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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陛下,请你过目。”
李渊点点头将诏书放在一旁道“六百里加急发至洛阳,虎牢前线,沿途任何人,胆敢延误者斩!”
“诺!”
下达诏令后。李渊看向殿外负手而立,默然长叹。
虎牢关外春雷响动!
李世民身披蓑衣,站在关前。神色明暗不定。
房玄龄躬身向李世民禀告道“消息已确认。劫走了秦王妃和世子的八成乃是赵国细作干的,目的就是要让天子对秦王殿下怀疑,而太子那边方面我们的内应,也猜测可能是赵军细作,向太子殿下进的谗言,现在太子殿下分别让裴寂。张婕妤向天子进言,特别是张婕妤竟然将洛阳几十顷田赠给淮安王之事告诉了陛下。”
杜如晦道“陛下在攻打洛阳前,允许殿下攻下洛阳后一切封赏,随意赠给有功之臣,淮安王又有何不可。”
刘弘基道“换做其他大将也就罢了。但淮安王的身份实在敏感,他并非是秦王部下。而是平起平坐的藩镇大将。此事太子殿下作得很聪明,不自己动手,反而让张婕妤倒打我们一耙,真不知太子是如何捅出来的。”
房玄龄向李世民道“此事殿下应立即上书自辩。”
“恐怕是迟了啊!以陛下的性格恐怕不会放过此事。”杜如晦皱眉道。
李世民看向众将道“若是父皇真的信我用我,我就算不上书自辩,也是无妨,但若是不信我,我上书也是无用。”
杜如晦道“殿下,陛下身为一国之君,考虑自是不同,最怕是三人成虎啊。殿下可能要做好最坏的准备,万一陛下要殿下班师回朝”
“将在外君令有所不受!”李世民毫不犹豫打断杜如晦的话,这时虎牢关上黑云翻滚,一副就要下暴雨的征兆。
这时城楼下传来脚步声,侯君集上前道“赵军已拔去荥阳、阳翟等县,现在前锋已抵汜水!”
刘弘基不忿道“李重九这小人,不敢堂堂正正与秦王交锋,偏偏耍弄这些阴谋诡计,真是卑鄙。眼下送上门来,正好一战让赵军知道我们关中精锐的厉害。”
轰隆!
天空之中银蛇万道。
黄河激流澎湃,波涛翻滚。
虎牢关外,大雨已是如泼墨般降下。
苍天昏暗一片,大雨浇盖着行军之中的赵军,载车的驮马,陷在道旁水坑之中,左右赵军士卒们正奋力的推上。
穿着蓑衣,打着绑腿的赵军士卒排成长长的队列,踏着泥泞前进,传令的骑兵火速奔驰而过,从队前奔至队尾,并大喝着。
“陛下有令,前方十里扎营!”
“陛下有令,前方十里扎营!”
声音差点被雷声盖过,披着蓑衣的赵军仍是大声喊着。
一名满身泥水的士卒靠着一辆运载甲床的两轮马车上,长出着气道“我不行了,看来还没到虎牢关下,我就要累死在这,算了还是早点给我个痛快吧!”
话刚说完,这名士卒屁股就挨了一脚,陈阿四骂道“说什么丧气话!你他妈的,你死了,谁给你老娘送终,是兄弟的,就不要说这样拖累人的话。”
那名士卒见陈阿四发火,连忙起身道“头,我不就发发牢骚吗?虎牢关前我还要赚军功呢。”
“推车!”
陈阿四大喝一声,他身为伙长,麾下连他在内十名士卒,一伙乃是赵军府兵最低级的建制。
按照大赵府兵的规定,一伙每名士卒一张弓,三十支箭镞,隋刀一柄,布马槽,铁马盂各一,刀枪旁牌弓弩各备,一伙中要有六匹驮马,一口大锅,两具甲床。
这也是当年大隋府兵的编制,但是陈阿四他们伙从乡兵转为府兵。不过一个月,全伙上下挽马才配了三匹,弓弩箭矢也是不足。
这一次突然遭遇大雨,陈阿四这一伙人就摊在半路上,看着身周的赵军一路一路的经过。这些人不由垂头丧气起来。
“要搭把手吗?”一群赵军士卒远远叫道。
“谢了兄弟。”陈阿四当下大喜。
众人当下奋力将两轮马车推出泥泞之中,都是一阵欢呼。陈阿四当下将手往衣服上摸了摸,擦得干了,从驮袋里拿出几块干肉。给对方领头的队正道“俺娘腌制的,兄弟们拿着。”
那队正哈哈一笑,当下毫不客气地接过,爽朗地笑着道“这几日吃炒米都吃得腻味了,终于可以开开荤了。”当下头目给众弟兄们分食,众人啃得津津有味,彼此也拿出点炒米来交换。
队正开口道“兄弟,哪里人?”
“幽京人!”
“呵!天子脚下出来的人咧!”
“什么天子脚下,还不是一样当兵。兄弟你呢?”
那队正用牙撕着干肉道“雍奴县的,小地方出来的。之前是涿郡郡兵,混得一直不怎么样。饭都吃不饱。后来跟着徐将军归顺了天子,打了三年战,在易水之战中,斩首三具,叙功两级,从伙长拔为队正!”
陈阿四听了啧啧羡慕道“我也就是之前。守备幽京时在城墙上斩杀一名突厥人,才被拔为伙长,大战却没有打过。这么说兄弟是武卫军的?”
“是啊。”
“和你打听个人,陈初九知道吗?”
“知道啊,隔壁营的小九。”那队正开口道,“前几日攻阳翟时。他攻入县衙,生擒了李唐的主薄,已临阵叙功两转,被提拔为队副了。”
陈阿四啊地一声,满脸都是惊喜交加的神情。陈阿四麾下的士卒也是纷纷上前向陈阿四恭贺。
“他是你的什么人啊?”
“一个爹妈的亲兄弟啊!”陈阿四脸上满满的自豪。
对方听了一掌拍在陈阿四的肩膀上道“兄弟有你的啊!小九,他是个人才,眼前已被旅率编入踏白军中,派至汜水前线去了!”
陈阿四听到这里又是满满的担忧。踏白军就是斥候军,皆是编选军中勇锐士卒,在前锋大军前侦查刺探前方敌情。在赵军之中踏白军的士卒,折损率非常高,在有的大战之中,甚至达到三成。
陈阿四刚才的欢喜,顿时如被一盆冷水浇灭。
队正看陈阿四的神色会意道“兄弟啊,战场那么多年,咱们见过多少好兄弟在自己面前咽气的,大战一旦打起起来,就生死由命,正所谓三分修自身,七分看运气,若是走了背运,就是当伙头军的也是没用。”
陈阿四点点头道“兄弟,你帮我捎个口信给他,中不?”
队正道“这虎牢前线十万人马中找人,就是大海捞针,但只要兄弟命还在,遇到了一定给他带话。你要给他说什么?”
陈阿四一愣,他本是有很多话想要告诉陈初九的,但这一刻却不知说什么。
“头!”几名部下见陈阿四发愣,不由发问,队正看了也是呵呵直笑。
雨水哗哗地打在众人的肩上,四野一片莽莽,骑兵飞驰的马蹄声,士卒一高一地脚踏在泥地里的嗞嗞声,混在一起,空气里充满泥土气息。
“告诉他照顾好自己,俺娘等他回去。”陈阿四愣了半天,还是说了这句话。
熟悉他的士卒都是呵呵一笑,觉得陈阿四来来去去都是这几句话毫无新意。而那队正也是一愣,但脸上笑容却收住,他一脸正色抱拳道“晓得了!”
说完两边人马各自上路,陈阿四这一伙人亦收拾妥当,继续推着马车上路。
众人也没有说什么再见,再会的话,戎马倥偬,很多时候一见,就是最后一面。
天空春雷闷响,大雨仍是在下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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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百六十一章 身后荣光
汲郡,临河县。河县位于黎阳以东,相较于永济渠西岸,黎阳,大名,等邺城故地的繁华。东岸这里显得要萧条一些。
春汛一起,不少也是走船的山东汉子,他们乘着春天黄河水势稍大,就驾自家舟船将海盐,运至内地来贩卖。
这时候山西的潞盐,渤海的海盐,都还来不及将盐运至,临河,黎阳两县,以及沿永济渠的州县的几个大盐铺都是缺货时。
走船的山东汉子们,虽是河北这时候,唐郑两家打得天翻地覆地界不太平,但他们还是乘这盐价最高的时候,将盐送至临河县,赚这笔辛苦钱。
临河县的码头,满目都是扛着盐包的力棒,正从船上卸货,搬到岸上的货舱。
按规矩,一袋盐包一个钱,码头上候着的力棒们,都是本地人。一个月就为了劳碌这几天让家里的老婆孩子都能吃上饭,但见又有一艘船靠到岸上,众力棒不由露出的兴奋的神色,但待看清这船吃水不深后,众人不由都露出了失望的神色。
“散了,散了!”
众力棒们纷纷走开,不过目光却是不离,船已是靠岸,但见船头船尾站着两个一老一少的船夫,而船舱的帘席揭开,一名女子走了出来。
力棒们见了那女子都是目瞪口呆,心道船边怎么会有这么漂亮的女子。
但见那女子给操船的船家一枚玉佩道“救命之恩,无以为报,暂且留下这玉佩为念,若是改日有空,可以来长安平阳公主府,必待以上宾,若是无暇。那么也可将此玉佩典当了,可值十来贯吧!”
“十来贯!”父亲大吃一惊看着玉佩。
“平阳公主府?你是公主府上的?”年轻男子问道。
“眼下不必分说,到时自会相告。”女子显然不愿意讲得太清楚。
说完那女子转身离去。
“爹。我决定不打渔了,我要投军!”
“啥!”老汉还未从获赠这价值不菲的玉佩中。回过神来。
男子摇了摇头,看着佳人离去的背影,下了决心。
这女子自是李芷婉了,自李世民设伏要杀她,自己落入黄河,为船家父子相救。经历至亲之人背叛后,李芷婉眼下念及是。要回到长安,将自己未死之事告之父皇,皇兄。
这个念头,待经过永济渠时。与李重九的五牙大舰擦肩而过时,微微有些松动。
李芷婉不由想,若是李重九有一天闻之她的死讯的一刻,不知会如何呢?会不会难过,会不会伤心。或者她现在有了皇后,有了女儿,儿子,早就将自己抛之脑后。
想到这里,李芷婉眼中一颗泪水。脸庞上滑下。她不轻易流泪,就算当初得知李世民对自己下手时,李芷婉也没有落下一滴眼泪。或许李重九还是惦记自己的吧,不然他不会派心腹到自己身边保护自己,但就算惦记又怎么样,他已有了皇后。
李芷婉是个心气很高傲的女子,她是想嫁给李重九,甚至不惜与李渊决裂,却从未想过给李重九作妾室。就算后来李重九称帝了,能够三宫六院七十二妃。但是李芷婉也认为自己应该屈居于另一个女子之下,答允当一名妃子。
鲜卑女子的观念,是要与夫君平起平坐,甚至连李重九纳妃,李芷婉都觉得不行。李芷婉要就要像自己的姨母独孤皇后一般,不许杨坚纳妃。
想到李芷婉眼眶微红,或许当李重九立杨娥皇为皇后时那一刻,他最爱的女人就已不是自己了吧。
李芷婉想到这里,决定返回长安,不去黎阳渡见李重九。她决定返回长安。
李芷婉想到这里,先是去一家成衣铺,换了一身男装,将长发如男子般扎在头上。
这时候女子在外抛头露面的,都是下层百姓的女子,在外做活的养活自己的,没有深闺之说。若是大家闺秀出行,都要带着幂篱,以防为外人窥视。李芷婉虽从小也接受过汉家大儒的教导,但骨子里还是秉持着鲜卑女子的性子,不遮遮掩掩,出外从来不戴幂篱的。
但不戴幂篱,虽在汉人正统观念看来不妥,李芷婉也觉得没什么,但主要女子单身而行,在这个时代风气中十分罕见。大家闺秀出门,自有奴婢随行,浩浩荡荡一看就知她的身份。
而李芷婉单身上路,又不是去做活的,就容易为人看作逃婢。
去过当铺,李芷婉将值钱之物尽典当后,才换得几贯钱来,若是做盘缠显是不够。以往出行时,李芷婉何时为钱苦恼过。
到了一家食铺,李芷婉坐下点了碗面食。
面食是羊肉面,上面撒了点小葱,但李芷婉此刻却是食之无味。食铺内,都是走南闯北的商贾,说得都是最新的消息。
谈来谈去最多的还是唐赵大战的事。
“老赵,你知道吗?永济渠上堵满了赵军的战舰,你说这赵国哪里来得这么多水军?”
“嘿,这你有所不知了吧,赵军的船,都是向几个大行首,以及林当锋这大商贾借的,足足有上千条呢,要不你说往年一开春时候,这永济渠上跑的都是商船都到哪里去了,哪里到我们几个兄弟的几艘破船在那赚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