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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又捏了捏她手指,拉起来吸了吸,被她抽走:“就是因为什么都没留才有意思。”他想起什么似的,“不过,黄昱行有记日记的习惯,他的夫人昨天在整理书稿时看了最近几篇。据说里面多处表达对王信宏的不满,还提到王信宏曾当面说让他消失。”
他说完,眼神深深看向林轻:“如果黄昱行是自杀,信宏置业有麻烦;如果黄昱行不是自杀,王信宏有麻烦。”他说不出到底是不是幸灾乐祸,“不管是哪种,你的王小黑都不会好过。”
林轻镇定地甩开他的手:“那也不关你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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莱茵外头围了长枪短炮的记者一二百人,简直恨不得告诉全世界丁巾巾倒下了,丁巾巾吃药了,丁巾巾要不行了。
林轻在医院走廊里等着,对面坐着丁巾巾的父母。两人穿着很朴素,坐在那里,背微微弓着,根本看不出来是一线大明星的家人。
林轻记得丁巾巾出道前,她的父母都是普通工人,她出道那年父母下岗,才上初二的丁巾巾开始接戏养家。
这么多年看过来,丁巾巾其实算不上一个任性的人,唯一任意而为的一件事,估计就是眼下这件。
相对无言地坐了半天,丁巾巾的父亲几次想站起来,都坐了回去,最后还是她母亲一咬牙走过来:“林轻是吧?是今今朋友吧?以前总听今今提你,说她可羡慕你了。”
林轻一愣,让她愣的词还不止一个:“朋友?羡慕我?”
丁巾巾的母亲是个实在人,也不会察言观色,只继续说:“小林啊,你要是有空儿也帮叔叔阿姨劝劝今今。咱不是那窝里出来的,再怎么的也攀不上凤凰枝儿。她小时候欢喜李老板,至少还知道是没谱的事儿,这些年唉……也是被那些个记者啊粉丝啊捧昏头了,还真卯了劲儿往人身边凑,也不想想啊,那种高门大宅里头出来的,要什么没有?哪儿能真把她放心上呐?”
林轻不知道丁巾巾到底和她父母有多少交流,只能随口乱接:“是哈,他能把谁真放心上呐?”
这位阿姨一说起来就有点停不住,拉着林轻的手直叹气:“今今这孩子要强,我和她爸也是没本事的,不能帮上她什么。这回出了这个事儿,都这样了,还求着我和他爸去找李老板,唉……咱们也是不好意思啊,也是真希望李老板能绝了她这点念头。其实我和他爸老早就不想让她拍戏了,一进了那圈子,什么都不是自己的,连个名字都留不住。咱们盘个门面,做个买卖,还能落个自由……”
林轻这才想起,丁巾巾其实原本有个挺文雅的名字——今今,是兰台有个副导演,开始想把她往谐星包装,就给改成了巾巾。没想到谐星能变玉女,这巾巾却变不回今今了。
丁巾巾的母亲还要再接再厉地聊,林轻的手机响了,又是一条新短信。
“路边有个雪人很像你。两只番茄过马路;一辆汽车飞驰而过;其中一只闪避不及被压扁;另一个番茄指着被压扁的番茄大笑道:挖哈哈哈;番茄酱……”
就在这时,电梯那边轰隆隆一阵混乱的脚步声,听着像是外星人入侵莱茵了。
丁巾巾住的是贵宾病房,这一层本来没什么人,听这动静,估计是有什么大人物倒霉了。
丁巾巾的父母一起站起来看热闹,丁巾巾的父亲个子高一点,瞅了半天,汇报:“是个小伙子,应该是被人捅了肚子,一身血,看着怪吓人的。”叹一口气,“世道不太平啊,希望能抢救过来。”
林轻对这类事没什么兴趣,每天被捅的人多了去了,什么世道都有人卖西瓜刀。
刚坐下,却听到一个略耳熟的声音:“王总,您相信我,黄昱行这个儿子,我一定不能让他好过!少爷已经到医院了,刚才车上医生给查了一下,肯定能救回来!您不要急,张超保证每十分钟和您汇报一次。”
林轻把这段话在脑子里过了三遍,然后也不顾丁巾巾母亲还拽着她的手,从椅子上弹了出去。
张超那边电话才挂,就被林轻抓负心汉似的一把揪住前襟:“张哥,谁被捅了?!”
张超略推了推她:“小林子?你怎么在这儿?那位告诉你的?”
林轻直接把手机摔到张超脸上:“他告诉我什么了?他告诉我两只番茄过马路一只被tm的压成番茄酱了!”
张超接过手机看了看那条短信,一拍脑门:“我就说了,人都上救护车了怎么死撑着,死活要玩手机!我还吓得以为他是要打遗言!敢情是记着给你发短信!”
林轻急:“到底怎么回事?”
张超哼了一声,磨牙:“还不是跳楼那个黄昱行的儿子,在外头混了几年就以为自己是土皇帝了,这听说他爸死了,非认定他爸是被咱们害死的。今天带了一帮混混埋伏在新厂区,趁我们哥儿几个去停车的工夫就掏刀了。要不是那位功夫好,别说抓着一个,现在人都不知道成几块儿了。那荒山野地的,连个目击者都没有,姓黄的小子是想砍了就跑……”
话没说完,面前人影一闪,林轻已经顺着走廊,往抢救室追了过去。
林轻在走廊上百米赛跑,差点撞上才下电梯的王铭清。
两人打了个照面,林轻也没管她,留王铭清在后面冷哼:“那是我表哥,你献什么殷勤?”
没跑去几步,从身后病房传出一声女人的尖叫。
接着是踢门声,和张秘书那富有特点的高音:“李总!”
莱茵,真是兵家必争之地。
☆、第六十七章
两人都因为那一声“李总”停了停,两秒后,王铭清转身。
在那一天的那一刻,林轻没有跟着王铭清过去,以至于在很多年后她还在问自己,为什么?
也许当时在她的潜意识里,她是不相信以丁巾巾的本事能把李洛基怎么样的,除非丁巾巾在床底下藏了把机关枪,或者直接藏个男人。
总之,从那一步起,蝴蝶在巴西扇动了翅膀。
走廊里到处都是人,穿白大褂的医务人员和穿西装的男人们有条不紊地挤成一堆。
在这么一大帮颜色单一的人里头,那个穿着明黄套裙的女人就特别显眼。
不得不说,能把黄色穿好不比能把黄色写好容易,而这个女人她很不容易地做到了。
她高,她白,她美,她气质好,她站在刚赶到的王凯行养子王意身后,简直就等于一面写着“白富美”的广告牌。
王意到了后,很快安排非莱茵工作人员排排坐,走廊里一下子宽敞了不少。
大家一坐下,目光有的没的朝黄裙子的女人飘过去,一是看美女,二是看美女,三是猜测美女的身份。
林轻就是在这个时候阻断他们视线的。
她跑得比较急,压根没注意周边环境,更没注意那只伸出来的高跟鞋。
于是“噗”的一声,林轻在溜冰场似的地面上滑出去好远。
她爬起来的时候,那女人刚收了脚,半托着下巴,眼神鄙视地:“这里是医院。”
简直是一秒钟从大家闺秀变恶毒妇人。
王意尴尬地咳了一声。
林轻撕掉手腕上一块蹭破的皮,只看了她一眼,就又朝着手术室追过去。
抢救室外头,护士正在劝:“王先生,您就把手机给我吧。马上就要打麻药了,您这……这也有点太上瘾了。”
床上的那个根本听不着,只眼神涣散地用一根手指一下下按着屏幕,每动一下,面部肌肉就会因为疼痛抽搐一下。
好在他人长得好,不然此刻一定是一脸狰狞。
关键时候护士长走过来,直接一针管下去,“啪”,手机掉了。
林轻表演的,刚好就是这个接手机的特技。
护士长认出她来:“林小姐啊?你怎么跑这儿来了?这手机看着挺贵的,你可给攥好了。前面就是无菌区,你去后头等等啊。”
林轻捧着手机,就一个问题:“姐,他死不了吧?”
护士长麻利给人挂上吊瓶,医务工作者生死看多了,凡事看得比较开,什么时候都能开开玩笑:“没伤着脾脏、肝脏、或者腹主动脉就死不了。”末了加一句宽慰,“看这玩手机的精神头,应该没伤着。就是得小心着别伤着那个功能,你知道的,男人嘛。”
手术室的大门在身后关上,林轻再一次从众人面前走过。
“你手里的电话,”绊了她一脚的人伸伸手,“给我。”
林轻瞥了她一眼。
这个女人,从刚才起就给她一种很熟悉的感觉。
不管是动作、语言、神态还是那找抽劲儿,都让她觉得似曾相识。
但她现在没空认亲,才走出一步,被对方拦住了。
她居高临下看了眼林轻,再伸手:“我脾气不好。”
巧了,林轻脾气也不好,这时候不想和她废话,直接把手机一揣,一出手就是一个小擒拿手。
她算好了,这些人里会点功夫的都是王信宏的保镖,没道理为了一个女人和她动手。只要这女人没帮手,就缠不了她多久。
没想到对方根本不需要帮手,反应出奇地快,细胳膊压着林轻的拇指一转,瞬间挣脱了林轻的一抓,另一只手反客为主来抓林轻手腕。
林轻万万没想到对方也是有底子的,两人噼噼啪啪拆了几招,竟然不分胜负,最后还是一直看戏的王意起身来拉了这个架:“小霍,小林,别闹了,也不看看这是什么地方。”
两人停手,那女人理了理头发,没什么耐心地:“有意思吗?”
林轻把手机掏出来,往走廊边上的垃圾桶里一扔,绕开她走了。
走出几步,林轻想了想,想起来她像谁了。
像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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丁巾巾的病房门大开着,有护士进出。
林轻进门,先看到的是丁巾巾父母紧张的脸,和与他们对峙的王铭清。
然后,她看到王铭清身后的李洛基。
他仰头半靠在沙发上,左手握着把红乎乎的水果刀,右手捂着胸口,指缝间都是血,紫衬衫上暗红一片。
丁巾巾坐在床上,脸上一片疯魔,不知是是哭是笑。
脑子里轰的一下,所有血液一股脑涌到头顶,炸了。
林轻有一瞬间的失聪。
几乎没用任何反应时间,她推开王铭清,抽出生死不明的那人手里的水果刀,一步抢到床边,朝着神志不清的丁巾巾就是一刀。
丁巾巾的母亲尖叫一声,丁巾巾的父亲冲上来掰她的手腕。
整个病房混乱一片,只有丁巾巾坐在床上,不躲不闪,神情恍惚。
林轻不知道自己中了什么邪,她看见丁巾巾母亲的嘴巴一开一合,连丁巾巾父亲眉心愁出的三道纹都看得清清楚楚,就是听不见他们在说什么。
她是魔怔了。
佛曰,人无善恶,善恶存乎尔心。
佛又曰,一念愚即般若绝,一念智即般若生。
前尘往事一起涌上心头,曾经的痴迷、爱恋、痛苦于这一瞬间,诸神归位。
她不知道自己慌乱中到底伤了谁,回过神来时,丁巾巾脸上有一道拇指长的血口子,丁巾巾父亲的袖子被削下去大半。
抓着她手腕的人身高腿长,挡住了背后的日光,他的右手垂在体侧,手心殷红,胸口暗了一片,衬衫却完好无损。
在丁巾巾又一波的尖叫声中,林轻慢慢挣开他的手,后退一步:“你没事?”
他伸出手,露出手心翻起的皮肉:“没事?”末了看了眼病床,冷笑,“太拿自己当回事了。”
丁巾巾神智恍惚地摸摸脸:“哥哥,你为什么不要我了呢?”
说完自己低头思忖了一会儿,忽然搂过她父亲:“妈妈,他为什么不喜欢我?他为什么就是不喜欢我呢?”
她母亲看不下去了:“今今啊,那是爸爸,妈妈在这儿呢。你别哭了,赶紧让大夫看看脸吧,啊。”
结果她自己倒是先哽咽了。
丁巾巾母亲扭头摸了两把泪,直和李洛基道歉:“李老板,您放过今今吧,她从小就喜欢您,怎么舍得对您动手呢!一定是药劲儿没过,这孩子这几天一直都恍恍惚惚,您大人大量,放她一马吧!咱们两个老的在这儿替她给您赔礼了!”
她说着,扯了丁巾巾父亲,颤颤巍巍竟要给李洛基跪了。
林轻转身去看李洛基,却见他已经没什么兴趣地转了身:“谈也谈了,闹也闹了,这面子我是最后一次给了。”
他说完,朝丁巾巾父母点点头,一眼没看床上的丁巾巾,转身出去了。
王铭清跟了出去。
林轻落在后面,丁巾巾父母看她的眼神十分警惕。
她在心里叹口气,说:“叔叔,刚才对不住了。”转向丁巾巾,“上个月我和刘宗见面的事,你告诉过谁?”
丁巾巾表情茫然地想了一会儿,语气平静地反问:“我为什么要告诉你?”
倒也听不出是正常还是癫了。
林轻笑,故意让丁巾巾父母听见:“我上次问了刘宗这个问题,他也没有告诉我,然后他死了。”
丁巾巾的母亲刚才是见识了林轻的横,直劝:“今今,有什么事儿好藏着掖着?有什么事儿比命还重?你倒是说啊你!”
丁巾巾咬着牙:“林轻,我不怕死,我死了也不会让你好过。”
林轻知道问不出来什么,打了个招呼走了。
走廊尽头,手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