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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隆基竟然陡地起意带着杜士仪前去梨园;其他人行礼送了君臣二人离去之际;无不面面相觑。武惠妃今日目的没有达成;自是心头大不高兴;叫了李清和幼子陪伴后;就径直离去了。至于其他诸王则是笑呵呵地和姜度窦锷打着招呼;也有人好奇地围着今日大出风头的张兴问东问西。等到渐渐众人散去之际;头一次应付这许多金枝玉叶的张兴刚刚抬起袖子擦了擦额头上的汗珠;他就听到耳畔传来了一个淡淡的声音。
“告诉你家杜中书;有人瞧上了他那个女弟子;让他小心些。”
张兴从来没见过玉奴;只听人提起有这么一个人;这会儿大吃一惊的同时立刻扭过头朝来声之处望去;却发现说话的人竟是他从未想到的一个人——那不是别人;竟然是当今太子;大唐储君李鸿眼看着对方没事人似的与鄂王光王相携而去;他只觉得心里乱七八糟一塌糊涂。
身为从前只在河东河北呆过;从未到过两京的外乡人;他顶多只在从前读史书的时候知道帝王之家常有兄弟阋墙;可眼下储君和其他皇子诸王之间有些什么恩怨;他一无所知;而且皇太子竟然对他说出这等话;难道就不担心他泄露出去?
而另一边李隆基兴致极好;出了马球场;他也不坐步辇;竟带着杜士仪以及随从人等安步当车地前往梨园。尤其是一进入那丝竹管弦声阵阵的地方;他便打手势屏退了大多数随从;只留着高力士以及寥寥几个宦者在身边。
走着走着;杜士仪就察觉到有些不对劲了。脚下的路虽然铺着青石;但四周围却越来越僻静;刚刚还仿佛就在耳边的乐声;也仿佛越来越远似的;模模糊糊不太分明。他不动声色地稍稍回头张望了一眼;发现高力士等人竟然已经被撇下了二三十步远;他立时醒悟到;只怕李隆基是有话要对自己说。
“杜卿刚刚力辞为寿王讲课;而且还搬出了那样古古怪怪的理由;朕只想问你;若今日求你为师的是太子呢?”
“臣一样诚惶诚恐;不敢奉诏。”杜士仪见李隆基突然一转身问了这么一个问题;他就坦然说道;“太子也好;寿王也好;都是陛下的骨肉;臣和他们年纪相差没那么大;不若那些集贤殿学士老成沉稳;若是真的熟稔了;兴许不知道何时就会一时忘情;以平常人的心态待之;万一有所疏失;那就大为不妙了。”
“那朕再问你;太子虽册为储君多年;然则心性学问都不堪为君;而寿王年少聪颖;过目能诵;朕若欲行废立;你又想说什么?”
“陛下家务事;臣不敢多言。”杜士仪见李隆基微微色变;他在说出这么一句当年李鼽对高宗皇帝所言;从而一锤定音;造就了后世那位君临天下的武后的名言之后;他又用极其平淡的语气说道;“纵观古今;史上诸多明君都曾经更易过太子。景帝易太子;因而有汉武逐匈奴定大汉强音;汉武废太子;因而有昭帝盛年而亡;隋文帝易太子;因而有炀帝两世而亡天下;至于其他没那么有名的君王废立太子的;更是比比皆是。一废一立;有成有败;有得有失;都在陛下一念之间。臣身为外人;多言未必切中陛下心坎;惟愿陛下慎重。”
杜士仪举出汉景帝、汉武帝以及隋文帝这三个历史上赫赫有名的皇帝废太子作为例子;其中有的继任者确实创下了不小的功业;也有的继任者碌碌无为;更有的继任者直接败了江山;也就把自己的想法都给说清楚了。尽管这听上去比正面直谏要委婉得多;可在打发了其他宦官远远去守着;自己稍微走近了一些的高力士听来;他却不禁暗自称赞杜士仪这话说得巧妙。
当今天子如今对太子的疑忌和不喜已经很重了;与其说是因为赵丽妃已死;太子早已没有当年的圣眷;还不如说是因为已经成年的太子随着年岁越大;越容易让人不放心——想想看;一人之下万万人之上的位子看似风光;可身为天子;谁不恐惧被正当风华正茂的太子夺权?而今杜士仪不说太子和寿王谁好谁不好;只是提醒天子;更易太子在将来存在风险;而且加上了慎重两个字;足够李隆基去好好想一想了。
平心而论;武惠妃如今虽然深得圣眷长久不衰;可后宫中的事;实在是保不准将来
“杜卿所言;比那些一味说太子无差错之辈;果然中肯多了。”李隆基释然地点了点头;继而便欣然相邀道;“罢了;朕今日被你勾起了兴致;一会儿准备上场一奏羯鼓;杜卿以琵琶相和如何?”
“陛下既然有此雅兴;臣敢不奉陪?”
在梨园陪着兴致勃勃李隆基从弹琵琶到探讨乐谱乐理;又得了天子允许去见了公孙大娘;足足耗费了一个多时辰;当杜士仪离开洛阳宫时;已经是申时过后的事情了。出宫门过了天津三桥;他就看到张兴快步迎了上来。意识到对方竟然是在这里一直等候到现在;他就不禁嗔怪道:“出了宫先回去就是了;何必一直在这里虚耗时间?”
“我本来也是打算回去的;可陛下和中书走后;太子太子殿下让我捎带一句话给中书。”见杜士仪果然没了刚刚那轻松表情;张兴方才压低了声音说道;“太子殿下说;有人盯上了中书从前教过琵琶的杨氏小娘子;请中书务必小心。”
第七百零三章 玉奴归来
从雅州到东都;路途三千五百里;日行五十里;一路上也需要七十日;而此次杨玄畦因为兄长的去世;带着儿子们赶往了蜀中;从料理丧事到处置田产;足足耗费了大半年的时间。而回程之日;侄女玉奴又病倒了;一拖又是月余;因此路上走得竟是更慢。好在尽管天气越发寒冷;路上也不好走;可姊妹几个总算是都挺了过来。可玉奴那原本丰润的脸庞已经消瘦了好些;殊无血色的肌肤看上去更好似是雪做的一般。
马车上;长姊玉卿看着一路上几乎都没怎么说话的妹妹玉奴;忍不住伸出手去把她揽在怀里;好一会儿才低声说道:“都已经这么久了;玉奴;别伤心了;要知道;阿爷如果在天上看到你这般形容枯槁的样子;一定会伤心的。”
“都是我不好;如果不是我一直呆在长安;一定会好好照料阿爷;都是我不好”
见玉奴说着说着;眼睛里头又是一片水光;玉卿叹了一口气;只能用帕子给她轻轻擦了擦眼睛;这才打起精神说道:“逝者已矣;要说伤心;我这个最初就嫁在蜀中的;还不是来不及见上阿爷最后一面?如今说这些徒劳无益;阿爷只有咱们这几个女儿;咱们若不能好好活着;怎么对得起这些年阿爷在雅州的辛苦?玉奴;你已经不是小孩子了;眼看就要到洛阳;有些事情;我不得不对你说清楚。”
时隔八年;玉卿已经二十出头;嫁人之后已为人母的她再也没有当年还常常露出的一丝稚气;显得沉稳而于练。面对素来疼爱的妹妹那有些茫然的眼神;她便一字一句地说道:“早在阿爷任蜀州司户参军之前;河中杨氏就在蜀中置办了大片田地;后来还添了几处茶园;阿爷在雅州一路直升长史之后;杨家在蜀中的产业就更多了。二叔对我们固然照顾备至;可阿爷已经不在了;这次蜀中的主事者换成了宗族本家的人;咱们姊妹几个分到的财产固然足够一辈子吃穿不愁;可是;我和玉瑶都已经嫁了人;固然能够自己管着这些嫁妆;你和小妹却还都是未嫁女。”
“阿姊是担心二叔?”玉奴一下子瞪大了眼睛;随即连连摇头道;“不;二叔不是那样的人”
“二叔为人绵软;性子偏弱;对我们姊妹向来都很好;他是不会;可哪家不是男主外;女主内?二叔为了阿爷的丧事一走就是一年多;甚至还耽误了今年的吏部冬选;你说婶娘会不会因此心里有气?我怕就怕你到时候受气;这才力劝五郎和我一同进京;说是谋个一官半职;其实是放心不下你。”
“阿姊”玉奴不知不觉眼睛红了。她轻轻咬着嘴唇;面上露出了难以掩饰的哀伤;“我到了洛阳之后;未必就会住在二叔那儿;你又何苦”
“玉奴;有一个消息我之前一直都没告诉你;金仙长公主年中的时候去世了。”玉卿见玉奴先是难以置信地捂住了嘴;随即整个人便瘫软了下来;她这才扶着妹妹的肩膀;低声说道;“你的师尊和金仙长公主乃是嫡亲姊妹;经历这样的打击;而且你又在孝期;总不能再厚颜住到她那儿去。更何况;当年你入道为女冠;不过是为了躲避别人的觊觎;如今你行将及笄;难道真的打算一辈子当个女冠?”
“我”
“还是说;你希望你那师傅能够庇护你?”玉卿犀利地捅破了那一层窗户纸;把心一横毫不留情地说道;“男女有别;当年你拜在杜中书门下学习琵琶;因为你年纪实在是太过幼小;所以七兄也好;我也好;都没有拒绝;而且阿爷面前;我还替你说过情;但现在不一样了。杜中书已经官居中书舍人;仕途飞黄腾达;而且又娶妻生子;你若是依旧托庇于他;旁人的口水就能把他喷死玉奴;听话;两京入道为女冠的贵女虽多;可除却玉真金仙二位长公主;又有几个人是真的一心一意?要么是最初觉得好玩;要么是没了夫婿之后心灰意冷;你还年轻;阿姊会给你好好留心一个好人家”
接下来到洛阳的路上;姊妹俩再也没有如此深谈的机会。已经嫁入了裴家的玉瑶因为生来就是不容人的急脾气;在夫家的日子过得并不顺遂;每每找玉卿抱怨;至于一直带在杨玄琰身边的小妹;玉卿也不能不去抚慰照料。好在不数日就到了新安;距离东都洛阳也就只剩下举步之遥了。杨家这一行人包下了一处旅舍的一整个院子;呆不住的杨玉瑶就打算出门透口气;玉卿原本要阻止;可看看另外两个憔悴的妹妹;思来想去也就答应了。
新安也算是洛阳的门户之一;虽然及不上东都的繁华;可大街小巷也颇为富庶;姊妹四个挤在一辆车中四处逛了一圈;玉卿有意活络气氛;玉瑶又不停地说着两京的繁华盛景;很快小妹八娘就被这些话和外头从未见过的景象给勾去了心思。唯有玉奴两只眼睛痴痴地望着窗外;谁也不知道她心里在想些什么
突然;玉奴隐约看到一个熟悉的人影;顿时呆了一呆;可紧跟着她便知道;自己并没有认错人;因为那个男装打扮的女子带着几个随从;竟是径直向自己这一行人策马行来。须臾;不但是她;今次跟着的随从全都意识到了这一点;有人赶忙上去盘问了之后;立刻惊呼了一声;赶紧拔腿飞跑了回来。
“诸位娘子;来者自称是从洛阳安国女道士观来的;来见太真娘子。”
这个称呼自从玉奴回到蜀中后;就再也没有听过了。她见小妹八娘有些疑惑;而玉卿和玉瑶则是看向了自己;她便深深吸了一口气;低声说道:“是师尊最信赖的霍娘子;我去见见她。”
“玉奴”玉卿一把抓住了妹妹的手;隔了许久;这才叹了一口气说道;“不要忘了我对你说的话。”
尽管心里五味杂陈;可下了车看到霍清时;玉奴仍是生出了一股难以名状的依恋和孺慕。她当初被玉真公主收为弟子的时候;年纪还很小;自己没有子女的玉真公主根本不知道怎么照顾她;结果她的生活起居;都是霍清一手打理;就连侍婢都是霍清亲自挑选的。当她和霍清终于面对面的时候;她忍不住鼻子一酸难以抑制地落下泪来;而高挑的霍清先是按了按她的肩膀;随即就把她拉进了怀里。
“娘子想哭就痛痛快快哭一场。别看贵主那样的金枝玉叶;之前金仙长公主去世的时候;一样是哭得昏天黑地;直到现在也没什么精神。”霍清一面说;一面轻轻拍着玉奴的肩背;轻声说道;“贵主听说你快到洛阳了;就让我派人打听;结果我一到新安就得知你们到了;到旅舍去却扑了个空;幸好在这里遇到了你们。娘子;到了洛阳就去安国女道士观住吧;贵主说了;如果觉得城里嘈杂;就搬到王屋山仙台观司马宗主那儿去。”
玉奴本能地想要开口答应;可是;想到玉卿之前对自己说的话;想到自己因为父亲的死而生出的伤痛;她忍不住又犹豫了。而她那攥着拳头犹疑不决的表情;霍清恰是全都看在眼里;一时便诚恳地劝道:“娘子;贵主入道二十多年;虽然相从修道者众多;可和金仙长公主只收了玉曜娘子一个弟子一样;她也只正式收了你这一个弟子。如今贵主孑然一身;杜中书也已经身居高位;不能再如从前那样不时登门;你若是侍奉在身前;至少能聊解贵主寂寞”
此话一出;原本心中愁肠百结的玉奴登时恍然醒悟。想到玉真公主一贯对自己的好;她想了又想;最终郑重其事地点点头道:“我知道了;我听霍娘子的。等到了洛阳;我去叔父家中拜见过婶娘后;就去安国女道士观陪侍师尊
“好孩子”尽管身份不同;但霍清本能地这么叫了一声;等到松开手让玉奴又站直了身子;她见其因为刚刚的亲近而鬓发散乱;少不得当场三下五除二替其松松绾了一个螺髻;继而便低声说道;“那记住了;早些对你家长辈明言;到时候我亲自来接你”
见到了玉奴;又说动其同意一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