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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知道了!你走吧!”
倏地一阵风声离去,轻巧足音再起,由近而远渐渐远去,终至消失不见。从头至尾,没有人发现不远处的花丛中醉卧了一名少女……
良久、良久后……
“唔……”懒洋洋地伸了个懒腰,少女睡眼惺忪地爬起身,纳闷地左右张望。
“我刚刚明明好似听见有人在说话,怎么一起来却不见人?难道是我发白日梦……算了!不想了,可能是我睡迷糊……”
摇摆不稳地抱着酒坛子,她边喝着酒、边跌跌撞撞地离开这偏僻无人的小院落,口中还快乐地高唱着--
“……人生得意须尽欢,莫使金樽空对月……钟鼓僎玉不足贵,但愿长醉不愿醒。古来圣贤皆寂寞,惟有饮者留其名……”
☆
“呵……夜影,看来咱们的贵客很是自得其乐哪!”书房内,案桌前的北宫晔停下了手中正在批阅的公事,听着那远处断断续续传来的醉酒高歌,心底竟莫名地轻松了起来。
“难听!”正安坐一旁擦拭随身佩剑的夜影冷淡批评。
闻言,北宫晔淡笑不语。事实上,除了姊姊哄他入睡的歌声外,夜影从没赞过谁的歌声好听的。
“为何留她在府内?”总算问出这些天心底的疑窦。要知道这一年来,他屡次遭逢刺杀,岂可随便让一个来历不明之人留在府内增添风险--虽然那小姑娘看来无害,但人不可貌相,不可不防。
“别介意她!她没扮戏耍心机的本事的。”若那整日只想喝酒的醉醺醺丫头真是刺客,那也只能佩服她确实高明了。北宫晔笑着点破夜影的疑虑,却换来他沉声警告。
“小心驶得万年船。”倘若王爷出了事,他日后如何有面目去见小姐?
“夜影……”轻叹了口气,北宫晔不是不明白他的心事,却也只能一再规劝。
“我不是你的责任!”
“你当然是我的责任!”长剑一挽入了剑鞘,夜影沉声冷道,不容别人剥夺小姐交付给他的任务--就连北宫晔本人亦不行。
“别恼。”连忙双手高举,宣告投降。每回谈到这个话题,这死心眼的男人就是这种反应,让他实在没办法。
“我酿酒去!”话落,身形一闪跃窗而出,转眼间不见踪影。
每回发怒、不悦后的一百零一种反应哪!瞅着须臾间空荡荡的紫檀椅,北宫晔摇头笑叹。然而此时那阵被评为难听的醉酒高歌,却由远而近地逐渐接近中……
“……钟鼓馔玉不足贵,但愿长醉不愿醒……咦?你在这儿啊?”窗外,醉态可掬的阿醨路经回廊下,发现书房内有人,不禁热情地探头进来打招呼,还大方地奉送出怀中酒坛。“要不要来点?”
“阿醨姑娘,妳又喝醉了?”起身来到窗口边,看她醉眼迷蒙的模样,北宫晔轻笑不已,接过酒坛仰头也喝了一口。
“我没醉!”摇头纠正,阿醨捧回酒坛,又喝了一大口后,这才咂舌憨笑。
“还有,别叫我阿醨姑娘,听来怪别扭的!叫我阿醨就可以了。”
“阿醨。”立刻从善如流,北宫晔轻笑。“在府内住得可舒坦?如有何需要请尽管说,我会让人帮妳准备。”
“不用了,我很舒坦了!”连忙摇头,阿醨自觉在这儿白吃、白住又白喝,若还有不满足可要遭到天打雷劈了。“对了,那个‘醉馨酿’……”
“放心!我让人去打听了,相信很快就有消息,妳安心地等。”响应得又溜又顺,完全没一丝心虚。
“呵……你人真好。”醉眼玻Р'净是真诚赞美,她满心诚意想贡献己力来报答。“以后如果有需要我帮忙的地方,尽管说喔!”虽然不知自己能帮人家什么啦,但总是一番心意,要让人家知道她是很知恩图报的。
“我会的。”微微一笑,北宫晔眸光显得诡谲难测。
不知为何,阿醨突然莫名感到一阵寒,怪怪地搓搓手臂,连忙又灌了一口酒想御寒。就在此时,后头传来细碎脚步声引起两人注意,不约而同地转头瞧去--
“表哥--”随着娇嗔黏腻撒娇声,赵姗姗如一阵狂风般扫进书房。“人家费了一早上的工夫熬煮的莲子汤,你可得尝尝……”手上描绘精致的瓷碗已端到他嘴边。
糟!怎么寒意更重?听那娇嗲嗲的做作声,阿醨忍不住浑身冒起鸡皮疙瘩、寒毛直竖。这是她进王府作客数天来,第一次见到赵氏姊妹。
“先放一旁吧!”小心翼翼地推开瓷碗,皮笑肉不笑地响应。
“表哥,人家辛苦熬的,你就尝一口试试嘛!”赵姗姗跺脚不依,硬是要他尝,娇嫩丰满的身子也靠了上去,根本不在意回廊下、窗口边还有第三人。
“我……”北宫晔想拉下脸,却又强自忍着,可脸色实在不怎么好看。
“表哥,你尝尝人家特地为你泡的参茶……”第二道娇嗓插入,赵姮姮也来参一脚。他一进入屋内,招呼话还没说完,却见心头大敌早一步来讨好心上人,这下气得牙根暗咬,强笑道:“怎么姊姊也来这儿了?”
“是啊!表哥正要尝我熬的莲子汤呢!”捷足先登,赵姗姗可得意呢。
“明知表哥不爱吃甜的,还熬啥莲子汤?我看还是喝参茶补补身子才是……”
“这大热天的,还补什么身子?妳是要表哥虚火上旺不成?”
“妳胡说,妳的莲子汤才……”
二凤争一龙,正斗得天崩地裂、日月无光之际,阿醨抱着酒坛子正想转身遁逃,蓦地,后衣领一紧--
“阿醨,妳不是说要帮我忙吗?现在我很需要妳的协助。”扯住她后领,北宫晔咧开斯文无害的清朗笑容,在她耳边悄声低语。
“可是……可是我要怎么帮你?”要她把那两个姑娘打昏吗?
“妳说呢?”又把问题拋回。
搔着一头蓬松翘发,阿醨无奈瞅向那对还在斗法的姊妹,正兀自苦思之时,赵氏姊妹之一--赵姗姗眼尾余光去扫到他们,赫然发现两姊妹内讧争吵,却让一名不知打哪儿来的姑娘和表哥亲亲热热地说着话儿。
“妳是谁?”炮火立刻转移目标,抢身来到窗口边,细瞧之下,这才发现眼前的姑娘,竟是多日前在寺庙外遇见的那一位。“是妳!妳怎么会在王府里?”
“咦?果真是那个贱民!”赵姮姮也瞧见了,炮口随着胞姊转移对外。“谁允许妳进王府的?”
“是他允许的。”小手无辜地指向北宫晔。
“表哥,你怎么让这种贱民进王府……”赵姗姗娇嗔。
“就是啊!表哥,这种贱民手脚通常不干不净,可别偷咱们王府内的东西才好……”赵姮姮亦附和点头。
贱民?咱们王府?这两个二娘带进来的娘家外戚还真以为她们是王府的主子不成?口口声声说外头那些平民百姓是贱民,若真计较起来,她们何尝不是?以为住在府里,她们就尊贵,威风了?其实和北宫家根本是毫无血缘关系的外人!
北宫晔心底嘲讽冷笑,脸上却依旧古井不波,淡淡解释。“阿醨姑娘是我请进府中的贵客,两位妹妹不喜欢我的朋友吗?”
“不,怎会不喜欢……”
“是啊!我很欢迎哪……”
赵氏姊妹本就要讨他欢心,见他神色虽未变,但常挂脸上的笑容却消失不见了,当下敏锐察觉到他的不悦,连忙讨好陪笑,就怕让他给留下不好印象。
对两姊妹瞬间的态度否变,阿醨瞧得惊叹连连,竟然粗线条地笑了出来。
“阿醨,妳笑什么?”北宫晔很想知道这种情况下,她还有啥觉得有趣的。
完全不懂人情世故,多少要给人留些面子,就见她玻鹱眄⑼嶙膨仔Φ溃
“我看书上提过四川变脸这玩意儿,觉得两位小姐好象有学过这门精妙技艺,我好佩服呢!”
啪!
两张涂抹过度、描绘精巧的粉脸儿不小心龟裂了。
“表哥,你不爱吃甜的,我去给你换别的点心来……”赵姗姗强笑,如旋风般又飞快刮了出去。
“表哥,大热天不适合喝参茶,我去熬些可以降火气的……”赵姮姮撑起尴尬笑容,随着胞姊脚步也忙不迭地走了。
一时间,回廊下、书房内沉默无声,仅剩下阿醨与北宫晔两人面面相觑……
“阿醨,妳颇有潜力。”当冷面笑匠讽刺人的潜力。拍了拍细瘦粉肩,北宫晔佩服叹笑,再也不敢小觑这个醉醺醺的丫头了。
潜力?什么潜力啊?阿醨满眼的莫名其妙,她是真心佩服两位小姐的,怎么诚心的赞叹却换来满肚子的迷惑?
算了!不管了!外头怪人怪事一堆,她还是喝酒好了!
第三章:
书房前,正当男人噙着轻笑,圆眸姑娘莫名所以灌酒自乐时,蓦地--
“王爷……王爷……不好了……”远远地,一名丫鬟慌张地边喊边奔了过来,一口气差点喘不及。
失火了吗?阿醨忍不住扭头四处瞧,想看看有哪儿窜起火烟的。
“怎么回事?”北宫晔问起话来不高不低,沉沉稳稳,却有一股难以言喻的威严感。
“大厅……大厅……”深吸一口气,丫鬟急切大喊。“赌坊的人押着二少爷来到大厅索债,说二少爷欠了他们一万两银子,二夫人哭着说她没那么多银子还,所以差我来请你去解决。”
又是赌!这个同父异母的弟弟不是赌就是嫖,到底哪天才会觉醒?
神色冷凝,他沉声问道:“我爹呢?他知道吗?”若爹知道了,不可能会没动静的。
“老爷他……他正大发雷霆地请出家法痛打二少爷……”丫鬟神色一缩,似乎颇为惧怕口中的老爷。
“我知道了!我马上过去。”疲惫地挥手将丫鬟打发走,北宫晔忍不住揉了揉额际,彷佛正在闹头疼。
“要来一口吗?”阿醨有些同情,很好心地奉上酒。
“我现在确实很需要。”瞅凝着她酡红粉颊,不知为何,北宫晔心情竟莫名好了些,轻笑着接过酒坛狠灌一大口后,这才转身朝大厅方向行去。
“请问,我可以跟过去瞧瞧吗?”抱着酒坛摇摇晃晃地跟在他后头追。阿醨有点想看侯门家法到底和一般人有啥不同。
“请便。”反正这种家丑也不是第一次了,早在下人间传开,不差多她一个观众。北宫晔自我调侃暗付,脸上神情不再像先前那般冷凝。
阿醨紧随着他步伐左拐右弯的,没一下子就转到了目的地。可人还没踏进厅堂里,就惊闻里头传来了年老男嗓的斥骂怒喝、女子哭叫求情与年轻男子的哀嚎等等交杂一块的混乱声响。
轻轻“咦”了一声,阿醨搔了搔头,似乎听到了似曾相识的声音。然而用力细思后,又想不出来到底在哪儿听过,最后懒得多想,乐天地耸耸肩,将迷惑拋于脑后。
行于前方的北宫晔没发现她的异样,快步欲进大厅时,掌管王府大小内务,年约六十来岁、体型瘦小的秦总管率先迎了上来。
“王爷,你总算来了!”秦总管老脸漾出大难得救的笑容。
看着里头二十出头的年轻男子被痛打的狼狈样,北宫晔边走边问:“这情况多久了?”好让他算算笺纡的怒火消得差不多了没?
“快半个时辰了。”
“我知道了!”话落,大步一跨进了厅堂,人都还没站定,哭得花容失色、护子心切的二娘--赵水澐已经扑了过来,满脸泪痕地跪在他跟前求饶。
“大少爷,求求你救救旭儿吧!他才二十岁,还年轻不懂事才会一再沉迷赌坊,求你让老爷别再打他了,他承受不住的……”凄切哭叫着,不断磕头。
“二娘,妳先起来再说。”一把将她拉了起来,示意奴婢将她给搀扶到一旁,北宫晔凝目瞧向前方还在上演训子记的戏码。
“孽子,你如此不学好,究竟还要丢北宫家多少次脸?看我打死你这个败家子……”在战场上立下显赫功勋、受封为安国公的北宫玄冥铁青着一张严肃国字脸,不住扬高手中粗大的朱红木棍,狠狠地落在罚跪在地的庶出之子--北宫旭身上。
但见北宫旭年轻的脸庞满是倔强,眼底净是愤恨,遭受如此重罚却是哼也不哼一声。
这般景象已发生过无数次,北宫晔心下浮现厌烦之情,却又不得不出面解决。正欲开口,忽闻身后传来熟悉的咕哝自喃……
“那根粗木?就是王府家法啊?我还以为至少会镶金嵌玉呢!”原来和一般人家也没啥不同!阿醨逸着酒气的口吻颇为失望。
这丫头以为是来看奇珍古玩的吗?他们王府虽家大业大,也没奢华到拿金棍玉条来充当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