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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话一出,宫女们顿时吓得纷纷将头磕得更用力不在说,还不住地求饶道:“奴婢知罪,奴婢再也不敢了,公主饶命,公主饶命啊!”
左瑛懒洋洋地吹了口气,“如果还想四肢健全,你们立刻该干嘛干嘛去。”
听见左瑛这么说,众宫女们如蒙大赦地纷纷退下。绯羽也终于垂下高举着皮鞭的双手,将皮鞭交给身后的宫女,继续安静地跪在一旁。没有传唤的时候,她真的可以就这么安静得像是一尊雕像——一尊凝脂白玉精心雕琢而成的美人塑像。
左瑛也似乎受到了感染,不太妙的心情慢慢沉静下来。再加上因为曾经严重缺氧而依然头痛眩晕,左瑛只好躺了下来。
绯羽连忙上前,给她将锦被盖好。
正在这时候,外面传来一声通传:“陛下驾到——”
不一会儿,外面走进来一个衣着华丽、前呼后拥的青年男子。所有宫女内侍看见这个男子都跪下,异口同声:“陛下!”
那男子约莫二十来岁,穿一身玄色纱衣朝服,朝服上繁复华丽的忍冬花纹显示着穿着者地位的尊贵,他头上戴着的那顶五梁进贤冠,更是在大周朝中只有一人才可能佩戴。他步履矫健、器宇轩昂,五官清秀、双目炯炯,但是眉宇间隐隐流露出几分忧色。
这个人左瑛认得,他分明就是刚才在梦中扇了她一耳光的那个男子,她的“皇兄”——当今大周朝的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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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擅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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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等左瑛有反应,皇帝便三步并作两步走到她跟前,弯下腰来,双手扶住她的肩膀,语气中交织着焦急、生气和一丝懊恼,“瑛儿,你怎么样?朕不是……你怎么……唉!”
这位皇帝让左瑛想起一部奥斯卡得奖电影《国王的演讲》。
“陛下,你妹已经死了。我头很痛,想好好躺会儿。”左瑛现在才注意到,自己原本想说得冷冰冰的话语,从这张嘴里讲出来不知道怎么就成了那样尖声细语,还带了点稚气的童音,让左瑛顿时觉得再也不想开口说话了。
“瑛儿,朕知道你还在生朕的气。”皇帝显然将左瑛的话当成气话了,他在她的床边坐下来,显得很是疲惫、恨铁不成钢,“但是瑛儿,你也太不懂事了。你对朝中之事毫不关心,每日只知道贪玩享乐,到了这样的关头,不光不能给朕分忧,还来让朕操心……”
看见左瑛依旧一言不发,皇帝对左右一扬手叱道:“全部退下。没有朕的命令谁都不许进来。”
左右的宫女、侍从全部唯唯诺诺地退到了房间门外,将房门掩上。
“瑛儿,”皇帝的神情越发严肃,“你想嫁给谁朕都可以做主,但是贺兰楚却除外!”
“贺兰楚”?皇帝的话提醒了左瑛,公主为了他要死要活的那个人正是这个叫贺兰楚的。公主的记忆里满满的都是他的翩翩身影、英俊的容貌和不经意间流转出的慑人魂魄的眼神。
公主的品味不差嘛,这个人除了脸蛋过硬以外,身份也并不简单,他是公主和皇帝的堂兄,也就是两人的父亲高祖皇帝的长兄之子,同时还是先帝托孤之臣,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位极人臣的当朝太师。
“朕知道你自小崇拜他、钟情于他。”皇帝叹了口气,“但是,你要明白,他再也不是那个曾经像兄长一样替父皇守卫城池、拼死保护我们三兄妹的那个贺兰楚了。他现在的心里就只有权力和地位。他三年前以莫须有的罪名将皇兄囚禁在旧府中,又将他逼迫得悬梁自尽;如今结党营私、独揽军政大权,朕登基三年却仍未得亲政。凡此种种就是处心积虑要夺取父皇传给我们的帝位!”
“父皇传给‘我们’的帝位”?左瑛想起来一件事,她身处的这个古代社会还有一个跟历史上大部分朝代不一样的地方,在这里,女子是可以继承帝位的,父终女及、兄终妹及也是常有的事。
“瑛儿,朕不准将你许婚给他,是不愿意看见你成为寡妇!”皇帝的语调低沉下来,目光也变得冰冷。
贺兰楚又不是个七老八十的老头,嫁给他怎么会成为“寡妇”呢?
“今天是贺兰楚举办婚礼的日子,朕已经派冯虎、李信等人部署好,就在大礼上将他及其党羽一网打尽,押回来在百官面前痛陈他的罪行,让他得到应有的惩治!”皇帝的语气中压抑着随时要勃发的怒火,“贺兰楚恶贯满盈,朕马上就要将他全家抄斩!如果你嫁给他,不光马上就会成为寡妇,还会受到牵连,可能就是死罪!”
“为什么要告诉我?”一听就是个皇帝和权臣争夺皇权的老艮,左瑛的双眼中已经失去了好奇。
关于政治斗争,《二十四史》就是最好的教材。纵观古代历史,政治斗争中的秘密举事,有百分之八十的失败原因,都是“办事不密”。汉献帝的一封“衣带诏”牵连太广终究被曹操得知而作茧自缚;认清杨广真面目的隋文帝弥留之际想召杨勇回京却因为假手于两个对诏书字斟句酌的书呆子延误了先机……像这样的例子举之不尽。每个人都明白,一件事知道的人越少就越能成为秘密的道理,但是实行起来,力量和信心不足的人总是免不了让越来越多的人参与和知道这件事,想事情胜算更大的举动反而最终导致事情的失败。
原以为公主听完这番话,一定会大哭大闹、寻死觅活的皇帝,看见左瑛此刻依旧表现得出奇的平静,简直怀疑她是不是溺水的时候受惊过度,被吓傻了。
“朕知道你现在很难接受,但是如果等他被处决以后再让你知道,只怕你会更怨恨朕。”皇帝露出毅然决然的目光,“你不必求情,这件事已经无法阻止了,冯虎、李信他们一定已经将奸贼擒住了。如果不是得到你溺水的消息,朕现在已经在大殿之上等候捷报。”
“我的意思是,这种事情,知道的人越少越好。”左瑛直勾勾地看着皇帝道。如果不是因为头还痛着,她的嘴角也许能露出浅笑——原来这里正在上演精彩的戏码,看来有点意思。
“你……”皇帝皱起眉头,根本不敢相信刚才的话是自己那个痴恋贺兰楚成狂的妹妹所说。
正在这时候,屏风后传来房间的两扇大门被人用力推开的声音,随之而来的是一阵四平八稳的脚步声,只听见外面一个内侍刚急忙高喊出“陛下”两个字,就有一个人从屏风后快步走了进来。
即便不是因为继承了公主的记忆而深谙宫中礼仪,光凭常识左瑛也知道,这个人胆敢如此不经通传、不打招呼,贸然闯入皇帝的后宫,简直是无礼到了嚣张级别的行为。而且对于这种行为,门外十几二十号内侍、宫女、侍卫,居然没人加以阻止。
“放肆!……”皇帝勃然作色,站起来一拂长袖,但是看清来人的时候却像被当头泼了一盆凉水,几乎呆立在了当场。
左瑛定睛看去。进来的是一个官员模样的年轻男子,他身形挺拔高大,头戴一顶象征公侯身份的三梁进贤冠,身着一套暗金纹饰深黑朝服,脚踏如意卷云短靴,腰间的绶带、佩玉的奢华程度都几乎穷极了人臣可以佩戴的品阶。
他看上去约莫三十岁出头的年纪,剑眉斜飞、眼窝微陷、鼻梁高挺,没有蓄须的下巴曲线完美得跟雕塑一般;黑玛瑙一样的双眸美得慑人魂魄却深不见底,不需要流露出任何表情,也已透着将森罗万象洞穿的犀利和隐隐的萧杀之气。
这让阅人无数的左瑛也不由感到一阵莫名的威胁从他身上袭来。
这个人就是皇帝才说已经派人前去擒拿的当朝太师贺兰楚——这一刻,他却活蹦乱跳地出现在了皇帝的面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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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权臣杀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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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臣叩见陛下。”
不等皇帝质问,贺兰楚跪下行礼后自觉站起来,朗声道:“臣自知无礼,然有紧急之事禀告,片刻不敢耽误。因听闻陛下在永宁宫探望公主,所以斗胆擅闯,请陛下恕罪。”
明明是低沉而充满磁性的声音,本来应该极富感染力和魅力,但是带着那种毫无商量余地的气势说出来,不像是请罪、禀告、上奏,反倒像是铮铮不二的铁律。
“今日不正是爱卿的大喜日子吗?爱卿为何不在府中张罗喜事?究竟有何事如此紧急要此刻禀告?”
左瑛听得出来,皇帝正在极力使自己的声音听起来不带情绪。他藏在袖子中的双拳一定攒得紧紧的。
“陛下日理万机,竟然还记挂着臣的婚期,陛下隆恩,臣不胜感激。”贺兰楚神态从容,语气平缓,一点也看不出来他擅闯**说着急要禀告的事有半点紧急,“臣虽有私事,却未敢有片刻玩忽公务。臣查出侍中李信、中军将军冯虎、少卿步鹿根惠、侍郎独孤浑、开府司马杜从、议参军事达勃裕等人,结党营私、贪赃枉法、扰乱纲纪、目无王法,而且正在密谋作乱、为祸朝廷,遂已将一干人等捉拿惩治。”
这句话让皇帝大为震惊,就连左瑛也在心里抽了口气。
自己派出去捉拿贺兰楚的人,贺兰楚没捉着,还反过来被一网打尽,这对于皇帝来说无异于五雷轰顶。再淡定的人也经不起这样出人意料的爆炸性新闻。更何况还是血气方刚的年纪的皇帝,本来就不是十分淡定。
皇帝诧异得双眼圆瞪,随即忿然道:“李信、冯虎等人忠君爱国、德才兼备,何罪之有?!朕命令你立刻将他们放了!”
左瑛面前这两个人,一个像沸腾的鼎镬,一个却像万年的坚冰。
“陛下,孔子云:‘巧言令色,鲜仁矣’。别有用心之人总以志虑忠纯之貌迷惑圣意、扰乱圣听。李信、冯虎等人外表道貌岸然却包藏祸心,他们所犯下之罪行皆铁证如山、不容抵赖。臣明日早朝之时定当上书,将他们的罪证向陛下一一详加启奏。”贺兰楚下巴微颔,但是这种在盛怒的皇帝面前纹丝不动的态度却越发显得气焰嚣张。
“朕的话你听见没有?!”皇帝看见贺兰楚对他的要求毫不理会,更加怒不可遏,“朕命令你立刻将他们放了!”
左瑛的印象中,皇帝在贺兰楚面前一直都是礼让三分,即便是意见相左的时候,也不会过分争持,朝中大事基本上都是贺兰楚说了算。像现在这样当着贺兰楚的面暴跳如雷,还是第一次。
左瑛知道,皇帝的底牌一定已经全部都露了。
“陛下,臣恐怕难以从命。”贺兰楚依旧气定神闲:“步鹿根惠、独孤浑、杜从、达勃裕等人已经因为拒捕而被当场正法,李信、冯虎二人已经被押入大牢,正在审理当中。此事牵连甚广,若不认真彻查、严加惩处,恐怕将贻害于社稷。臣请陛下三思。”
如此又准又狠的反制,绝对不是事到临头的随机应变可以做得到的。看来这皇帝自以为高明的部署,早就在贺兰楚的眼皮底下无所遁形了。贺兰楚如今刻意高调禀告这件事,显然没有任何商量的成分,而分明是一种示威和叫嚣!
对方的老大如此强悍,这里显然不是适合享清福的地方,左瑛不由在心里冷笑。
“你竟然……”只见皇帝刚想说些什么,忽然哽咽住,同时痛苦地以手捂胸,身体向前一倾,口中吐出一大股鲜血来!
“陛下,请以龙体为重。”贺兰楚跨步上前一手挟住皇帝摇摇欲坠的身体,面不改色,好像这种事每天都会发生一样。
“来人!”
几个内侍宫女听闻,匆匆跑进来,看见皇帝瘫软无力、脸色苍白,衣襟上还鲜血斑斑,顿时都吓得目瞪口呆,一顿后才如梦方醒地上前,七手八脚地将皇帝抱住。
“陛下为国事操心过渡,积劳成疾。快去传太医为陛下诊治。”贺兰楚一句语气淡漠的话,顿时让混乱的场面有序起来,内侍宫女们扶皇帝的扶皇帝,传太医的传太医,请御轿的请御轿,很快就将几近休克的皇帝抬上御轿,奔怡神殿去。
贺兰楚目送着众人离开房间,转过身来,透着凛然寒气的目光赫然落到了左瑛的脸上。
左瑛心中一凛,这孙子要趁房间里没人杀我灭口吗?注视着他深邃莫测的双眸,随着他的步步逼近,左瑛居然隐隐感到一阵前所未有的心寒。
她现在身体孱弱,别说溺水的后遗症还在,就算满状态也不过是一副营养不良、病恹恹的样子,以前的矫健身手、神准枪法,已经成为浮云了;体魄健硕犹如贺兰楚的,只须对着她脖子随便那么一掐,她连吱一声的机会都没有,就享年十五岁了。
幸亏贺兰楚只是上前躬身行了个礼,面无表情道:“听闻公主殿下不慎落水,贵体抱恙。臣愿公主早日康复,贵体金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