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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益一叹:“所以我不能眼睁睁地看你上了对方的当,所以我一定要杀死那个混帐东西,假如我放他走了,别的人不说,马尚志自己就会叫出去,加上你跟他动手的情形,还会有人不信吗?”
小红急了道:“那现在……”
“现在没关系了,马尚志已死,我吩咐过屈无忌,不要把这件事宣出去,权当没人来过,这一点是做得到的,所以你放心好了。”
小红道:“可是马尚志潜入府署,伏埋行刺,一定有人暗通了消息,这件事瞒不了的。”
“瞒得了,第一是这些人并不知道凶手叫马尚志,不知道马尚志跟你的关系……”
“但是刘学镛知道,只要他得知此地发生的事后……”
李益冷笑道:“所以这个马尚志非死不可,小红,你今天实在做得很不聪明!尤其是最后把自己当作人质,听任对方劫持,给对方留一条退路这件事,实在太愚蠢了!如果马尚志活着走了,刘学镛放出传言,说你私通凶手。你将何以自清?”
小红低头道:“妾身已经认罪了。”
李益道:“有些事不是认了罪可以了结的,还有无穷的后患,你总算还能想到了刘学镛会把这件事宣扬开来,那你即使杀了马尚志,又能补救吗?”
小红见到李益忽又认真起来了,不禁诧异地道:“爷!妾身刚才已经向你求罪,是妾身的不是,见事不够深远,而且爷也已原谅了!怎么爷又要诘问了呢?”
李益道:“刚才你认罪,可以值得原谅,因为我认为你的确是胡涂,可是你能想到刘学镛那一层关系上,证明你并不胡涂,而且也早知道对方的身份似的。”
“他是妾身的同门师兄,妾身自然知道他的身份,也知道他来行刺的原因何在,所以一直在用话开导他,斥责他,叫他不要做胡涂事,可不知道他是受了刘学镛的支使而来行刺的。”
李益道:“你训斥他的话中却一再指他是为豪门所用,自堕剑士的人格,怎么会不知道他的底细呢?”
小红急了道:“爷,妾身是真的不知道,妾身只以为他是为了妾身之故而来行刺的,妾身那样说只是为了替他找一个借口好离开,可没想到他真的已为豪门所罗致。”
李益道:“那么他是否该杀呢?”
小红道:“他既然已经托身豪门,把妾身的事公然泄之于人,自然是罪无可逭。”
李益道:“你总算明白了,你的能力还不足以判断是非,了解实情,那你又凭什么擅自决定人的捉放去留呢?”
小红神色一变道:“爷!妾身想马尚志如果是为了私情而来,情尚可悯。”
李益道:“你甚至于在事后还怪我不该杀了他。”
“妾身的确太愚昧了,但如以江湖间的道义而言,爷既然已经答应他了,就不该背信又杀他。”
“你难道还没有听清楚,我答应的是不追究他行刺的动机,并没有答应他可以不死的。”
“可是在当时,每一个人都以为爷是答应他放他离去,爷如不信,不妨把屈无忌或是其他人叫来问问,他们也是同样的想法的。”
李益神色更为肃冷了:“他们怎么不当面责问我呢?”
“他们是爷的属下,自然不敢冒犯爷……”
李益道:“这就是了,你的身份比他们高了,所以你能责问我,怪我不守江湖信义?”
小红的人呆了,她这时才真正明白李益不高兴的原因,不禁默默无语,李益却又道:
“小红,我承认你帮过我很大的忙,也出过不少的力,前两次的凶手前来行刺,多亏你出手搏杀对方……”
“那是妾身的本份。”
“今天见到了马尚志,你怎么就忘了本份了?”
“妾身以为他是为了私怨而来的。”
“就算是为了私怨,就可以公然持械闯入公署,刺伤了我而一走了之吗?”
小红默然了。
“你明明有杀死他的机会,你却放弃了,屈无忌他们闻声赶来,已经用不着你了,你却又硬加进去,故意扰乱他们的进攻,想保全对方的性命,最后还故意失手,让自己成为对方的人质,协助凶手逃走……”
“妾身只是念他一情之痴,不忍见其伏诛……”
李益叹了口气:“小红,你既然是出身将门之女,就不该有这种想法,他犯的罪已成事实,不是你能解脱得了的,更不是你的身份与地位所能决定的,而你却一声不问就擅自那样做了……”
“那时在众目睽睽之下,妾身如何启齿呢?”
李益淡淡地道:“假如你跟马尚志之间,没有什么不可告人之处,就不必怕人知道。”
小红想了一下才道:“爷!妾身无状,妾身知道爷的身边已经容不下妾身了,但求爷怜及妾身这些日子追随爷的一番辛劳,容妾一死,容妾回到先人庐墓之畔,祝发结庐,古佛青灯以了此生吧。”
李益淡淡地道:“我的父亲葬在祖茔一起,姑臧李氏是个大族,墓园有特定的祭田,也有专人祭扫,不会让你在那儿栖身的。再说我父亲生前崇尚儒教,从来也不信什么仙佛之说,而且我已经守满了三年孝期,不用你代劳了。”
“妾身指的是自己的父母。”
“小红,你是李家的人,你的生身父母跟你已经没有关系了。”
小红脸色一变道:“妾身听侯爷的谕示。”
李益神色很平静,返身入室,倒出一杯酒来道:“小红,彼此相处一场,情分虽深,但是难以弥补你今天的过失,我不再说什么,尽此一杯酒,喝完了我们就分手了。”
小红的手抖得厉害,接过了那杯酒,凝视了很久,才叹了口气:“爷!您真是天下第一忍人!”
李益道:“不然,我是天下第一至情中人,我以至情待你,你却另藏私情。”
“爷!我与马尚志只是同门之谊,是他要纠缠着我。”
“这个我明白,可是你也要想一想,当时你跟我时,我岳丈也想要你,为了珍重你的一片情意,我不惜跟岳丈翻脸,那时你明白,我并不是为你的姿色,更不是为了你的武艺,只是为了不使你受委屈而已,你却如何对我呢,为了一个倾慕你的人,你居然不顾念他伤了我的事,不顾念你的名节与我李氏的门风,宁可以自己为质来那助那个凶手的逃脱……”
小红激声叫道:“爷!那件事妾身问心无愧!”
李益冷冷地道:“你还是认为问心无愧,以你的本份,你该不顾一切地搏杀了凶手才是,不管你过去跟他有情无情,不管他是你的师兄也好,亲兄长也好,他闯衙行刺,你杀了他才是你的本份。”
小红怔住了,李益说的是道理,而且是无可驳辩的道理,只是在人情上却近乎残酷了。
呆了片刻,她才挣扎地道:“若非我拚力阻挡,屈无忌未到之先,爷已经死在他的剑下了。”
李益脸上的冷色更冷:“我知道,我的脚一踏进门,还没有看见人,就已感到浓烈的杀气了,就因为他的杀机太重,暗透于无形而达之于人,我才能提高了戒心,及时闪避了开去,你进身挡住了他的追击是你的本份,而你因为他是你的同门师兄就想纵放他,却越过你的本份了,尤其可恨的是你故作失手,让人控之以质来帮助他逃走,更是大大的超越了你的本份。”
“那是为了有屈无忌他们在场,我为了掩人耳目。”
“如无苟且之情,何畏人知,如有苟且之私,掩耳而盗铃,自欺欺人,又何尝掩得住?
屈无忌是很有名的剑客人难道会看不出你在恂私放人……”
小红突然感到十分悲哀,她总算认清了李益最自私的一面,李益是不原谅这件事的了。
他明知自己与马尚志没有私情,而且自己在初夜侍寝时,曾展示贞砂,证明过自己身子的清白。
但是这对李益是不够满足的,他需要的是绝对的占有,就算是在未曾认识之前,都不能有半点私情。
自己认识马尚志在先,尽管自己并没有接受过马尚志的感情,但他爱着自己这件事已经使李益无法容忍了,再加上自己念于同门之谊,想放过马尚志,使得李益更加不开心了,也开始有了疑惑。
如果就此罢了,或许李益也就隐忍下去,但更不该的是自己对李益背信箭殪马尚志之举,感到不满,在形色间流露出斥问之意,那使得李益对自己和马尚志之间的过去疑虑更加深,怎么也无法辩白了。
看起来,几乎是聚九州之错,集于一身,但是小红却实在不甘心,马尚志的行为不可恕,可是小红是深知其源由的,他是为了自己才来行刺的。
别人都可以认为马尚志罪该万死,但小红却不能这么想,一个人爱上另外一个人不是罪。
为了得到爱,不惜犯罪杀人,这种手段与动机都是错的,但是那份痴情却是可以感动的。
小红就是为了这个原因,才想开脱马尚志,李益也是为了这个原因,才不能原谅小红。
望望手中的那杯酒,小红叹了口气:“爷,我承认今天的作为容或有不当之处,但是我的心中却毫无愧疚。”
李益道:“是的,我也很抱歉,如果我是个平民,对这种事我不会在意的,但今天我身在官中,而且事情侵涉到官方,就不能容许有私情掺杂在内。”
听他说得如此峻烈,小红忍不住愤然地道:“爷!你明明知道马尚志是出于妒念而来行刺的。你也明知道我和马尚志过去没什么,不错──他向我表示过感情,但我没有接受,那时我心切亲仇,志坚如铁,根本无意涉及儿女之私。”
李益道:“我当然明白,马尚志如果是为了自己的事来行刺,我可以原谅于他,更会赞同你的行为,善言开导他一番后放他走,在感情的争夺中,我是个胜利者,那又何必要对一个失败者赶尽杀绝呢?可是他不该投身为我敌者的门客后受了对方的主使再来行刺的,那使得事情复杂了。”
“马尚志是个没有头脑的混帐,他只是受人利用而已。”
“那不足以构成使他脱罪的理由,我知道刘学镛的用意,他想利用马尚志来行刺,成固然可喜,不成也没多大关系,他只要把这件事渲染开来,使你无法再在我身边……”
“爷!你既然知道这是刘学镛的阴谋,为什接还要上他的当呢?”
“不是我上他的当,是你上了他的当,只要你对我忠心耿耿,一剑杀了马尚志,刘学镛任何言语都伤不到你,可是你今天的表现太差了,他不必再加渲染,别人又将用什么眼光来看你呢?”
“清者自清,浊者自浊,尽其在我,何患乎人!”
李益沉声道:“小红,这是你的说法,我却不能抱这种看法,我不愿成为长安市上的笑话,说我的身边人当着我的面,放走了前来幽会的老情人……”
“爷!这是什么话?”
“这是将来刘学镛准备放到长安市上的笑话,他总不会承认马尚志是他派来的刺客,就必须从另一个方向来张扬这件事,那一定就是这些话。”
小红一呆道:“看来是我做错了。”
“不错!只是刘学镛用错了人,估错了你,他以为你在我身边保护着,才无法杀死我,现在我就让他看看,没有了你,我是否会怕了他!”
“这才是爷正要对我的理由。”
“也可以这么说,不过我对你很失望也是一个理由,当初你要跟着我,是出于的自愿,我没有强迫你,我也曾经为了你,不惜开罪当朝的显要,不惜冒着失去一个妻子的险,我那位姨丈很可能在一气之下,取消掉我跟闰英的婚事的,我对你器重如此,你却辜负了我。”
小红有点惭愧地道:“爷!我绝没有那个意思。”
李益厉声道:“你是什么意思我不知道,可是我受伤是事实,那个人要杀我也是事实,你却为了一点故旧之情,一点师门之谊,要放走凶手,在你心目中,置我于什么地位?你也许自认心中无他,但是我李益一向有个原则,我绝不作第二人,你无法把我当作最重要的人,不能把我当作你全部的一切,我们就没有在一起的必要。”
小红怔住了。呆了半天,才跪下一拜道:“爷!我总算明白了,爷这儿的确已经不需要我了,我不惜一死,但是却不甘心为这个原因,胡里胡涂地死了,这杯酒我不想喝,我走了,以后绝对不会再来为爷添麻烦就是了。”
她把手中的酒向地上一放,起身径向外行,李益沉声道:“小红站住!把话说清楚……”
小红站住了道:“爷,没什么好说的了,我自认没有亏欠过爷什么,缘至而聚,缘尽则散,一拍两分,干净俐落,爷莫非一定要我这条命不成?”
李益叹了口气:“小红,相处年余,我以为你已经认识我了,想不到你竟如此看我,缘尽而散我知道,那是无法挽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