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虞绍衡神色一整,“好生款待,我这就下去。”
“是。”夏荷又急匆匆反身下楼。
虞绍衡起身道,“你先歇息。”
“嗯。”
虞绍衡到了楼下,刚落座,萧旬就进到门来,也不落座,蹙眉道:“我要被气疯了,你得帮我想想法子!”
“你还有心急的时候?”虞绍衡失笑,“坐下细说。”
萧旬强按下暴躁的情绪,落座后道出缘由:“我这几日,不是在宫里,就是在你侯府别院。靖王府的人不去找我,却跑去了我府中闹事!先去的是靖王妃与平安郡主,乔安没给她们好脸色。这两个毒妇回去之后竟生出了祸心,今夜她们让靖王次子、三子带着一群侍卫闯进了我府中,要将乔安带出府。巧的是我今夜有事,人手全部调出去了,拳脚不错的只有我二弟和几名家丁。他们哪里是王府侍卫的对手,我二弟这次拼尽全力才让乔安无恙,却受了重伤。”
虞绍衡听了,道:“以牙还牙不就行了?这不是你做惯做熟的么?”
萧旬看了看自己的手,“这双手早就打人打得麻木了,打回去解不了气!我已被气得头脑不清了,你得帮我拿个主意,我要的是撕了靖王府的脸面!”
发妻险些被人强带出府失了清白,手足又受了重伤——换了谁也会万般窝火。只是……虞绍衡敛目思索片刻,还是不能相信萧旬被气得没了主张,淡淡笑问:“你有什么打算,不妨直说。只要不是太荒唐,我都不闻不问。”
萧旬听得这话,身形放松下来,终于现出了笑意,“此话当真?”
“当真。”
“我要用靖王世子做文章。”萧旬身形向后仰,倚着座椅靠背,“有一个人,与你侯府相关,我要借来一用。别的你只管放心,我会安排好一切,不会给你惹出麻烦。”
虞绍衡想了想,微一颔首,“有分寸就好。”
萧旬听了这话,情绪更佳,起身道,“走,与我回府。我还有不少事要你帮忙拿个主意。”
虞绍衡吩咐夏荷告知叶昔昭,之后与萧旬出门。
虞绍衡只要被萧旬唤走,通常都会彻夜不归。这一晚亦是。
夏荷因为在一旁服侍着,将两人谈话听了个清清楚楚,第二日,她将萧旬二弟负伤之事告诉了叶昔昭。
叶昔昭暗叹靖王妃竟是这般猖狂。
对于萧旬的打算,因为他说的隐晦,夏荷转述的时候是一头雾水,叶昔昭一时也弄不清楚他到底是什么意思。
只是萧旬其人,从来是暴躁狠戾,如今出了这么大的事,却放弃了打斗的方式,日后要用的报复手段,恐怕是要让钟离炏颜面尽失。
这样的推测之下,让叶昔昭没有耗神猜测,安心等待好戏上演。
过了两日,蒋氏带着关四娘应邀来到侯府,太夫人与叶昔昭全程和颜悦色地招待母女二人。
这一次,关四娘分明已经知道了整件事,神色间透着一份羞涩。
叶昔昭没来由地想起了虞绍筠的一些话,心头生出一份怅然。的确是,这世道,女子从来不能自己做主婚事。抱着随遇而安的心绪还好过一些,若是存着一份幻想甚至是奢望,日子反倒会过得艰难。
而门第、权势低于夫家,在一些小节上就要低头迁就。关四娘的出身其实很不错了,只是因着侯府的三代荣华、今时权势、姻亲好友,便使得她在嫁与虞绍桓的前提下,先一步过来让太夫人看看样貌举止。太夫人喜欢,亲事就成了;太夫人不喜欢,此事到此为止。
可也是没有办法的事,这件事的关键在于蒋氏。蒋氏愿意迁就,关四娘就无从选择。
叶昔昭只希望,关四娘与虞绍筠一样,可以随遇而安。
这件事的结果并无悬念——蒋氏与关四娘离开之后,太夫人笑呵呵地道:“我就说,我看不看都是一样,你的眼光差不了。那孩子不错,余下的事就交给你了。”
叶昔昭笑着称是。
这日黄昏,她去往太夫人房里的时候,走出月洞门,看到了虞绍桓。
“大嫂。”虞绍桓上前施礼。
叶昔昭笑问:“三弟可是听太夫人说了什么?”
“正是。”虞绍桓低声道,“太夫人今日与我说了关家那边的事,又说婚事已交给大嫂了。”
叶昔昭研读着他的神色,看不出个头绪,便直言问道:“三弟可是对婚事有异议?”
“不是不是,”虞绍桓连连摇头否认,之后才道,“不瞒大嫂,我是想,能否先将亲事定下,给我些时日用功读书。”说着话,神色多了一份不安,“如今我们兄弟三个,只我一个一无是处……我也知道,在这里说这种事不妥当,应该去莲花畔,却又不知大哥回没回来,更担心大哥会觉得我有心违背大嫂的决定……”
叶昔昭暗自失笑。三弟、四妹都把虞绍衡当成了瘟神一样的人物,大事小事都想避开他。
虞绍桓又急着补充道:“大嫂若是觉得我的话没道理,只当没听过就好,能不能……能不能不要知会大哥?”宋歆瑶给他的阴影太重了,宋歆瑶的父亲又曾上奏弹劾叶相,险些让他大哥被连累,他总觉得自己虽然没做什么,很多事却是因自己而起。种种相加,已经使得他无颜在虞绍衡面前提及与婚事有关的话。
叶昔昭忙道:“我之前看你用功读书,也看出了你的心意,眼下这话自然是有道理的。”
虞绍桓这才神色一缓。
叶昔昭又闻言道:“婚期我届时去问过你的意思再定。至于别的事,你也不要担心。”沉吟片刻,觉得还是把虞绍衡的心思告诉他更妥当,“你大哥说过,只要你有进取之心,侯府就不会让你无所事事,不要为此事为难自己。”
虞绍桓面上一喜,“多谢大哥大嫂。”
叶昔昭微笑,“没别的事,就快去太夫人房里请安吧。”
“是!”虞绍桓步履轻松地走了。
行至太夫人院外时,二夫人与丫鬟走在前面,正在低声说着什么。要进院门时,瞥见了叶昔昭,笑着等在原地。
叶昔昭笑着走上前去,“今日倒是赶得巧。”
“可不是么。”二夫人一面缓步走着,一面说起方才听闻之事,“今日,我爹娘将齐姨娘与我庶姐扫地出门了。”
“哦?”叶昔昭稍有惊讶,“怎么会这么突然?”
“我也正奇怪呢。”二夫人抚了抚额,苦笑道,“说起来,我爹娘还真不是果决的性情,优柔寡断已成习,否则先前也不会让我左右为难了。今日却是奇了,将齐姨娘这些年的过错一并清算,且是证据确凿,看起来竟像是早有准备。”
叶昔昭目光微闪,笑道:“说不定是早有此意吧?”
“这话大嫂自己都不信吧?”二夫人笑了笑,“过两日我回娘家看看,问清楚是怎么回事。”
“也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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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日,叶昔昭去了西城别院,给虞绍筠带去了两件亲手做的衣服、几样糕点。
时近正午时,与虞绍筠一起去了厨房,准备午间饭菜。
虞绍筠遣了一众下人,一面切菜,一面低声道:“大嫂,明日我就要回府了,你遣人来接我回去。我入宫的日子……也不远了。”
“……”叶昔昭心底早就意识到了什么,只是,不愿意让自己想得太清楚。
虞绍筠手里的刀顿在案板上,侧头看住叶昔昭,语声更低:“皇上……已来过别院几次了。我也是才知道,他安排太医前来为我诊断时,就乔装成了一名太医。只是我当时意识混沌,无从知晓。”
“那么……”叶昔昭无意识地应声,其实并不知道自己该说什么才好。
虞绍筠抿出个微笑,“早晚都有这一天。他几次前来,不外乎是看出了一些端倪,就想着先把我收服,却不知我从初时到如今都无所谓怎样。这几次一起说说话,他听我弹弹琴,赏我些合心意的物件儿——也不外乎是这些可有可无的收买人心之举。”
帝王想讨得一个女子欢心,往往是至为轻易的事。虞绍筠所谈及的这些,足以使得一些女子将那男子放在心底。但是对于虞绍筠来说,却是可有可无。
原因是什么?只因她是虞家人,生就了一副傲骨,不能被任何人收买、收服。只因她要进宫是为家门,那男子是谁并不重要。
叶昔昭心酸难忍,“我是真不愿意看到那一天,总是担心你。”
虞绍筠却漾出平宁笑意,到了叶昔昭近前,挽住她的手,“我日后如何,还是要看大哥。你不会不明白,我进宫之后,不论到了什么地位,与娘家还是要相辅相成,才能共享安稳。一荣俱荣,一损俱损。我只求你日后多多体恤大哥,他自少年到如今,一路走来委实不易。”
“我明白,我会的。”
“那就好。”虞绍筠挂上俏皮的笑容,揉了揉叶昔昭的脸,“大哥这些年来,照拂家人是出于肩上责任,最在意的恐怕只有你和娘。你这般为我心酸的小模样儿,可不要被大哥看到,他会更难过的。”
叶昔昭点头一笑,“不会,你放心。”
便如此,第二日,虞绍筠自别院回到侯府。
过了两日,皇上的旨意到了。
阖府接旨时,叶昔昭听着宣旨太监拖着长声的尖利嗓音,心绪恍惚。
上一次,听到这种语声时,是她嫁入侯府当日,皇上册封她为诰命夫人。那时她满腹茫然,对于因为嫁给虞绍衡才得来的头衔无动于衷。
今日,皇上在下旨册封虞绍筠为丽妃同时,派遣一名宫人到了侯府,负责教导虞绍筠宫中规矩,命虞绍筠十日后进宫。
虞绍筠此生归宿,尘埃落定。
叶昔昭看得出,太夫人与虞绍衡心绪欠佳,却是无从安抚。她只能继续进行手边事宜,如常度日。
因着虞绍桓与关四娘的婚事,叶昔昭第二次去了萧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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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闻叶昔昭到了府中,乔安正要出门相迎的时候,萧旬却意态闲散地步入房门。
乔安一见他就是满腹的火气,回身落座,漠然道:“倒是奇了,你来做什么?”
萧旬险些发笑。的确是,他们夫妻两个,一两个月不谋面是常有的事,相见之后不争吵却是罕见之事。他径自落座,漫不经心地道:“我来不得?”
乔安看都不看他了,“长话短说,我要待客。”
萧旬取出几张银票,放在一旁的高几上,“这半年,你又贴补了不少家用,这些你先收下。”
乔安命丫鬟将银票拿来,算出数额后,冷冷一笑,“不够。”
萧旬不由拧眉,“不是与你说了,先将这些收下,亏欠你的来日再让管家交给你就是。”
“统领大人,”乔安看向他,“每一次你都这么说,哪一次说到做到了?把我当几岁的小孩子来哄么?”
萧旬听着这话刺耳,不耐烦地反驳:“你缺钱花,只管命人找我去要,我怎么知道你到底贴补了外院多少银两!”
乔安转而吩咐丫鬟:“吉祥,把账册拿来,把知情人也全部唤到房里。”
“我跟你说话怎么就这么费劲!”萧旬瞪着她,“你只管告诉我外院欠内宅多少银两就是,拿什么账册、传唤什么下人?!你见过哪一家是这么过日子的?!”
乔安匪夷所思地看着他,“上一次我告诉你,你二弟、四弟在外打架生事,强抢了内宅两千两拿去弥补被伤之人,你是怎么说的?说我这个当家主母简直就是个废物,还要我拿出凭据来。今时我要你看账册、传唤证人倒是多此一举了?”
“……”
萧旬必须得承认,萧家门风彪悍,包括他在内,四兄弟就没一个省油的灯,动辄出手伤人已成习。而乔安,对这一点简直是深恶痛绝,因为他的三个兄弟会软磨硬泡或是强行抢得内宅银两去平外面惹下的祸事。
沉吟片刻,萧旬道:“不说这些了,你因着我们四兄弟亏空了多少银两,算出个总数来,告知管家,他如数交到你手里就是。”
乔安却问道:“你指的是这半年,还是我与你成婚之后的总数?”
“你怎么总是钻牛角尖呢?”萧旬又心烦起来,“明明外院内宅都是一家,银子划过来划过去不都是我手里的?不论亏欠了内宅多少,你给管家个总数就是了,便是你将我手里的银子全部拿去,我还能说不行么?”
乔安冷笑出声,“你手里的银子?若非我与管家拼死拼活地帮你赚取银两,家底早就被你输得一干二净了!”
“胡说八道!”萧旬一听这话就是满腹的火气,“我这一辈子也就与绍衡赌过一次,而且那是在你进门前几年的事,你总惦记着这宗事做什么?真是闲出了病!”
“你才是胡说八道!”乔安眼中尽是寒意,“你与你那债主的确是只赌过一次,可你输掉的却是你爹娘半生积攒下的古玩字画!那是你一个人的么?你下面三个兄弟从内宅拿银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