,断断续续地响着。他似乎已着手破坏叶片锁,从摩擦的声音听来,他并非徒手作业,而是有合适的道具在手;就这点而言,我们算是幸运的了。
不过,叶片锁好像相当坚固。那股热气、巴比那仿佛直接接触旁观者脸颊的激烈喘息,让黑暗虚无地震动了好一会儿。
突然,啪铿一声,一道玻璃破裂般的尖锐声音响起。
“好耶!”巴比发出夸耀胜利的声音,但仅只那么一瞬间,又转为“啊!混账!”的诅咒声。
对了,上头的锁有两个——我疼得几欲滚沸的脑袋忆起此事。干嘛?你搞什么啊!动作快点!南部男人混着尖叫的怒骂声,与那再度想起的磨牙般金属刮划声重叠了。
从撬开第一道锁到第二道锁的破坏声响起之间,仿佛流过了无限的时光。这会儿,虽然声音不似起先的那么响亮,但从巴比的欢呼声听来,第二道锁似乎也成功破坏了。
“——哦,哦!看来可以进去啦!”
“扶我起来。”贾桂琳若无其事地,又像是享受当然权利般地抓住我的手臂。“喂,快点啊!扶我到那里去,你慢吞吞地磨蹭什么?”
等我被平安救出这里,不管用什么形式,一定要给这个女人一点苦头尝尝!我一面在心中如此坚定地立誓,一面默然无语地将肩膀借给她。就在此时——
地板再度震动。随着轰隆巨响,尘埃及天花板碎片如雨点般地从头上洒落而下。
“动作快!”巴比叫道。“走这边,大家过来!快!”
“好痛!”贾桂琳在我耳边毫不客气地大叫。“都说了我痛嘛!别走那么快!”
“别闹了!”我也不客气地吼了回去。“你搞不清楚状况啊?”
“可是我痛啊!”
“总比死好!”
“都是你害的,”她一面妨害我前进,一面耍性子。“要是我死了,都是你害的!”
混账!这种女人,干脆立刻甩开她的手,让她自生自灭!——这样的诱惑在一瞬间闪过我的心头;事实上,我甚至不明白自己为何没这么做。
分析之下,放任她自生自灭是无妨,但若是她和我都得救,贾桂琳肯定会对弃她不顾的我纠缠不休地采取报复——大概是这股不安闪过了脑海之故吧!请别说我妄想或想太多,这种性子坏又蛮横不讲理的女人,绝对有可能这么做。
半是自暴自弃的我抱起贾桂琳的身子。当然,这是紧急时刻才能发挥的蛮力,以后就是再怎么求我,我也办不到。毕竟贾桂琳可是比我高上一截,而且我的肋骨还断了。
一口气抱起她来而生的剧烈疼痛,差点撕裂我的胸口;我没昏倒,已经是个奇迹了。
“别摔着我喔!痛,好痛!别把我摔下来喔!就跟你说我痛嘛!你不能小心一点抱吗?”
好几次,我的膝盖失去支撑力,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