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场中多的是输尽细软,衣装不整的赌徒。阿七又生怕幼箴惦记着玉行,好在自己男装打扮,无甚顾及,便将外衫解了递给幼箴。
幼箴亦不含糊,径自掷在案上。
坐庄的博头倒是个明眼人,早瞧出阿七这身银地暗纹纱罗成色不菲,当即吆喝众人开场。
无奈这幼箴整晚背运,接二连三,将阿七周身饰物,最后连带手中折扇也尽输了去。
阿七只剩中衣中裤,呆呆立在场边,将眼打量围聚的一干人等——三层已不见平民布衣,除却锦衣华服的浪荡纨绔,倒也有些书生打扮的长衫男子——百无聊赖间自己不觉得如何,稍远处周进已是瞧不下去,几番按捺,终是走上前来,耐着性子好言劝道:“公子还是略歇一歇再来吧——”
一语未落,腰间佩剑已被幼箴扯下,砰一声拍在案上,只听幼箴咬牙道:“再来再来!”
阿七面色木然,心知劝阻无用,已懒怠多说,反倒安抚周进一番,打发他与奂广只管去座上吃茶。身侧便有人轻笑一声:“二位好赌兴,不妨随在下往雅间去吧?”
阿七闻言抬起头,眼前一名年轻男子,气度倒也沉稳,似是读书人;再瞧举止装扮,又像寻常贵介公子。
见阿七打量自己,男子便揖手笑道:“郁州张之焕。不知兄台如何称呼?”
除了话本子里那官运不济桃花运却颇济的尹贡生,阿七对郁州无甚印象,此时眼见周进不在近旁,便干干一笑,亦是抬手一揖,“云七,津州人氏。”
偏偏此时幼箴用周进的佩剑作抵,赢回一局,喜得回身扯住阿七,抬眼便瞧见张之焕含笑邀她二人往雅间去。
幼箴素来不惧生人,又在兴头上,当下应允。
阿七只当他口中的雅间是楼东靠窗隔间中的一处,不成想却随他直上了赌坊顶层,沿着恁长一段走廊,徐徐向下,过了一座过街石楼,又是朱漆游廊——即便是深夜,而如此招摇过市,阿七低头扫一眼自己的素白中衣,不免讪讪。
好容易驻下,周进奂广仍是面无表情,向内探了探,无甚不妥,便各自立在门侧。阿七幼箴随张之焕进房中去。
房中布置不算十分华美,却也雅致。地上设着蒲草软席,桑木矮几,窗边一只铜制薰炉,焚了玉华合香。
三十五 上陵花事(13)
更新时间2012…7…19 0:36:21 字数:2169
而眼前这处场子,倒也少见——一方长几,其上摆了各色玉牌;席间围坐几名年轻男子,皆是书生打扮,谈笑间各自择了玉牌,另有两名侍童,手执纸笔,将各人所选誊抄在册。
阿七稍一打量,料想这些人应是今春京城会试的举子。只因身边继沧等人素来瞧不上那起手无缚鸡之力的酸腐书生,捎带着阿七也略略存了几分心思,极少与读书人相与——若肩不能挑,手不能提,纵有经纶满腹,亦是枉称男人。此时又打眼细瞧了瞧案上几块玉牌,似是刻了称谓姓氏。正自不解,身旁幼箴已开口问道:“这是赌些什么?如何未见下注?”
张之焕笑道:“此间只做雅赌,不关钱物——若是输了,一诗一画,甚或一酒一茶,皆可作注。”
幼箴闻言,不免意兴阑珊。将要拉了阿七作辞,却见阿七俯身拈起一片玉牌,其上一个“肖”字,口中问道:“此一局,赌的是什么?”
“此局赌风月——上陵花事。”张之焕笑答。
阿七笑意浅淡,将手中玉牌轻掂了掂,“围猎尚未开始,诸位又如何得悉花落@谁家?”
“赌局原本只是玩乐,较不得真。”张之焕笑道,“云兄不妨也押上一注。就比如这肖府嫡女,不知围猎过后,东床如何呢——”
一语未落,那幼箴柳眉倒竖,立时起身,眼见便要发作。
张之焕便轻笑一声,收了话头。
阿七冷眼瞧去,张之焕言谈举止进退有度,口中道的是风月,言下之意,却全然不在于此——因而悄然摁下幼箴。
幼箴低声恨道:“这些人好生放肆!肖家乃皇亲贵胄,肖氏之女岂是他们可妄论的?”
阿七出言劝道:“都说了较不得真。既是出来了,何必恁大火气?”
幼箴愤愤坐下,不再言语。
阿七睨一眼幼箴,“听张兄之意,京中世家女子,没有张兄不识的了?”
张之焕闻言失笑道:“生在侯门深户中的女子,在下如何得知?不过对她们的父兄,倒是多有耳闻。”
阿七便道:“若说起她们的父兄,便不是风月,乃是国事了;可巧在下对国事一窍不通,不提也罢。”一面说着,将玉牌轻轻搁下,“此一局,便押在宸王爷名下吧。”
张之焕摇头轻笑。近旁便有一名男子对阿七笑道:“兄台三日后必要在此出资请酒了!”
见阿七面露疑色,张之焕便道:“既已下注,若是肖宰辅之女未入宸王府,云兄可要愿赌服输才好!”
“此局围猎之后方见分晓。”阿七淡然道,“怎的诸位如此笃定,这肖氏女做不得宸王妃?”
那男子接笑道:“兄台竟然不知?肖氏早已贵为国戚,且与宁王多有罅隙,岂是一纸婚书便可解了的?依在下愚见,圣上虽有意撮合肖宁联姻,宁王必会授意其子,暗中推拒。”
阿七眉梢微挑,又道:“若不选这肖氏女,便是沐阳潘氏了?”
那男子仍旧摇头:“沐阳长公主乃圣上的嫡亲妹子,宁王何必再苦心拉拢?”
“长公主亦是宁王的嫡亲妹子,”阿七心下暗暗称奇——这一干人借赌局谈论王侯重臣,言语间竟全无禁忌,想来近些年载,朝中渐次广开言路,士人布衣,皆可论道议政——因而随口又道,“亲上做亲,也是有的。”
“当朝二皇子亦是适婚之龄,”在旁另一举子又道,“圣上若果真将潘氏嫡女指与宸王,内中必有另一层意思了。”
任靖舟在衍西与沐阳潘氏互为牵制——衍帝此意,莫不是要再借宁王父子之手,打压任妃一党?阿七深知如今党争愈烈,宁王看似如日中天,深得衍帝倚重,实则利剑高悬,如履薄冰!心下烦躁,口中轻笑敷衍道:“圣意岂是我等可随意揣度的?”一面说着,转而又道:“小弟料想张兄必是才学精湛,博闻广识,如今倒有一事相问——”
张之焕便道:“云兄且问便是。”
“前些时日于茶肆闲坐,听得有人提及‘隆泽四年谨之狱’——”阿七笑道,“小弟愚钝,竟闻所未闻,不知当日是何情形?”
“谨之狱。。。。。。”张之焕略有迟疑,“说来已有十数年光景。彼时在下恰随家父于津州游历,因而略有耳闻。主犯云彦,时任津州府尹,为官一方,颇有些口碑,人称他不但文采斐然,亦有几分侠义。不过若要细说此案,在下只知起因是这云彦纠集一众文人,做了几篇针砭时弊的文章,不想其后又牵扯到一宗宫闱秘事。”
“所谓刑不上大夫,”阿七又道,“这云彦既是士族,自古士人议政,即便触怒天颜,亦是罪不至死。为何他却未能免于一死?”
幼箴在旁早听得不胜其烦,将手扯了阿七,拧眉道:“这里无趣得紧,我们快些走吧——”
无奈阿七只是不动。
“所谓宫闱秘事,个中原委,便不是你我可妄言的了,”张之焕叹道,“此案终是以云彦于靖州自裁而告结。当日云氏虽未灭族,却也家破人散,嫡亲俱已不知所踪。听闻这云彦膝下留有一子,名唤云旬,时年不过十岁,亦是生死难明。说来在下年幼时倒与这云旬云公子有过一面之缘——云彦原是江北名士,工于琴,所谓“南亓北云”,说的便是陵南亓氏与津州云彦。彼时其子云旬仍是孩童,却已十分精于琴艺。”
说到此处,张之焕望一眼阿七,“恕在下冒昧,云兄亦是津州人士,莫不与这云氏,多少有些牵连?”
只见阿七讪然一笑:“虽姓氏相同,小弟却是草莽之人;云彦一支,想来应是世家大族,而今即便败落,亦是攀附不起。”
张之焕径自又道:“彼时云彦之妻已是身怀六甲,此后亦是下落不明。”
幼箴闻言,倒来了兴致:“隆泽四年,想来应是十五年前,可不正应了你的年岁?”
阿七哭笑不得,睨一眼幼箴:“胡说些什么——”
“随口说说而已,”幼箴撇嘴道,“凭你这般顽劣粗鄙,谁信你是望族之后?”
此一桩旧事,众人俱未放在心上,一笑作罢。
三十六 上陵花事(14)
更新时间2012…7…21 16:20:00 字数:1758
一时众人复又谈及上陵围猎。内中便有一名田姓举子说道:“往岁围猎之时,俱是世家望族之后;而如今会试登第的学子,即便出身寒门,亦得承恩前往,足见朝廷爱才之心。”
另有一名举子面露艳羡之色,口中说道:“诸位可知今届榜眼陈书禾陈大人?在下偶然听得一则传闻,这陈大人似是颇得太后赏识,十之七八要被择为帝婿,此后更是扶云直上,前途无量了!”
“如今适婚之龄的皇女,”先时那田举子又道,“首推景沅殿的幼箴公主。不过若说起才情品貌,皇族女子当中,怕是再无人能及叛王之女赵绫菲。”
说到此处,众人俱是唏嘘一番。
阿七眉梢一跳,干干笑道:“这位兄台知晓得倒也详尽。”
田举子面上带了几分倨傲:“好说好说。实不相瞒,在下有位族兄,乃是肖宰辅门生,今届二甲第四名,授翰林院庶常之职,与陈书禾大人亦是交情颇深。”言下之意,其族兄既是在翰林院供职,又与当朝重臣过从甚密,得悉一些个朝廷机要,宫闱轶闻,自是不在话下。
阿七暗中先便轻嗤一声。这阿七虽自认是乡野之人,心下却瞧不上倚仗籍贯学派拉帮结党,攀附达官显宦,醉心钻营的政客文人,只当此等人必是沽名钓誉之流——当下向那举子一揖手,明褒暗讽道:“兄台的族兄,果然心志高远!小弟着实佩服——”
幼箴在一旁听得有些呆愣。二人互瞧一眼,阿七便清了清嗓子,对众人笑道:“皇族之中,适龄王女倒还有那么一些个。想那陈书禾即便圣眷正隆,也未必能娶得皇长女吧?”
“兄台竟然不知?”那田举子插话道,“圣上原意是将幼箴公主指给沐阳长公主之子,潘简容。不想公主执意不肯远嫁。故而圣上便有了自京中显贵中择婿之意。”
幼箴面色越发难看,只坐在一旁,一盏接一盏的自斟自饮。
虽不知幼箴酒量如何,但瞧她这一番架势,又忆起当日在雁鸣,她曾说随兄长喝惯了烈酒,故而阿七并不十分担心。而此间众人谈论家国天下之事,与那酒楼茶肆之中另有不同,阿七倒也听得入了耳,暂且顾不得理会幼箴,只管留意诸人的言谈。
陆续有人进房中来,不多时已聚了十数人。渐渐的阿七便瞧出些门道——言谈间众人皆以张之焕为首,多是今届落榜滞留京中的举子,抑或作京中宦游的贡士,除却一些胸中无物、迂腐浅薄且俗不可耐的,内中倒有三五人,颇有几分才学见识。
因无人引荐,阿七便低声向身侧张之焕打听。
张之焕顺着阿七所指,望了望偏厅正在对棋的两名男子,说道:“面西那位,青城王漭,字元浩——”
一语将落,阿七不禁讶道:“他便是王元浩?”
张之焕便笑道:“云兄也识得他?”
“此人书画俱佳,陵南诸州无人不知。”阿七直言道,“小弟亦是仰慕已久,不想今日竟得见其人。”
“既是如此,”张之焕道,“在下有幸为二位引荐一番,如何?”
阿七稍一迟疑便欣然应允,起身随张之焕过偏厅而去。
一番寒暄自不必提。阿七幼时读书不济,却偏好书画,一时按耐不住,便出言向王元浩求画。
那王元浩倒也爽快,将手指了棋盘:“可巧此局以在下一副拙作为注,云兄可有兴一比?”
阿七对下棋一窍不通,心底作难,口中讪讪道:“小弟向来疏于此道。若是输了,眼下既无银钱,又无一技傍身——”
此时只听身后有人朗声笑道:“便由在下替小公子比过吧!”
阿七回身一瞧,只见一名华服公子闲闲立在当厅,眉眼生得倒是不错,偏偏额角一块淤青,显见是被人施了拳脚——此时唇角一丝坏笑,将自己上下一通打量,忽而向身后笑道:“少钦,如今你的眼光愈发独到了——”
阿七愣了愣,向此人身后看时,被他称作“少钦”的男子,身着素袍,额上缠了棉纱,面上难辨喜怒——可不正是赵暄!
而凑在赵暄身侧的年轻男子,将眼瞅着仅穿了中衣软靴的阿七,亦是满脸坏笑。尴尬间阿七倒一眼认出,此人是白日里被自己无意夺了鞭子的潘简容。
赵暄神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