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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别院,用饭之前,佳年到了虞绍衡近前,低声通禀:“侯爷,方才有人来传话,宫里出了一桩事——淑妃娘娘小产了。”
虞绍衡问道:“不知原由?”
“未曾查出。”佳年道,“只是知道一点,在此之前,淑妃娘娘为避免意外,请求太后娘娘派遣人手去宫中照看,太后娘娘也应允了,而到今日,还是出了这种意外。”
“知道了。”
叶昔昭听到这里,总算是放下心来。对于皇家来说,尤其是对于子嗣单薄的当今皇上来说,妃嫔有喜而出意外的话,一定会让太后、皇上震怒,详查是谁下的毒手,那样的情形之下,谁也难保一丝嫌疑也无。而淑妃这种情形却属例外,因为她是在太后的眼前出了事——换言之,只要没疯掉,就没有谁会在这样的前提下,去算计淑妃肚子里的胎儿。
眼下,怕是谁也想不到,淑妃有喜之事还未公布于众,便成了过眼云烟。
佳年退下之后,虞绍衡说道:“长安已经离开侯府,去了外面。你过些日子就可命人给他与芷兰说合亲事。”
“嗯,我笑得。”叶昔昭笑着回道,“先将亲事定下来,等到秋日再成亲,如此也能找到个能代替芷兰一段时日的丫鬟。”
“你心里有数就好。”
夫妻二人一直闲话家常,仿佛先前什么都没听到一般。
身在宫中的虞绍筠却是满腹狐疑,用罢晚膳,左思右想之下,觉得淑妃小产之事太过诡异。如今宫中的嫔妃除了她得到密报知晓这件事,别人根本还被蒙在鼓里。之前太后派遣人手到了淑妃宫里,很多人觉得匪夷所思,还一度以为太后如今百般看重淑妃,不少人还曾对于她这皇贵妃失了太后的照拂而幸灾乐祸。
突然之间,淑妃怎么就小产了?
思忖半晌,忍不住勾了唇角笑了。这件事倒是好,从头到尾都是秘而不宣,太后皇上便是震怒之下彻查,恐怕也是难上加难。
是在这时候,钟离烨过来了。
虞绍筠连忙上前行礼。
钟离烨笑着携了她的手,落座后便吩咐宫女:“去将皇子给朕抱来。”
虞绍筠面上笑着,心里却是更加奇怪——这人刚刚失去了一个没能出世的孩子,却像是没事人一样,甚而很高兴的样子,委实怪异。
钟离烨逗了小皇子一阵子,这才命人抱走,喝了几口茶,对虞绍筠道:“近日宫中出了一档子事。”
“哦?是什么事?”虞绍筠笑问。
钟离烨语声淡淡:“淑妃有喜了。”
虞绍筠笑容微滞,随即起身行礼恭贺:“恭喜皇上!”语声真诚,笑容中却透着一点微不可见的失落。
作为帝王妃,听闻这样的消息之后,这是再正常不过的反应。
钟离烨却道:“坐吧。别急着恭喜,此事还有下文。”
虞绍筠腹诽:我当然知道还有下文,更知道你最爱说半截话。
钟离烨又道:“今日,淑妃小产了。”
虞绍筠惊讶地望着钟离烨,“怎么会这样?前些日子,太后娘娘不是遣了人去了淑妃宫里么?是谁这么大的胆子,竟敢在太后娘娘眼前做出这等事?”
钟离烨笑而不语。
虞绍筠心里暗自恼火,心说你也不怕把自己闷出个好歹来!都有心与我说了,还拖拖拉拉地做什么?
钟离烨起身转去床上,斜倚在床头,拍拍身侧,“过来,与你细说。”
虞绍筠坐到他身边,脑筋迅速地运转着,却还是云里雾里,无从猜测。
钟离烨提醒道:“记得,此事真相,只有你知我知。”
虞绍筠点一点头,带着疑惑,眼巴巴地看着他。
钟离烨就刮了刮她秀美的鼻梁,“像个好奇的孩子。”
“皇上!”虞绍筠娇嗔道,“皇上这分明是想把臣妾急出个好歹来。”
钟离烨朗声笑了起来,之后目光中多了几分狡黠。
落在虞绍筠眼里,此时的帝王,更像是一只狡猾的狐狸。
钟离烨悠然道:“此事只是我与淑妃开的一个玩笑。”
虞绍筠睁大一双美目,愈发不解——玩笑?什么样的皇帝会拿这种事开玩笑?他也不怕太后被他气得晕过去。
钟离烨这才徐徐讲述此事的来龙去脉:“在你怀胎期间,淑妃屡次想要加害我的皇儿,你一向聪慧,不会毫无察觉。我再三命人警告之下,她才有所收敛。可是她这行径,一直让我不快,只是那时秦安槐在南疆征战,我不好出手惩戒。”
这意味的是什么?他是在为她与孩子曾受到威胁的事情,替她们母子报仇么?
钟离烨携了她绵软的小手,“秦安槐战捷前后,淑妃想尽法子怀胎。我也就让她常用的太医告诉她已有喜脉——她这喜事,是我让她秘而不宣,可她却急急忙忙地给秦安槐传信过去。”说到这里,他漾出讽刺的笑容,摇了摇头,“如今已有些时日,她喜脉有假一事也该拆穿了。我斥责她犯了欺君之罪,让她以小产为由了断此事。”
他倒是会做人——将人耍得团团转,别人还要感激他宽和大度既往不咎。虞绍筠心里感叹着,这人是坏到了什么地步,嘴里却是问道:“那太后娘娘那边呢?若是太后娘娘得知,岂不是会生皇上的气?”很是担心他的样子。
钟离烨对她这样的反应很是欣慰,柔声道:“没事。我今日去了淑妃宫里,将太后宫中的人都遣开了,戏也做足了。”
虞绍筠这才完全释然,之后还是有些不解——他做这样一场戏,原因到底是什么?只是为了给她与孩子出口气?她才不相信。
便是在此时,钟离烨将她拥入怀中,“日后,我总算是有了个再也不去淑妃宫中的借口,只安心陪着你就是。”将她的手送到唇边吻了吻又道,“为我开枝散叶的事,日后就要辛苦你一个人了。”
这话让虞绍筠心里前所未有的安稳许多,脸上漾出了愉悦的笑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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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月末,秦安槐回到京城,率领麾下将领接受封赏。因着虞绍衡屡建战功却拒绝封赏,秦安槐自然也不敢接受皇上给他加官进爵,爵位仍是镇国将军。
在这之后,朝廷的这一番风波正式宣告结束,皇上要忙的只有安民以及为战事消耗掉的大笔白花花的银子。
永平侯府在这时段,先是有后宫总管每日前来替皇上探望虞绍衡的病情,之后皇上连传三道圣旨,催促虞绍衡回归朝堂,共商军国大事。
这样的前提之下,虞绍衡重返朝堂,依然任职兵部尚书。
他的岁月,又回归到了以往的忙碌情形。
对此,最不习惯的自然是叶昔昭与忻姐儿。叶昔昭已经太久没有天不亮就起身送他去上大早朝了,便是他体贴不惊动她,她也总是会因为枕畔空落落而在他走后醒来。忻姐儿最依赖的就是他,如今整日见不到他人影,很是郁闷了几天才慢慢接受了这一现状。
起初一段日子,每一夜,虞绍衡都是很晚才回来,轻手轻脚宽衣歇下时,叶昔昭还是会察觉醒来,总是与他闲话片刻才相拥睡去。
每一天,他都会告诉她朝堂里又发生了什么事:
他上大早朝第一日,皇上便对众官员宣布了靖王早已被他抓获之事,之后拿出亲手拟出的靖王的十八条大罪命太监宣读。靖王的下场是斩立决。
钟离炏及兄弟一度助纣为虐,与其父同罪。
钟离珊及靖王妃虽然并未参与靖王叛乱,却犯了知情不报之罪,终生监禁于天牢。
处置完靖王,接下来自然就是承远王。
承远王及其亲眷已在战事中被虞绍衡、暗卫剿杀,只剩下了被囚禁宫中的皇后。钟离烨正式废后,将皇后打入冷宫。
第三件大事,便是丞相职分为左相、右相,右相为尊,左相为辅。皇上钦定叶舒玄为右相,罗元华为左相。
值得一提的是,罗元华原为翰林院掌院学士,后曾任吏部尚书,最重要的一点是,罗元华是秦安槐的亲家,罗元华的嫡长女前几年嫁给了秦安槐的嫡长子。
从此之后,秦安槐与罗元华、虞绍衡与叶舒玄,在朝堂形成平分秋色的局面,后者算是略胜一筹。
最后一件算得大事的事情,是乔安之父乔宇年被调任进京,为兵部侍郎。而萧旬因为在漠北率领暗卫暗杀承远王的功劳,拥有暗卫统领职位之余,获封毅勇侯,品级与永平侯虞绍衡相同——超一等侯爵。
这些事情,叶昔昭与虞绍衡都是一样,前几件事都已料到,唯有乔宇年之事觉得是可喜可贺。自然也是明白,皇上是因为萧旬、乔安近日与诸多官员及其家眷来往频繁且不相伯仲,与侯府反倒显得是有所疏远,并不常走动。
皇上有此举,不外乎是希望萧旬、乔宇年成为挟制虞绍衡、秦安槐两方势力的一个中立者。若是皇上知晓乔宇年与虞绍衡是惺惺相惜甚而算得忘年交,怕是无论如何也不会让乔宇年成为虞绍衡的副手的。
叶昔昭的结论是:男人有个过命之交情同手足的友人太重要了。
局面稳定之后,诸多官员及其家眷很快做出了选择,或是去逢迎秦安槐、罗元华,或是来逢迎虞绍衡、叶舒玄。萧旬那边倒是好说,反正夫妻两个与谁都来往,多少人也便因此在前两方来往之余前去萧府攀交情。
太夫人与叶昔昭很是忙碌了一段日子,应承每日前来侯府拜望的官员家眷。便是因此,别说叶昔昭已无心再管叶昔朗的婚事,便是有心,也已没了闲暇时间。
叶昔昭的每一日,除了听管事妈妈回话给出答对、应酬官员家眷,仅剩的一点时间,都用来去陪着忻姐儿与芳菲了。
芳菲在卫先生的教导、熏陶之下,如今一举一动都有了大家闺秀的风范。让叶昔昭觉得最难得的是,芳菲是自心底喜欢忻姐儿,平日里做的针线活都是为着忻姐儿,或是绣着图案的小小肚兜,或是亲手缝制的小衣服,或是一双小小的鞋袜,每送一样东西,都能看出绣艺有所精进。
虞绍衡忙碌于朝政的日子,芳菲经常抽出时间来,陪着叶昔昭或是太夫人哄着忻姐儿,让忻姐儿学会了唤二叔、三叔之后,又能口齿清晰地唤她一声姑姑。
而三夫人亦是如此,每日腾出一两个时辰,放下手边活计,主动与叶昔昭讨一些事情做,或是去与芳菲一起哄着忻姐儿玩儿,这样之下,忻姐儿又学会了唤她和二夫人婶婶。
怎么样的女子,在面对着宠爱哄逗自己的孩子的人的时候,总能生出一份好感。而叶昔昭便是与三夫人有过过节,到了如今,也已能慢慢释怀。
尤其是叶昔昭这种人。她是觉得,谁又能不犯错?自己如今也不过是因为前世诸多过错才会随时随地克制言行避免出错。而三夫人——叶昔昭自心底其实是很有些佩服的,毕竟,没有多少人能在看清处境之后便努力改正,试图将一切挽回,重新开始。
她要在生死之间做到的事,三夫人却能在眼下就能做到。不论是有几分真心几分假意,都已弥足珍贵。
是因此,叶昔昭在听到三夫人有意将丁香打发出府、寻个人家一劳永逸的想法时,帮三夫人找了个不出奇的人,悄悄地把丁香许配出去。
也是在这件事之后,三夫人与三爷面和心不合的局面有所改善,夫妻二人在给太夫人问安、用饭的时候,偶尔交汇的目光有了一丝夫妻间该有的默契。
叶昔昭也明白,纵使到了这一步,该防范的还是要防范,毕竟,如今就全然信任三夫人还是为时过早,谁能断定三夫人在遇到一些事的时候不会故态萌芽?
说到底,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无。有过前科的人,总要小心几分。
这一日晚间,叶昔昭服侍太夫人歇下的时候,太夫人坐在床畔,笑道:“我再与你说说话可好?”
“好啊。”叶昔昭笑盈盈回道,“我也不乏呢,娘有话只管说。”
太夫人倚着床头半坐起来,又示意叶昔昭坐在床边,之后才道:“我这几日听说了相府二爷的事,你可曾听说?”
叶昔昭汗颜。因着她已无心去管这件事,也懒得听人与她说,而丫鬟婆子又是了解她这性情,不要说没有时间去右相府,便是能回去探听到一些是非,也不敢与她言明。是因此,她不安地道:“我就是个没心没肺的,娘又不是不知道——我二哥的事,倒是没听说。”
太夫人笑呵呵地道:“那我就与你说说吧——不到一个月的光景,相府便已连续退掉了两门亲事,都是以八字不合为由。据我所知,一门亲事是你娘张罗的,一门亲事则是右相张罗的。”
叶昔昭觉得脸烧得厉害——连续两次!不要说太夫人,便是寻常官员家眷,也是一听就知道是怎么回事——还不是因为右相夫妇为着庶子的亲事意见不合,才生出了这样的事情。在婆家听闻娘家这种事,又是自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