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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格转移杀人 作者:西泽保彦-第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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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别摔着我喔!痛,好痛!别把我摔下来喔!就跟你说我痛嘛!你不能小心一点抱吗?”

  好几次,我的膝盖失去支撑力,险些将她的身子摔下来。说穿了,现在撑住我的,只有对贾桂琳的愤怒——混账,我绝对要活下来,骂上这个女人几句才甘心。

  “接下来是楼梯,小心点!”

  在黑暗与尘埃的烟幕之中,总算摸索到“茶叶罐”前的我,听见了巴比的这道声音。这一点,我真的对他感激不尽;事实上,要是少了他的提醒,我铁定就这么一头撞进“茶叶罐”里、踩了个空,和贾桂琳一道滚下楼梯去吧!真是千钧一发。

  踏入一片漆黑的“避难所”的瞬间,我的气力耗尽了。放下贾桂琳时,我失去了平衡,往前倾倒,正好压在她身上。

  “做什么!”只怕连实际上快被强暴的女人都无法发出的尖锐声音,由下方直刺而上。“走开!”

  被她狠狠推开,让我痛得几欲气绝。我明白她不是有意的;虽然明白,却因为痛彻心腑的胸口再度受到撞击而让我失去了理性。

  我朝着贾桂琳伸出手。事后我再怎么回想,也想不起自己究竟打算做什么;大概是想趁黑暗给她一拳吧!或许我正打着如意算盘:这时候下手,就算事后被追究,也可来个死不认账。然而,我伸出的手,终究没能抓住贾桂琳。

  ——嗡嗡嗡嗡嗡嗡……

  突然地,一阵前所未闻、犹如大群蜜蜂振翅飞舞的声音传来;与其说是传入耳中,倒像是包围了全身。

  宛如被一道厚墙弹开一般,我跌了个四脚朝天。奇怪,真是怪了,我和贾桂琳之间别说是墙壁了,应该连任何障碍物都没有啊……我还记得,当时曾如此略微地感到疑惑。

  不久后,一阵猛烈的睡意袭来,这回我真的失去了意识。头上似乎传来了“鲜鸡屋”天花板坍方的轰隆巨响声,但已然不甚分明。

  Turn Over 《回转》

  温和的阳光洒落脸庞,让我醒了过来。我原以为自己躺在公寓的地铺上,没想到却是在床上。咦?怎么回事?难道我还在作梦?

  哦!对了……我终于忆起自己追着美由纪漂洋过海,大老远飞到了加州来;而这里是我滞留的S市饭店房间。

  看我干了什么蠢事!后悔及羞耻的念头令我忍不住呻吟起来。我到底在期待什么?

  我当然清楚自己期待什么。我期待美由纪能回到自己身边,而行动力——是的,具体的行动力——正是美由纪所追求的伴侣条件;至少在她嘴上是这么说的。因此,我飞也似的离开日本,甚至蛮横地向每到年末便化为战场的公司请假,花了十余小时,搭着飞机横越大西洋;而结果,竟是落到这般田地。

  脑袋瓜隐隐作痛,是宿醉吗?虽然我不记得昨晚曾喝酒,但以我的状况,就是借酒浇愁也不奇怪;毕竟美由纪已对我下了最后通牒。

  “别再缠着我了!”

  ……她的声音在我的脑海深处回响着。别再缠着我?是啊!被这么一说,我确实无言以对;因为就结果而言,的确是我穷追不舍,这是无可改变的事实。但是——

  但是,我总觉得无法释怀。说我缠着她,简直像是我单恋美由纪一样,不是吗?仿佛我无视她的意向,制造她的困扰似的,几乎把我当成变态了。不过,真是如此吗?

  我会穷追不舍,不单只因为无法死心。当然,无法死心也是部分理由,但绝不是唯一理由。最大的理由,便是她希望我这么做啊!

  不,美由纪当然会否认。她会说“我可不记得曾拜托你追着我跑”!的确,或许她从不曾开口如此要求过;但是……但是她明明白白地这么暗示了。她暗示假如不能付诸行动、将逃婚的自己带回身边的男人,便不合格;她暗示别轻易放弃,只要拿出不由分说的强硬态度,就还有机会挽回她的心。

  她显然如此暗示——这是场测验,测验你是不是个配得上我的男人,测验你有无这份“素质”。

  不……我果然误解了她的意思。事到如今,我完全明白了。美由纪根本不在乎我的“素质”如何。对美由纪而言追着她跑的男人不是我也无妨。只不过,为了“扮演”一个如蝴蝶般自由奔放、如宝石般难以得手的女人,必须有一个拼命想抓住自己的人存在,否则戏便演不成了——如此而已。

  你追我跑,我跑你追;美由纪只是藉此重新确认自己身为女人的价值罢了。令男人脸色大变、争先恐后追求的水蜜桃,就是自己——

  而我,已经“没价值”了。即使受我再热烈的追求,美由纪也无法藉此确认自己的价值;说白一点,她已经厌烦我了。为了以新鲜的心情及方向来沉浸于自我陶醉之中,她需要新的追求者。

  愚昧的是,我竟未能察觉。听闻她前往加州时,我仍深信这也是个新的“测验”——来吧!来追我,来抓住我啊!要不然,我可不会变成你的人喔!

  显然地,我读错了信息。事到如今,我非常明白;她说的“再见”,就是字面上的意思。

  别追过来,见了你的脸,我怕自己又会犹豫起来——

  这句话并非往常的“游戏开始”的信号,她想说的是,你已经失去“参赛”资格了!

  得知迟钝得竟然没发现“游戏”已然结束的我追到加州时,想必她觉得相当不可置信吧!她肯定满心困惑地想“我明明没给他追求的资格,为何他又追上来了”?事到如今,我非常明白。所以,她只能想出“你这人连玩笑都听不懂”之类的对白来加以回应——

  当我茫然地思索这些时,偏头痛渐渐好转了;同时,我也总算发现周遭的情况不对劲。

  这里是哪里?发现自己目前所在的并非投宿饭店的房间时,我变得狼狈不堪,连忙坐起上半身,环顾四周。

  率先映入眼帘的,是正面墙上大大写着的数字“3”。不,说“写着”并不正确,因为细看之下,是刻在墙上;至于大小,则和我身高差不多。

  诸君应该能够想象,大大地刻在房间墙上的“3”看来是多么地奇异。我再次陷入彷徨于梦境后续的错觉之中;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环顾四周,原来刻着“3”的不只墙壁,就连阳光射入的观景窗也浮现了一个透明的“3”,宛如前卫的花样设计;嵌在房间的另一侧的窗户亦相同。

  移动视线一看,疑似房间出入口的门板上也雕着花样;当然,仍是个由上至下、占满了门板的大“3”。隔着墙上大“3”的另一侧是间浴室,从那半掩的门扉可看见里头和这扇门一样刻了“3”字。

  这气氛实在诡异万分,而房间的单调更增添了异样之色。房间虽有二十张榻榻米大,却完全不见家具类物品;我现在躺着的床,就像是被遗弃在这里一样。

  一看脚下,虽然铺着胭脂色的地毯,却以相当陈旧,从处处裂缝之中露出厚漆布地板;而似曾摆放沉重家具的痕迹,则以地毯变色后的色差形式清楚地残留下来。于室内装潢的寂寥气氛对照之下,床单与毛毯显得较新且干净;看来,我似乎是临时被送进这个长期废置的房间里。

  临时被送来……这么一提,我现在身穿的蓝色两件式宽松薄睡衣虽然浆得笔挺,像是全新的,但看来倒也有几分像入院病人用的睡衣。

  我再度观看观景窗外的风景。翠绿的草皮在阳光照射之下,宛如附着水汽般闪闪发亮;草皮的另一端,则盖着乍看像是仓库的平房。那是个没有特征的砖造建筑物,但我却忍不住跳下了床。

  我隔着玻璃,目不转睛地盯着那座平房;面向这里的墙壁上,嵌着与我所在房间相同规格的观景窗,但上头浮现的透明数字却是“2”。不,严格说来,是反转过后的“2”。本来那看起来也像是种奇异的窗户花样,但我却立刻明白是反转过后的“2”;因为在窗下的砖墙上,也一样刻了个“2”字。

  接下来我靠近另一侧的窗户一看,草皮的彼端果然也可望见一座构造完全相同的平房;而如我所料,那里的墙上刻着数字“4”。当然,窗户上则有个反转过后的“4”,呈透明花纹状态浮现出来。

  正当我再度为了消失于梦境般的非现实感所苦恼时,突然发现一道人影从“4”号建筑物中缓缓走出,犹如摸索于黑暗之中一般,步履蹒跚。

  那人身穿与我完全相同的蓝色两件式宽松薄睡衣,是个高个子白人女性,及腰的金灰色长发在阳光照耀之下,犹如银饰品似地闪闪发亮。

  那是……我的确曾在某处见过那张脸,一时之间却想不出名字。左思右想之下,还没想出她的名字,反而先忆起了在S市购物广场发生的事情始末。

  对了,美由纪下了最后通牒后,虽然我随即黯然离去,但这种季节里,哪能立刻订到回日本的机票?为了排候补机位,当晚我只得投宿于机场附近的饭店。

  本来打算与美由纪两人共度夜晚的,因此没任何预定行程。长夜漫漫,我租了辆车来到S市,漫无目的地走进了那座购物广场。当时我并无任何具体打算,只是认为这里有众多商店,最适合消磨时间。

  接着我发现了一家名为“鲜鸡屋”的奇妙速食店,在那儿……对,在那儿遇上了地震。店里的天花板摇摇欲坠,我和来店的客人们一起慌慌张张地冲入“避难所”内——

  回想至此,我终于忆起贾桂琳·塔克这个名字。刚才走出草地的她虽然没戴着那副圆框眼镜,但铁定是贾桂琳错不了。

  想起她曾施与我的诸多不合理待遇,我变得悒悒不快。人家断了肋骨、痛得半死的时候,她竟然像使唤狗一般地对待……正当我忿忿不平之时,突然发现了一件事。

  我的胸口一点也不痛了。即使用力深呼吸、挥动手臂,那种梗在喉间的剧痛也完全不再冲上脑门。咦?我隔着睡衣摸索胸口,虽然使了很大的劲,却一点也不痛。怎么回事?

  我又发现了一桩怪事……彷徨于胸前的手背,看起来相当肮脏。我原以为是灰尘,仔细一看,竟然是卷曲的体毛。咦?我有这么多毛吗?而且看起来还很白,宛如棉絮一般。

  正当我百思不解时,窗外也展开了不寻常的光景,吸引了我的注意力。是刚从“4”号屋出现的贾桂琳。她正胡乱抓着未经梳理的长发,完全不顾旁人目光,甚至还将嘴张成葫芦状,翻着白眼,开始抓起脸颊来。

  以一位妙龄美女而言,这些举止实在过于邋遢,活像个宿醉的中年人刚起床一般。当然,假如光是如此,我还能理解。毕竟那女人个性如此恶劣,说不定平常的生活习惯及所有行动就是这般邋里邋遢。

  然而,接下来她的举动却明显异常。贾桂琳先是目不转睛地俯瞰着自己的胸口,接着以双手捧起;与她的苗条身躯相形之下显得相当丰满的双峰,就像偌大的果冻一般水嫩地堆积起来。

  贾桂琳见状竟眉开眼笑,活像个初次去看脱衣舞秀的少年。非但如此,她还不断地把玩自己的乳房,迟迟不肯罢手,仿佛有生以来初次见识到似的。

  她……她在干嘛啊?难道是地震时撞到了头,脑筋秀逗了吗?我不禁真的担心起来。当然,我并没有为她担心的义务。

  贾桂琳把玩胸部的动作突然停止,她似乎听见了什么声音,抬起视线。说时迟那时快,她背向方才走出的平房,迈开步伐,很快地消失于观景窗的视野之外。

  由于好奇她的去向,我决定尾随其后。再说,我也想知道这儿究竟是何处。既然贾桂琳也在此,那这里八成是医院或疗养所,专收地震后自瓦砾下获救的遇难者。

  此时但觉有阵尿意,我决定先上一趟厕所,便打开半掩的门,走进浴室。

  “哇啊!”

  突然看见一道男人的身影,我不由自主地往一旁跳开。

  “对、对不起——”以日文道歉到一半,才发现对方似乎是白人,连忙改用英文:“很抱歉,我以为没有人……”

  男人目不转睛地凝视着我。那男人面相怪异、秃头、眼球张得偌大,仿佛顷刻间便要掉下来。

  是那个南部腔男人——这回我立刻想起来了。那个傲慢至极、浑身肌肉,还上着心形刺青的中年大叔。原来他也平安获救啦——现在可不是沉浸于这些感慨之中的时候。

  我猛然将自己的脸孔凑到男人面前,因为我发现了某个惊人的事实——南部腔男人其实并未站在我眼前。不,这个说法并不正确,或者只会造成更大的混乱;“他”确实是站在我眼前。

  然而,却是在镜中,在洗脸台的镜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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