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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有泪水顷刻之间糊满了眼睛。
阿爷;那是她最最喜欢;最最放不下的阿爷;可如今他没有等到她回去就这么走了怎么可能;怎么可能
第六百五十五章 铁勒拔曳固
拔曳固;也称拔野古;乃是铁勒九姓之一。最初此部臣服于突厥;而后随着薛延陀汗国的壮大;又依附于薛延陀;可当大唐建国之后东征西讨所向披靡;这一部自然又理所当然地投靠了大唐;可武后时期东突厥复兴;这个反复无常的部落立时成了默啜的走狗之一。
还是这样一个铁勒部落;在一度被默啜大破之后;其中一个不服输的勇士在半路上袭杀了默啜;把首级献给大唐;可拔曳固终究抵挡不住即位后的毗伽可汗和阙特勤复仇似的猛攻;和同罗以及其余几乎被打残的铁勒诸部一起;投靠了大唐;被安置在朔州马邑以北的大同军一带。
尽管大唐接纳了拔曳固所在的五部;可对于这些反复无常的部落并不是没有防备的;并州城内的天兵军就因此而设;开元八年杜士仪以状头之名奉旨观风北地时;就被张说差遣过去同罗部安抚;而张说本人则是安抚拔曳固。
相较那时;不知不觉已经过去了十一年。杜士仪再不是当年尚未释褐的白身人;而是统辖六州的河东节度副使;代州长史;而拔曳固经过多年的休养生息;兵马尽管尚及不上同罗;据说也已经恢复了元气。相较于朔州那可怜巴巴的两万人口;拔曳固在内的铁勒诸部一直至关紧要。
如今的朔州刺史;已经不再是杜士仪当年往云州上任时的魏知古之子魏林了;对杜士仪的到来倒也客客气气。得知杜士仪只会在朔州停留一晚;次日便要赶赴大同军;他就更加款待周到了——摆明了杜士仪不是来挑自己的刺;他何必给人脸色看?要知道;杜士仪可是刚刚在岢岚军中大开了杀戒;双手染血而来。
因明日就要前往大同军;作为自己兼任大同军使之后的第一次巡查;杜士仪自然也对朔州左近的铁勒诸部情形有些了解。这一晚上召见段广真和张兴的时候;他就开口问道:“你们两个可知道;缘何铁勒诸姓会屡屡归降后复又反叛?”
段广真和奚人以及契丹打过交道;对于铁勒虽也并不陌生;但对于这种问题;他却没有深思过;这会儿冥思苦想了片刻;见张兴没有先开口的意思;他就沉声说道:“非我族类;其心必异;铁勒狼子野心;归降只为休养生息;复叛自然是因为突厥给了更大的好处;所以方才一再反复。”
张兴见杜士仪看向了自己;犹豫了片刻方才说道:“我觉得段将军此言固然有些道理;可铁勒反反复复并不是一次两次;恐怕不能全用狼子野心四个字来形容。据我所知;铁勒时有谋叛之心;也是因为边镇主帅疑心过重;比如从前王大帅镇朔方的时候;一下子暴起杀降户数百;以至于人心仓皇。”
听了两人的话;杜士仪便笑道:“你们两个都没说错。固然是非我族类其心必异;可是;你若只在需要的时候给出财帛安抚人;平日里却驱之犹如奴隶;自然不能让人归心。我曾听说;我大唐军中有一个习俗;但凡大军征伐;必定简胡骑以率其前;率汉兵以蹑其后;认为如此失则无损国家;利则功归社稷。而但凡征伐;从马匹、兵器、军粮;一直到死伤的抚恤;全都是这些胡兵自己负责;而所得战利品却不过寥寥;而相形之下;突厥昔日也是这般驱使铁勒人的;区别只在于;我大唐安置他们的时候;拨给的牧场土地总比突厥人要大方些;而且安置的财帛也给得更多些;除此之外;别无二致。”
简直和后世某些国家打仗时把外国雇佣军放在前头当炮灰的方法如出一辙
尽管杜士仪曾经用三寸不烂之舌说服过同罗部以及奚人三部;使他们暂时打消叛唐的打算;甚至还大力宣扬过大唐朝廷给各部的好处;但对于打仗的那些门道;他并不是完全不清楚;而自从他到云州担任长史;亲自看人练兵;视察军中;询问往昔战事的详情;他的心里就更加透亮了。
不说别人;就是郑仁泰薛仁贵当初兵指天山的时候;铁勒诸部也曾经望风而降送上降款输诚;可事后仍然被唐军好一阵猛杀。尽管将校可以辩解说是怕这些降部反复无常;但杀降这种风气一旦形成;在广大的降户之中;大唐的名声自然就越来越差了。再加上一有战事便征发铁勒兵马;包括耗日持久的东征高句丽;铁勒人不叛那才是没道理的。只不过;别说铁勒九姓彼此之间也有族仇;就算他们是一个紧密的团体;夹在突厥和大唐中间;仍然是不够看的;也正因为如此;他们只能成为墙头草;在两个全都不那么美妙的选择之中努力摇摆腾挪;希望找到一条生路。
话虽这么说;杜士仪又不是慈善家;连段广真这样读书不多的军将;都知道非我族类;其心必异;他又怎么会不清楚?
所以;当他次日一大清早带着随从护卫百多人到了大同军时;自是一身戎装甲胄鲜亮——岢岚军中那一场动乱着实让他警醒;非但坐镇代州的王容几乎把得力的人手都派了过来;就连云州也悄悄不动声色地派出了二十人的精锐。至于朔州刺史齐峻;为了以防万一;于脆就自己跟了过来。
因为大同军使素来都是代州都督或是长史兼任;所以大同军中驻扎在朔州马邑东边大营;真正管事的乃是副使窦明珍。他一见杜士仪那些全副武装的随从;就知道是怎么回事;迎了人进军营后少许解说了两句;当杜士仪问到铁勒诸部的时候;他的脸色就变得微妙了起来。
“大同军管军九千五百人;马五千五百匹。一度整个大同军中;至少有两千余人马出自铁勒诸部。而后横野军奉旨迁往安边县;也就是古时代郡的大安城;铁勒诸部如同罗仆骨等部也大多随之迁了过去;最盛的时候;横野军中有超过铁勒蕃兵八千人。可这些年;随着突厥渐渐不再如当年那般强势;铁勒诸姓心念旧地;不断有人回迁。如今不论大同军还是横野军;蕃兵极少;而大同军左近所剩的铁勒拔曳固部;也大约只有三五千人而已;很少在军中应奉了。
拔曳固都督曾经是当年能够出兵三千从大唐征伐;领都督衔;族内还有雄兵数千;人口至少两万;现如今留在朔州的只有区区三五千部众;杜士仪自然震惊不小。因而;在大同军中巡视了一圈;从粮库、军械、兵员、军阵林林总总看过一圈后;他就大致了解了情况;轻轻点了点头。
“时候尚早;谁人带路;我打算去拔曳固部看看。”
担心出事的朔州刺史齐峻瞅了一眼大同军副使窦明珍;本意想要对方劝杜士仪打消这个念头;谁知道窦明珍略一踌躇后;竟是爽快地答应了。等到杜士仪一行人出去准备;他就急忙上前叫住了要跟出去的窦明珍;满脸懊恼地问道:“那些铁勒族民素来不好打交道;如今又有不少迁回漠北;天知道会如何对待杜使君?倘若一言不合要动武;那就更加糟糕了;你怎么不阻止杜使君?”
“杜使君要做的事情;倘若那么好阻止;也不会有那么多人成了刀下亡魂
见齐峻被自己说得噎住了;和这位新任刺史没打过多少交道;却不太瞧得起其人小心谨慎性子的窦明珍就嘿然笑道:“再说;杜使君精通突厥语人尽皆知;当初抚慰同罗部;对奚人诸部也素来友善;拔曳固部也不是见谁就咬的疯子。使君都说了他们打算全部迁回漠北;又怎会在这个节骨眼上得罪杜使君?总而言之;杜使君看上去对大同军的情形颇为满意;那就够了。这次我自会带着精锐随行护卫;使君身为朔州刺史;日理万机;就不用跟着去拔曳固部了。
之前上任之后第一次去拔曳固部视察的时候;齐峻这个朔州刺史就碰了个硬钉子;对这些铁勒族民很没有好感。因而;听出了窦明珍话里话外的揶揄讽刺之意;恼将上来的他想想杜士仪也确实没有要求自己同行;索性就出去向杜士仪告罪一声;径直回了马邑的朔州刺史署。
而杜士仪在窦明珍亲自点了一百精锐随行;一行人浩浩荡荡来到了拔曳固营地附近的一座小丘时;杜士仪登高远望;就只见附近只余数百帐;有没有窦明珍所言的三五千人还是问题。
而等到他们驰马接近;就只听不知道哪儿传来了尖锐的号角声;紧跟着就只见各处好一阵慌乱;须臾相迎的并不是盛装的族老;而是蜂拥出来的杂乱兵马。然而;就只见这些人中有年过半百的老人;也有稚嫩的半大孩子;乱糟糟的看上去无甚章法。结果;还是窦明珍一骑突出;高叫了一声。
“河东节度副使兼大同军使;代州长史杜使君到”
尽管这个中气十足的声音足可以⊥这些蜂拥出来的人全都听到;但他们还是并未散去;只不过;不少人脸上都流露出了如释重负的表情;不少人还好奇地打量着杜士仪。这时候;杜士仪索性拨马上前了几步;这才用娴熟的突厥语问道:“拔曳固部如今谁人主事?难道有客从远方来;就是这样的待客之道?
这句话在人群中激起了一阵小小的骚动;也不知道过了多久;终于有一个白发苍苍衣着朴素的老者拨开四面拿着弓箭;提着刀剑的老老少少;径直走到了最前面。见对面那一行人也分开了一条道路;一个看似年岁不大的青年策马上前;他立刻恭敬地抚胸行礼后就直截了当地问道:“可是当年安抚同罗部;后来又在云州收纳奚人度稽部的杜使君么?”
第六百五十六章 丢包袱
杜士仪自己都不知道;他在上至突厥;下至铁勒和奚族的民众当中;名声居然都很不错。突厥人对于他的好印象;来自岳五娘冒充突厥王女“招摇撞骗”;给他脸上贴金;散布了无数神乎其神的传奇。至于铁勒人和奚人对于他的好印象;则是他属于少数几个肯出面安抚他们这些异族的大唐官员之一;而且;他不单单是许人以好处;而是真真切切地给人以实际利益。所以;当他给了那老者一个肯定的答案之后;他立刻被人恭恭敬敬地迎入了营地。
在小丘上登高望远看不过数百帐;可是;等到真正进入营地;杜士仪方才体会到;这些营帐大多数已经老旧不堪;而随处可见的;几乎没有一个青壮。
小则七八岁九十岁的孩子;老则五六十开外的老人;再有就是长相普通的妇人;那些圈养的牛羊马匹也不见多少;整个营地显得萧条而没有多少生气。即便是老者引他进入了一座外表上看起来最齐整的大帐;内间陈设也显得极其简单。唯有席地而坐的那块绒毯上;编织着精巧的花纹;仿佛来自西域。
因为杜士仪能够说得一口流利的突厥语;也就是铁勒语;所以亲自将杜士仪迎入大帐中的铁勒老者自然不会勉强卖弄自己那点根本没法见人的汉语;索性就用了铁勒语。恭敬地请杜士仪坐定;又吩咐了一个侍者去预备奶茶;他便笑着说道:“我是如今的拔曳固都督勒健略;见过杜使君。”
所谓都督;是当初铁勒诸部禁不住突厥攻势;分裂之后请求内附大唐时;大唐天子李隆基给五部酋长的官号。说是都督;但其实只统辖本部族民;而且各出兵马;听从天兵军节度大使;也就是如今的河东节度使号令。然而;杜士仪对铁勒突厥奚族契丹都有相当的了解;见这勒健略垂垂老矣;少说已经七十出头;大帐前甚至都没有多少供驱使的卫士;他就知道;此人声称的拔曳固都督;不过是好听罢了。
想到这里;他就直截了当地问道:“如今拔曳固在朔州境内的族民;还剩下多少人?”
勒健略苦笑一声;又叹了一口气:“杜使君既然垂询;那我也没什么好隐瞒的。想来杜使君一路过来;已经都看得清清楚楚了;朔州境内的拔曳固族民;只剩下老弱妇孺;如今的营帐看上去固然还不少;但已经有很多是空的了。满打满算;不会超过两千人。”
两千人
杜士仪想起开元八年安抚了同罗部;和张说一起回归并州的时候;曾经听张说说过;拔曳固曾经兵员上万;再加上老弱妇孺;号称有六万人;一万帐以上尽管被突厥一度打得溃不成军;但迁来朔州的不下一万五千口;如今却只剩下了区区两千。一时间;想起抵达朔州后得知的情况;他不禁看了看一旁的大同军副使窦明珍;后者索性毫不讳言地用汉语解说了起来。
“杜使君;铁勒诸部原本就是群居于漠北;当初是因为被突厥打得无法存身;这才不得不依附于我大唐。如今突厥毗伽可汗不再是当年那个雄心勃勃的突厥之主;而左贤王阙特勤又在年初去世了;所以;铁勒诸部自然都希望迁回故地。从开元十五年开始;大同军和横野军附近群居的铁勒诸部就不时有人马回返昔日故地;先是拔悉密;然后是仆骨同罗;最后才是拔曳固。拔曳固部应该是年初方才北迁了又一批人。据我所知;如今铁勒诸部大多数已经回归漠北;并站稳了脚跟。比如拔曳固部;把这两千人留下;也许是担心万一突厥大肆来攻;他们举步维艰;抑或者是为自己留一条后路。”
听懂了其中不少话的;勒健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