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盛夏的太阳威力的确很大,这井壁早就被烘得发干了。
蒜夜香在脚底取了一捧土,摊在手心站在中央晒了一会儿,再将土搓开。
她运了口气,两脚往井边一撑,裙摆猛地在鞋底挂擦了一下,她就一头栽倒在地。
蒜夜香往手心啐了几口,甩了鞋子撕了裙子,哼哧着将脚在沙地上轮了几下,嘿呦一声蹬上了井壁。
她保持着这个类似青蛙的姿势挺立在井底,每鼓一口气,四肢便猛地往上一送,再艰难地扒住井壁上凸起的石块,她挺着腰往上缓慢地游移着,每往上一步,都似乎要费尽她全身的力气。
来长安太久,若是现在这副样子被母亲和族里的人看到,他们肯定会好好地笑话她一番。
井口的光亮离她越来越近了,她停留着喘了几口气,将身体往石块上稍稍靠了一下。
“呵呵呵,真没想到,你会想出这种办法。”她听到外头有了人声。
“她只要徒手洗了那芋头,保证痒得恨不得把自己的手都给剁了呢。”另外一个声音道,“那种痒呀,用水洗也不成,据说只有放火上烤,才能缓解,嘻嘻嘻。”
这句话让蒜夜香打消了要求救的念头,她听出了其中一个女声是属于夙寐的。
“夙寐,这个法子可是为了解你的气呀,我也觉得那个野丫头和源逍那是一百万个不般配,换了是我,早就把她赶出张府了。”那个声音道。
“兰棋,我可真是解了气了,让她缠着表哥……”
“哎呀,叫兰棋作甚,我这么帮你,还不是为了你能早日称呼我为小二嫂。”那个声音咯咯笑道。
“小二嫂,只是不知你让三嫂去做这事,她会不会……”夙寐的声音听着有些犹豫。
“安蓉?安蓉她啊,我和婆婆让她往东,她就不敢往西,那个姓蒜的野丫头要是恨起来要算账,也只能算到安蓉头上,她可什么也不会说,对她相公也是字句不提呢,源冠可一直以为她和我们妯娌间是相亲相爱……”
“这样便最好了,我可想不出那么多法子来,反正我对她就是有气。”
“我还能让人偷偷在她食物里放巴豆,将她的衣衫剪上个大洞,这些可一定让她丑态百出……”
兰棋正笑呵呵地说着,目光略过夙寐的肩头,那口井上映着树叶斑驳的倒影,在倒影间却猛地伸出了一只手。
兰棋惊叫一声,一把拽住了夙寐,当夙寐扭头时,便见到一个脏兮兮的如昆仑奴般的身体从井里爬了出来。
“啊!”夙寐大叫,和兰棋紧搂成一团。
“鬼,是鬼啊!来人!快来人呀!”两个女人凄厉的喊声之刺天空,划破了整片张家大院,她们战栗又恐惧地看着那井,兰棋脚一软,便连带着夙寐一起跌倒在地。
兰棋抖着手握着夙寐的衣摆,眼睁睁见着那个泥泞的身体如藏獒般往这儿扑了过来,夙寐被那力量一拽,便被压倒在地,她惊叫着松开了夙寐的手,这才看清压在夙寐身上的人是蒜夜香。
她看上去是完全失去理智了,面容狰狞,整个身子已经骑到了夙寐身上,泥泞的衣衫让夙寐的粉衣立刻染上了肮脏的褐色,夙寐拼命着挣扎,已经被太阳晒得发干的土地立刻掀起了片片尘土,将两人团团裹住。
“你这个疯女人!”夙寐惊叫着,边费力拉着自己的衣衫,想把蒜夜香从身上扯下。
蒜夜香的右手已经扬了起来。
“如果你要与我争夺张源逍,完全可以堂堂正正来跟我决斗!”蒜夜香怒不可遏,握了拳头,猛地朝夙寐挥了下来。
兰棋万万没想到蒜夜香会采取这个姿势来攻击夙寐,这完全不是女人争斗该用的段法,她原地兜着圈,却又不敢靠近,只能朝着外堂拼命叫喊,外堂的入口处开始涌出人来了,而蒜夜香的拳头也已经狠狠地捶到了夙寐的手臂上。
当时夙寐也被蒜夜香会出拳这个举动惊呆了一会儿,她往左边闪了一下,手臂还是结结实实挨了一拳头,她的披帛被拉扯着沾染着泥土翻成一团,可身上的女人还是显出一副不依不挠的架势。
“张源逍……”夙寐咬着牙,伸手往蒜夜香脖颈上抓了一把,尖锐的指甲让蒜夜香发红的颈部顿时火辣辣地疼痛。
“你这个不明不白在张家出现的女人!又懂得什么!我从小便和表哥一起长大,你算是个什么东西!”夙寐吼着,掐着蒜夜香的臂膀,猛的将她从身上掀了下去。
“你知道表哥小时的模样吗?他因为贪玩而被先生打戒尺,他每一年生辰时张府高挂的灯笼,及冠时穿的衣裳,游园时吟对的诗句……你见过,听过,知道过吗?”夙寐的声音已经明显响亮了起来,也再顾不得已经散乱的发髻,狠狠地扇了蒜夜香一巴掌。
“这么平白无故地冒出来,说表哥要与你订亲,这样一直和我一起长大的表哥……”夙寐怒视着蒜夜香,紧咬着下唇,又劈头给了她一巴掌。
“我绝对不允许!你这个撒谎的骗子!”
蒜夜香抬手挡住了上空下落的手掌,狠狠蹬了夙寐一脚,夙寐哎呦一声,便捂着肚子从她身上滑了下来。
“我没有说一句谎话!那都是张源逍一字字跟我说的,你给他灌酒,还处处要我性命……”蒜夜香挥了拳头,又往夙寐挥去。
夙寐一把揪住了她的长发,狠狠一拽,黑发便像云雾般从蒜夜香的头上散落了。
“不知道你说的什么疯话,我哪里对你做过什么伤害你性命的事,也怪我不够狠心,只让你去洗了芋头,我真后悔,为什么不干脆把你丢到河里去!”
“呵,你不是已经把我推到井里了吗……”蒜夜香的脑袋被夙寐抓着,疼得几乎要崩裂开来,她胡乱挥着拳,而对手也似乎没有一点要退让的意思,在一片乌云翻滚间,不时可见不知从哪砸落的指尖,两个女人扭打成一团,俨然已是两匹杀红了眼的狼。
张府的家仆终于赶了过来,费了大力才将两人拖开,两个女人被众家仆架着,早已衣衫凌乱,气喘吁吁。
尉迟家的小姐与张四公子的宾客在院中大打出手的事很快便在整个张府传了开来,那天女侍们端着盘子在穿廊间并行时谈笑的都是这个,放下重物依在树旁偷喝黄酒的家仆们叽咕的也是这个,更有些听闻了八卦满脸欣喜着往自家主人住处疾行的通报者,那天的太阳还勉勉强强地挂在山脚,留在张府的每一个人都知道了此事。
说是留在张府,亦就是不包括如下这几个人。
坐在刑部总文书房喝茶看文件的尚书老爷张亮,为天子交代下来的庙祀之行忙碌奔波的员外郎三公子张源冠,持着皮鞭抽打不肯交代案情原委犯人的狱头二公子张源泰,以及引发了这场战争却浑然不知的四公子张源逍。
女侍们来传报此事时,五夫人正抱着月琴弹唱着云水流觞曲,她一听,便立刻丢了琴,磕着瓜子赶了过去,这时蒜夜香与夙寐已经被人送回房换衣了,她砸吧了下嘴,又扭着腰回到房中,往脸上补了粉,这才踮着脚,跑到了大夫人的住处。
“夫人,要进去吗?”女侍小梅见五夫人只是驻足在院墙外,笑眯眯地往嘴里丢着腰果。
“罢了,回去吧。”五夫人见门外已经候了另外两位夫人的女侍,便知人已经到齐了。
小梅并不是很明白五夫人的用意,五夫人已经转身往回走了。
“对了夫人……”小梅犹豫了一下,还是赶着追上五夫人的脚步,“五小姐早上似乎身体又抱恙,夫人您好久不去,五小姐惦记着娘亲,您要不要去看看……。”
“不去了,大热天的出了一身汗。”五夫人轻飘飘道,嘴巴依旧嚼动着,“准备好汤水让我洗漱,对了,记得汤别烧得太热,还有,多提上一篮花瓣。”
千呼万唤
大夫人的房间还是上次蒜夜香见着的一番模样,那些家具全都庄严地伫立在该有的地方,偏厅已经让了出来,蒜夜香瞧了瞧,便发现这正是那天大夫人喝茶的房间。
褥子围了矮桌一圈,大夫人坐好,便屏退了周遭的女侍。
二夫人坐在夙寐身边,俨然已是一付盛怒的模样,她大又亮的双眼瞪着蒜夜香,将放在她膝上的夙寐的手紧握着。
“这种没教养又危险的丫头早该赶出府去!瞧瞧她将我们夙寐害成了什么模样!这样我要怎么向死去的弟弟交代!”二夫人声声厉色,几乎是这么吼道。
大夫人抿了口茶,眼眸还垂着,并未说话。
“是她先要杀我的,进张府的第一天,她就想用绑在屋檐上的木头把我砸死……”蒜夜香愤然。
夙寐脸上已经被打得青一块紫一块,挽着发,沉默地坐着,蒜夜香也不算好,她浑身都是被指甲抓出的血痕,发也是简单地披着,单一碰触,头皮就会剧烈发痛。
“笑话!你进张府的那天,夙寐还在自个儿府上呢。”二夫人猛地拍了桌子,桌面的几杯茶瞬间从边沿倾倒了出来。
蒜夜香一时不知该怎么回答,刚刚她确实是有些气愤过头了,可……
矮桌另一头还坐着三夫人,她脸上倒没了笑容,苍白着一张脸安静地坐着,她对上了蒜夜香的目光,但很快低了头去。
“你说你接连遭遇不测,可有人看到这些。”大夫人又喝了口茶,慢悠悠道。
“阿黑,阿黑看到,那木头从梁上掉落时候也是阿黑救了我。”蒜夜香急忙说,大夫人单是坐着,浑身都有着一股令人难以接近的威严,但就是那种威严让蒜夜香此时心安了些,她似乎比三夫人更愿意为她提供帮助。
“阿黑?”大夫人重复。
“就是昆仑奴,那个皮肤是黑色的人。”蒜夜香解释。
“呿,居然连奴隶都勾搭上。”二夫人嫌弃道。
“我可是亲眼看到这个女人先把夙寐姑娘扑倒在地,再一拳拳砸下去的,实在是太可怕了……”夙寐的另一边坐着兰棋,她忙附和道。
“是她想出了法子让安蓉送那个植物给我洗,让我浑身发痒,这也是我亲耳听到的!”蒜夜香再道。
“安蓉大早就出门了,哪儿有亲自给你送芋头这等荒唐的事。”兰棋立刻反驳。
“够了。”从大夫人处传来的一句话,便让整个房间安静了下来。
“此事就当没有发生过,多生事端对张府并不是件好事。”大夫人站了起身,淡淡地扫视了两个浑身伤痕的姑娘。
“为一个男子成了这般模样,成何体统。”
蒜夜香心中猛地一惊,大夫人依旧没有什么表情变化,可就这四个字,便让蒜夜香起了十足的悔意,再看夙寐,也已经低下了头去。
“就当什么事也没发生,源逍如何选择,你们暗地里如何争斗,我都不会再过问。”她端起茶,将最后一口饮尽。
“但你们要是让老爷操心,将张府闹得夜无宁日,会有什么后果自己就该掂量下。”
大夫人说罢,唤了女侍,女侍便开始收拾桌上的茶水。
“你就这么饶了那丫头?她今天会打夙寐,明天说不定就藏了刀子!”二夫人猛地打破了大夫人话语后的宁静,她的一只手还紧握着夙寐。
“此事不必重提。”大夫人迎上二夫人的眼,她比二夫人要高上半个头。
“我不会放过这个臭丫头!她敢把我尉迟家的人打成这样,我绝不罢休!”二夫人上了火气,鼻翼两侧的皱纹因愤怒显得更深了。
“也就是说你不同意我的做法。”大夫人面无表情道。
偏厅的气氛顿时变得凝重起来,大夫人与二夫人这样对峙而散发出的气焰让其它三个年轻女子都不敢吱声,三夫人裹在那身宽大的衣衫中,瘦削的脸庞艰难地抬着,往后挪了几步,一言不发。
“不错!你那自认为孝庄齐天的做法!就是任由着什么都不管,才会把你儿子教成那副模样!”
“啪”的一声,二夫人激动的脸上便挨了一巴掌。
大夫人面容冷峻,脊背僵得很直。
“你最好明白孰妻孰妾,再想想能不能用这种口气对我说话。”
她一说罢,便拂袖离开,身上那件端丽的鱼纹衣衫顺势被风鼓动地披散在地面,随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