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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若老夫没有看走眼,你就是冠军侯吧?”这突地稽久在汉地为官。说得倒是一口字正腔圆的汉话。
“正是。不知使君如何看穿的?”李重九被人一眼揭破行藏,当下也不隐瞒了。
突地稽目光烁烁地看向李重九言道“当年在雁门时,老夫亲眼见你的万军之中,射下突厥可汗的金狼大纛,后来又为天子赐爵为冠军侯,我怎么会不记得你。”
李重九笑了笑,言道“过去一点微末之事了,不值得使君一提。”
砰!
李重九话音刚落,对方一掌重重击在桌案上,喝道“冠军侯你深受天子重恩,不知恩图报,却大胆起事,割据谋反,信不信老夫当场杀了你,直接人头就送往江都!”
对方本是一片笑言,但陡然间风云突变,转为的疾言厉色。在此情况下,李重九却洒然一笑,言道“使君莫非是在说笑吗?”
听李重九反讽,突地稽双眉倒竖,言道“我倒从未见过你如此狂妄的人,身在我大帐之中,敢与我这般说话的,你倒是头一人。”
李重九侃侃言道“并非胆大狂妄,在下理直所以才气壮而已。只是使君你既然对朝廷忠心耿耿,眼下靖边侯叛乱,据辽西,辽东,北平三郡自立,使君既要效忠朝廷,为何不见你出兵平叛,反而前往柳城一趟,莫非与罗艺暗中作什么交易吗?”
突地稽本是气势汹汹,但见李重九突然如此一言,顿时本是绷紧的身子,却是陡然一松。突地稽站起身来,叹了口气,朝南面遥遥一拜,言道“老臣辜负了天子的恩德,并非不想平叛,而是苦于兵力不足。”
李重九点点头,笑道“不错,使君的难处我可以理解,但是我也有我的难处,当时我遭小人陷害,命在旦夕,迫不得已只有自保。但是起兵以来,我只对契丹,反贼用兵,对于朝廷官兵却从没有一战。可能使君与我对于忠义的理解各有不同吧。”
突地稽冷笑一声言道“冠军侯能言善辩,难怪将李渊的女儿都骗到手了。让他眼下视你为眼中钉,说罢,阁下此来辽西作什么?”
听到突地稽提到李芷婉,李重九不由神色一黯,但随即平复情绪言道“我来辽西不是自己有什么打算,而是看使君有何打算?”
突地稽双眼一眯,言道“有何打算?老夫生是大隋的臣,死是大隋的鬼,只要老夫还在辽西的一日。”
李重九听了不由叹息,现在大隋已是分崩离析,各处反王起事不说,如罗艺,李渊之流也是密谋叛乱,就算李重九说得大义凛然,但是因为熟知历史的缘故,也没有心思替这将要倒塌的大隋续命的想法。板荡见忠臣,在这时辽西郡一片人心惶惶,李重九没有想到最忠于朝廷,并非是各地汉人官吏,反而是这位番将仍在此坚持大隋的旗帜,恪守臣道。
不过这样的忠臣,不是李重九想看见的,更不是罗艺想看见的。李重九虽知很难更易此人的想法,但是不免仍想一试。李重九言道“使君效忠朝廷之心拳拳,但眼下这辽西郡,大半已为罗艺所据,而望南的安乐也被乱贼高开道据之,现在辽西靺鞨虽忠于大隋,却形同于孤岛,四面皆敌,在此刻,使君虽思报国,但也要为自身着想,为数万族人着想。”
见突地稽面露沉吟之色,李重九乘热打铁言道“你也知道,我立足于草原上,麾下已奚部骑兵上万,怀荒,御夷,上谷三地兵马也有近万,也算是一方势力,足以可以庇护你们靺鞨部,不受高开道,罗艺的袭扰。只要使君肯答允,我必将靺鞨部百姓视若自家兄弟无二,保证你们靺鞨人自由世代在此生活。”
突地稽闻言露出几分嘲讽之色,言道“冠军侯,同样的话,靖边侯也与我说过。那为什么我要听你的呢?”
李重九言道“若是使君觉得靖边侯可以相信,也不会迟迟拖到现在了是吗?若是我是阁下,以现在辽西靺鞨的处境,多一个回旋的余地不是更好吗?”
突地稽脸上露出深思的神色,言道“冠军侯,不得不承认,你是一个很好的说客。”
“但是我们忠于乃是天子。我知道你肯定心底说,为何一个番人会对你们汉人皇帝如此忠心。你不知当年高句丽人对我们靺鞨压迫奴役,收取苛捐杂税,若是不交纳,他们烧了我们的屋子,抢光了我们过冬的食物。让我们不得不背弃故土,四面逃离。但是大隋的皇帝接纳了我们,赐予突地让我们在此生活,给与我们庇护,这辽西虽然地方不大,已足够我们容身了。所以我们族人上下对于天子都怀有深深的感激之情。而你和靖边侯都是朝廷的叛徒,我绝不投靠你们之中任何一人,对于阁下的好意,只能是心领了。”
见对方意思坚决,李重九听后没有再说什么,默然起身。突地稽却离开位置,亲自起身,将李重九送出帐外。
到了帐外,突地稽容色放缓了几分,言道“我的几位儿子,对于冠军侯都是十分敬佩,说你的天下一等一的好汉,方才我的说话有几分冒昧,还希望冠军侯不要介意。”
李重九微微一笑,言道“彼此彼此,使君对朝廷的忠诚,令在下佩服。还是那句话,无论何时,你能想通都可以寻在下帮助。”
突地稽笑了笑,却不再说什么。
当下李重九返回大帐,额托立即上来询问李重九与突地稽商谈的详情。
“可汗,此人真是固执,都这时候还谈什么忠君,除了他,其他靺鞨人都将可汗你视作大英雄,想要收他们轻而易举,若就此错过,就太可惜。”
李重九笑着言道“并就未打算三言两语说服对方,不要着急,大不了我们也不过损失了几天功夫而已。我看此事还有转机。”
第两百二十四章 幽州铁骑
李重九虽这么说,心底却有几分成算。原来十几日林当锋的情报网络,传来消息说罗艺要亲往柳城一行。当时他尚未为意,但想来突地稽亲往柳城,显然是亲自拜会了罗艺。而从谈判的结果来看,双方必然是不欢,否则就不会有帐内那一番对李重九的说辞了。以辽西靺鞨现在的实力而论,不可能自立,只能在李重九,罗艺,高开道这三强的狭缝之中,择一依附。不论突地稽是否真的忠于大隋,但作为一族族长不能凭一己好恶,为了部族大部分人的生存,他就必须做出决定来。
这几日突然下了一场滂沱大雨,而白狼水突然暴涨,李重九在靺鞨部已呆了整整十日,除了与突地稽见过数面之外,与乌古乃等部族勇士皆是交下了交情。人人对一手好射术,并酒量过人的汉人都是佩服不已。
到了这一日,李重九还在帐篷中睡觉,就听到四周地面无数的马蹄声突突地响起。李重九立即捉刀出帐,只见四面的靺鞨男子都是面色凝重,手牵着马匹,腰挂一张角弓,弓囊之中箭矢都是装着满满当当,显然是要出征了。
而这时额托也牵着马过来,言道“看样子是靺鞨人遇到麻烦了,不知是罗艺,还是高开道。”
李重九点点头,而这时乌古乃也是全身披挂,穿着一身两档铠,手持一巨大的骨朵,骑马而来。看对方这身铠甲显然是大隋将领方才有的。
乌古乃看见李重九言道“李兄弟,靖边侯那王八蛋,带着幽州铁骑,朝我们部族杀来,你带着你的人走吧,他日再与你喝酒。”
“幽州铁骑!”额托倒是也听说过这名头,这是堪比突厥附离军,天下最精锐的骑兵。不仅人马都装备铁甲,而且士卒精锐骁勇,在隋军之中也是精锐中的精锐。
李重九言道“既是兄弟,怎可袖手旁观,我怎么说也可助你一臂之力。”
“说得好!”李重九乌古乃转头,只见突地稽也是一身披挂,言道“不过冠军侯的好意我还是心领了,你走吧,我不会接受你的帮助的。”
说罢突地稽将手一挥,头也不转的策马而去,靺鞨部战士纷纷出帐,拿起兵器跟随在突地稽的身后。
“可汗,既然这老头不领情,我们走吧!”额托气呼呼地言道。
李重九言道“既然来了,也去看看见识一下幽州铁骑的威力也好。”
听李重九这么说,额托这才点点头。当下李重九与部下也是各寻了马,一并骑上。李重九这一次带来的亲卫都是精锐,人人可开两石以上强弓不说,也是身披铁甲装备精良。李重九深信凭这支人马就算陷在千军万马之中,也有信心突围。
李重九与部下当下就跟随着大股靺鞨战士缓缓前进,两侧的营帐中央是一条狭隘的小道,靺鞨战士们一个个告别家人,骑上战马或者步行加入了洪流之中。众靺鞨战士不少人与李重九相熟,见对方面对强敌,还敢前来助战,皆是高兴朝李重九举起兵器致以敬意,同时也为己方添了这样一名勇士,胜算增加而高兴。
不久之后大军出帐,而是四面山谷中号角声一遍又一遍的吹响。山林之中,无数靺鞨山民也是拿着铁叉,弓箭,狼牙棒纷纷加入这巨大的人流之中。他们都是听到族中召集的号角以后,自发前来。待兵马前进到一处山谷后,突地稽命人停止前进,大概是集结一下人马,再等候了一会迟来的人。
李重九乘此清点一番,计算的辽西靺鞨的战力,清点了一下大概有八千多战士,其中骑步比为三比一。而突地稽将兵马分成五部,由自己最骁勇的五个儿子率领,乌古乃自然也是领了一军,而李重九自与乌古乃一队。
整点兵马之后,大军前进来到一处略宽旷的平原之上,远远就遭遇了幽州铁骑的探骑。对方的探骑一见靺鞨大军,随即就机警地返回报信,而突地稽也不派兵追击。
当下突地稽命族中战士于平原之上先抢占地势高,以及向阳之地,又命部下休息以逸待劳,等候罗艺的大军,从这一系判断来看突地稽也算是一并知兵的将领。这片战场是靺鞨人世代居住之地,故而极度熟悉,所以不用怎么在战场侦查一方地形。
不过李重九却仔细观察了一番,知地是每名将领的必备功课。大军所在的这平原是两道河川交汇的地方,类似于冲击平原,河滩前几日刚刚被大水冲刷过,十分泥泞不堪。虽然眼下河川很浅,可以涉水而过,但是这样的地形,骑兵冲击极易陷入泥滩之中,更不用说是披着重甲的具装甲骑了。突地稽选择这样一个地方作为战场,正可以大大限制罗艺的具装甲骑,显然是有备而来。
李重九重新看向远处的突地稽,不由暗暗点头,果然不可小看古人。这个时代将领,都是生死搏杀出来的,果真哪个都不是吃素的。自己这个穿越者除了大势上的把握外,论及行军作战,与他们要学的地方还有许多。只是不知作为另一位大隋名将的罗艺,又是如何。
想到这里,远处一个大大的罗字大旗已出现在眼中。罗艺的幽州铁骑如同一条灰线一般,在平原的那一端出现,与想象之中的铺天盖地不同,这股骑兵头尾加在一起也不过千余人。李重九心道也是释然,具装甲骑的装备本就不易。仅仅铁甲,马具装就要十几万钱了,而能驮人加那一身重甲的战马,更是远远比铁甲具装昂贵。作为具装甲骑的马必然高大,不仅是要负重强,还必须有爆发力,一般突厥马因为个头矮小都不能胜任,只有辽东马才可以胜任。
不过李重九从远处看去,幽州铁骑也并非都是骑兵,骑兵大概七八百,不过每人都是一马双骑,另外还有四五百步卒。不过李重九现在也算是老行伍了,从对方步卒的行军就可以看出,这支步卒身上没有战卒那股杀气,应该是辅兵之类,替骑兵照顾战马,粮秣,运送铠甲之类。
眼见敌军到达,靺鞨战士都是一紧,纷纷握起武器。不过看到敌军人数稀少,于是又重新怠慢下来。
“才这么点人马,还不够老子的杀的!”李重九身旁一名披着兽皮的靺鞨大汉,挥着手里的斧头言道。李重九看了一眼对方的魁梧身量,心道这样的大汉一旁五六个都是对付不下,难怪如此有信心,同样的靺鞨战士中这样的勇士并不少。
长年在大山之中斗天斗地,与猛虎巨熊为伍,靺鞨人,以及草原上的胡人都不缺乏勇士。
同样的情绪,也感染了李重九身旁的额托,他开口说靺鞨部有八千精锐战士,而罗艺不过千人,八个打一个,准赢了。
李重九暗暗摇头,不过他深信突地稽既然作为隋军将领,肯定不会犯轻敌的错误,如部下般,纯粹以兵力数字,以及双军个人勇猛的程度,来平定战争胜负的短视。如此说来契丹八万大军,就不会败在李重九手上了。
而罗艺骑兵则是不紧不慢地于两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