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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午饭后叶二太太带着人来了,此时姑娘们都在屋里,叶茜抬头看去,还真是展飞和展太太。与大半年前相比展飞显得长高了一些,模样看着却是没长大多少,也就是七、八岁那样,样貌似乎更清秀了。身上是锦衣华服,脸上神情却不像当日那样虽然苦难却充满希望,显得拘束了许多,穷亲戚上门打秋风,只怕是吃了不少苦。
旁边展太太的打扮也上去了,金钗锦缎,看着像是叶二太太的行头,却是瘦了许多,腰肢纤细,神情哀怨忧郁,更显得柔美风韵。
“这是我妹妹,夫家姓展,这是飞哥儿,今年八岁。”叶二太太笑着介绍,丫头们拿来跪垫,展太太带着展飞磕头。
叶老太太让丫头扶着起来,看看展太太又看看展飞,笑着对叶二太太道:“果然是你妹妹,生的如此漂亮。”
“老太太夸奖了。”叶二太太笑着说,又道:“我想让妹妹住到二房最后的清音居,以后家里再采买了戏子伶人,全部安置在后花园的大戏楼,那里地方宽敞,离前头也远。至于飞哥儿,我想让他跟伍爷一处,跟着先生一起读书。”
“很妥当。”叶老太太笑着说。
展太太和展飞再次道谢。
叶老太太笑着又道:“正好姑娘们都在,也都见见吧。”八岁的小孩子,男女之防还不用太讲究,此时厮见了也合适。
叶二太太便介绍开来,其实也就是指一下,这是家中哪位。展飞进门之后一直低着头,就抬头看了一眼叶老太太,此时叶二太太指人给他认识,便再次抬起头来,匆匆看了一眼又赶紧低下去。
直到走到叶茜跟前时,展飞例行抬头一看,不自觉得“啊”了一声。叶茜朝他微微一笑,向叶老太太道:“老太太,这位展中,我见过的。”
“噢?”屋里众人都是一愣。
展飞拱手行礼道:“原来是姑娘,多谢当日相求之恩。”
展太太进门之后头也没敢多抬,而且神情忧郁,一副若有所思的模样,直到展飞此时道谢了,她才认出叶茜来,也跟着道谢道:“多谢姑娘。”
叶茜福身还礼,把遇上展氏母子的前因后果说了,笑着又道:“要说是恩情我就要脸红了,我只是到姨妈家里遇上展伯母。”
叶老太太笑着道:“如此相识也是缘分,以后也就更和睦。”
让展太太和展飞坐下来,丫头端茶上来,叶老太太也就随口问起展家的情况。展太太眼圈就红了起来,一副要说不说的模样,倒是展飞口齿伶俐,把家中大概情况说了。
展姓是直隶大姓,宗族人口极多,地方望族,展飞家中更有万亩良田,虽然不能说是大富大贵,却也是安乐富足。展太太是填房,前头正室还留下一女,展父去世之后被舅舅接走,并没跟他们一起。
展父的丧事办完,展飞的亲大伯就开始借机寻事。展飞还小,展太太一个女流之辈,家中田产被诓骗了许多,后来更是明目章胆的勾结官府,直接把他们母女扫地出门。京城高家虽然侯府,但高氏一族在直隶的人口却是不多,而且宗族势力远不及展家。无奈之下只得上京来求救。
展飞叙述的还算冷静,展太太旁边听着却是哪里能忍得住,虽没有哭声,却是一直拿绢子擦泪。叶老太太素来心慈,听得也是满脸的感慨,对展氏母子更是同情,柔声道:“只管在府里好好住下,等哥儿大了,自有你的好日子。”
“多谢老太太怜爱。”展太太说着。
叶二太太听得也是一脸伤感,却是道:“那我就先带着妹妹和哥儿过去,老太太也该歇了。”
“去吧。”叶老太太说着,她是该午睡了。
叶二太太领着展太太和展飞往外走,叶茜看着展太太的背景,突然间只觉得一道惊雷劈了下来,把她自己惊呆了。
展太太这样的走路仪态,好像是怀孕了!!!
☆、48
叶茜不敢说自己的医术多高明;但常年累月出入后宅给女子诊症;自觉得这点眼力还有。展太太年龄是不小了;但面容身段都是一等一的;尤其是行动举止的仪态;最受男人喜欢,在她身上发生点什么事;还是很有可能的。
叶二太太才从广恩侯府把展氏母子接过来;高门大户的门户之严,展太太这肚子肯定是从那里带过来的。管事下人的绝对不可能;高家为了家里姑娘名声肯定会处置;但不用劳动出嫁女出手料理,那主母就太无能了。
要是主子的话;那就是真丑闻了。族妹也就是堂妹;就像她跟叶芙关系,叶芙就可以说她是族妹。血缘上也许比较远,但礼法上说她跟叶芙是一样的。同样都是姓高的,要是展太太跟高家的男人搞上,不管是哪个,那都是乱、伦。
细想叶二太太的做事风格,不可能因为两个远亲就跟娘家二嫂过不去。唯一的解释就是,知道展太太怀孕了,也知道野种是谁,她把人弄过来其实是善后的。刑法上说罪不及出嫁女,但要是娘家出了丑闻,出嫁女肯定也没脸见人。
往深层想,皇家还有三门穷亲戚,高门大户上门打秋风的穷亲戚,给几十两银子就是主母心情好了,把展氏母子收留在府里居住,换成叶老太太都未必会如此的善心。广恩侯府偏偏收留了展氏母子住下,从现在的结果来看,根本就不是善心,而是另有所图。
现在广恩侯是高大太太当家,上头高老太太己死,高二老爷是庶出偏偏娶了个嫡出小姐,性格又强势,跟大房以及叶二太太都不是很和气。要是高二太太敢说收留,高大太太完全可以驳回去。
叶茜没跟高大太太打过多少交道,不过可以肯定高大太太不是观音转世,婆家族妹过来投奔就收留,那她要收留的穷亲戚就太多了,给点银子打发就是好心了。努力搜索上辈子关与广恩侯府的记忆,隐隐记得高大太太在婆家比较受气,高大老爷外头名声也不错,也不是十分好色之人,唯独脾气大得很。把高大太太压的大声说话都不敢,叫向东不敢向西。
难道这野种是高大老爷的?展太太带着展飞去投奔当天正好遇上高大老爷,高大老爷看中了她,就跟高大太太说展氏母子可怜,要她收留在府上。高大太太肯定会从命,只怕她与展太太都不会多想,毕竟兄妹关系。就比如自己这个族妹寄住在叶家,肯定会防着孟昭这种外男,绝对不会防着叶景怡这种堂兄。
“二太太真是善心呢,一个族妹还特意接过来照顾。”叶荞打着哈欠说着,中午易困,好好睡一会下午才有精神呢。又道:“没想到你竟然跟展小爷是旧识,说起来展太太也是可怜,有空我们一起去看看她吧。”
展飞住到前院书房,展太太一个人住后院,又是初来乍到,想想也是满可怜的。虽然说展飞是外男,但今年才八岁,还小着呢,完全可以先跟着母亲住上一阵,再放到外书房去。
“展太太才过来,二太太要收拾院子,安排下人,打理行装,清音阁现在肯定忙得很,你千万别过去添乱。”叶茜连忙说着,看展太太的模样,估计也就是一两个月左右,打胎还算容易。三个月之后打胎不但更麻烦,风险也相对大的多。叶二太太现在肯定忙着打胎的事,叶荞这时候撞过去,那是撞祸。
“也是,那就等二太太生日过了,我们再过去。”叶荞说着,顿了一下道:“说起来我们在府里住了这么久,下人客气,份例更是一分不少,我们该好好谢谢二太太。”
初来乍到时没感觉,只以为老太太心善,又疼爱她们,下人们不敢怠慢。现在住久了才知道,叶老太太真是个老佛爷,别说照顾别人了,自己还不能周全。她与叶茜能样样齐全,在国公府住的各种顺心,实在是叶二太太周全她们。
叶茜十分赞同,叶二太太待人确实没得说,叶荞想去看看展太太虽是情理之中,但现在真不是好时候。非得现在说不去看,也想不出多好的理由来,还不如最近盯紧些。便干脆岔开话题道:“以后再说吧,我也困了,先睡一会,下午还要陪着老太太摸牌呢。”
叶荞早就打起了哈欠,两人一个榻上,一个床上各自歇息。
…
国公府西路三层仪门后第二进大院是叶二太太的住所,与叶老太太正院平行的位置,深度相同,窄了许多,没有跨院。朱漆大门,影壁之后是三间小花厅,是叶二太太的私人会客处。穿过花厅正院,正中五间大房,左右各三间厢房,四方整洁。
院落正中是个大藤架,此时正值夏天,正是枝繁茂盛之时,院中显得阴凉许多。正房廊子上摆着几排各色花草,这也是叶二太太的爱好之一,喜欢园艺常自己摆弄花瓶,都是就地取材。
这是只属于叶二太太自己的地方,叶二老爷要么住前头正房,要么住姨娘再或者住前头书房,不知何时起叶二太太正房中连叶二老爷一件衣服也没有了。妾室丫头们则住到前院正房的厢房里,免了妾室的规矩,除了早晚请安之外,等闲时间没人过来。
正该午休时本该是一片安详寂静,此时此刻寂静是有,安详却换成肃杀。正房里的小丫头和粗使婆子都被派到后头清音阁去打理收拾,展飞也被嬷嬷带着去前头外书房安排,两个心腹婆子守着门口。
叶二太太里间贵妃椅上坐着,向来淡然微笑的脸上却带着一股锐利,好像一把尖刀直插到展太太身体里。高家得爵之后也成了大族,子嗣繁多,只是京城的高氏族人她都认不完,更不用说老家的。如此细细打量着,展太太确实是有几分姿色。
国孝期间各家行走少了,再加上母亲已经过世,父亲忙着养生,与嫂子们说话总有点隔阂。她回娘家的时候也渐渐少了,她要是早知道事情发展不到这一步。直到前几天,高大太太特意派了婆子来找她,她才晓得自家大哥犯下了这样的糊涂事。
“姑太太我真的没有,我”展太太承受不住哭着跪倒在地上,叶二太太的目光太利,好像要把她整个人撕开。自从丈夫死了之后,她就再看不到人生的希望,完全不知道何去何从。
“我知道你没有。”叶二太太声音淡漠,要是展太太主动勾引,此时他们娘俩就是不是在国公府,而是尸体在乱葬岗里喂野狗。把心里的烦躁压下去,努力把声音放轻柔一些,道:“起来吧,这不关你的事,是我们对不起你,坐下。”
叶二太太的心腹陪房丁喜家的上前把展太太扶了起来,又拿了张小凳给展太太。展太太颤抖着身体被扶着坐下来,手放到膝盖上,仍然哆嗦个不停。
“飞哥儿知道吗?”叶二太太问。
展太太连连摇摇头,她住以广恩侯府后,展飞就被安排到外书房,这也是大家族的规矩。平常母子见面的时候也不多,高大老爷也是极谨慎的人,展飞年龄又小,如何会晓得。
“那就好,孩子要是晓得了,你将来要如何立足生活。”叶二太太说着,顿了一下满是怜惜地轻声道:“我把你们娘俩接到家里,一是想把事情解决了,再就是想补偿你们。你们就在府上安心坐下,我会派人到直隶去,把该是你们的产业要回来。小五的先生是京城出名的大儒,以后飞哥儿也跟小伍一起念书。我看他十分聪明上进,说起功课来也头头是道,以后要有出息了考得功名,得了一官半职,你也也就能享享清福了。”
如此美好的前景让展太太一直黯淡惊恐的眸子里有几分颜色,她能忍着活到现在,唯一的指望就是展飞,只要展飞好好的,她的人生就还能改观。又想到眼前的尴尬,以及过去受到的凌侮,心中彷徨无措,更加不知道如何是好。
就在沉默中,后门处脚步声响起,就见婆子端了药碗进来,黑糊糊的药汁,散着说不清的气味。本来还在仿惶中的展太太顿时变了脸色,脸色越发的苍白。
“你有儿子,有田产,儿子成家立业了,膝边子孙围绕,净享老太太的清福。”叶二太太缓缓说着,眸子里好像带着一股魔力,让展太太的思绪也跟着飘了起来,又道:“你总不想把这么个孽种生下来吧。”
孽种两个字让展太太的身体颤了一下,这是族兄的孩子,确实是孽种。眸子里闪出一股难得的绝决,端起托盘中的药碗一饮而尽,然后低声对叶二太太道:“多谢姑太太。”
叶二太太微微笑了起来,道:“以后住在这里,叫我姐姐就是了。”
“是。”展太太低头应着。
打胎药喝下去,药效并不会马上显出来。西厢房已经简单的打扫出来,丁喜家的和婆子上前扶着展太太过去。屋里再次安静下来,叶二太太靠着贵妃椅躺了下来,心中难得的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