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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然。做父亲的不便问女儿,而且也不能说出的,他知道最好的办法,还是把女儿快点嫁出去的好,他自幼出身膏粱,及壮封疆,入阁拜相,一直都在优悠生活中。而且他也不是一拘谨道学的人,绮罗丛中事并不陌生,也知道一个女儿家,把身子给了一个男人时,也是把心给了那个男人,那是没有任何力量能挽回的。
当然,因为一开始他对李益的印象极好,认定了是坦腹东床之选,对女儿与李益的接近就没有太干涉。
李益这家伙又是最懂得利用机会与最懂得怀春少女情怀的,移干柴近烈火,那还能免得了吗?何况他们已经有了名份,纵未正式嫁娶,至少也不能算是桑间濮上,事已至此,他这做老子的何必还一定要矫情呢?
轻轻地叹了口气:“十郎这家伙,唉……”
卢闰英不明白老父心中在想些什么,忙问道:“爹!您又想起十郎什么不好来了?”
一半是感慨,一半是惆怅,卢方苦笑一声道:“没什么,我是真心地向这小伙子认输,他处处都先人一着,我跟他斗气,怎么会比得过他呢?现在,刘学镛是被他吓破了胆,马上就要上表辞官,再也不敢跟他作对了。十郎也没什么顾忌,可以放心大胆地到长安来了,现在她母亲也来了。就此叫他到长安来完婚吧。”
卢闰英虽然很高兴听见这个消息,可是对于要叫李益到长安来完婚,却不免踌躇,她也不敢保证李益是否会来,因此一时没有回答,卢方也知道她要说什么,加了一句道:“这是我唯一的条件,不管他的权势多大,他的官位还是郑州的主簿而已,总不能要我堂堂相国千金之女远嫁吧?他总不能处处占先,把我这个岳父看得一文不值,我白白地赔出一个女儿,总得要他向我低头的……”
父亲的要求并不过份,卢闰英也不再说什么,她想了半天,只有在姨母身上动脑筋。
李老夫人叫李益来,李益就不敢不遵了,怎么向老太太开口呢,看来这是母亲的事了。
于是她在入夜后,又悄悄来到母亲的房里,卢夫人还不知道他们父女间已经谈妥了,还以为女儿怕婚事受阻,前来打听的,因此笑道:“英儿,你放心好了,你姨妈来了,我已经谈过你的婚事,我提出送嫁,你姨妈不想到郑州去,她说十郎在郑州也待不久,何苦来回跋涉?不如叫十郎到长安来迎娶,她是不知道我的苦处,我也不能明说,只好慢慢地想办法,不过我相信最后她会同意的。”
卢闰英一听正中下怀,这下子父亲的条件就容易解决了,但是她故意不先说出口,问道:“姨妈为什么一定要坚持在长安迎娶呢?长安也不是他们的老家……”
卢夫人叹了口气道:“我懂得你姨妈的心,她跟我一样是个要强好胜的人,年轻守寡,把个宝贝儿子熬到现在,总算是出了头,当然想人前风光一下,他们李家的人在长安不少,异姓亲戚更多,十郎娶亲是大事,弄到郑州那个穷乡僻壤去,太没有意思了,我何尝不想热闹,何尝不想叫那些卢家的亲戚看看,我有个什么样的出色的女婿,可是你老子,唉……”
卢闰英笑道:“爹没什么呀,他也是要热闹,现在爹入了阁,多少也是当朝的相国了,总不能千里送女远嫁呀,那实在太没面子。”
卢夫人哼了一声道:“那是他自己找的,三番两次他要跟十郎作对,每次都弄得灰头土脸,十郎还不是瞧在我的份上,没有跟他计较,否则凭他这个光杆儿丞相,早就下台了。”
在这一瞬间,卢闰英对母亲不禁冒起了一丝的反感,连忙道:“娘,您别这么说,无论如何,您是他的妻子,是卢家的人,爹要是垮了台,您有什么好处呢?”
卢夫人叹道:“我知道,我没读多少书,但崔家的女儿出阁前,一部女箴必定要背得滚瓜烂熟,我嫁到了卢家,就应该生是卢家人,死是卢家鬼,将夫家的荣辱视作切身之受。可是卢家的人却没有把我看作他们一家人,要是他们高高在上,要咱们去求着,倒也罢了,偏偏他们又没出息6要求着你爹,靠着你爹,可是却没有把我当回事儿。”
“爹知道,我跟爹说过了。”
“他当然知道,头一个就是他没有把我看成个人,否则他的那些亲戚怎么敢对我如此!”
卢闰英一笑道:“娘,您会错爹的意思了,爹不让那些亲戚找您求告,跟您一样是为了要面子,他不愿让您看见卢家的亲戚都是那么没志气,走得出来的亲戚,不都是由您去接待了吗?像姑丈姑妈一来,不都是跟您挺亲热的吗?其它那些拿不出来的亲戚是怕您笑话。”
卢夫人冷笑道:“怕我笑话,他们不笑话我就算好的了,一个个都像是老祖宗似的在我面前端架子,见了你爹,就像是耗子见了猫……。”
卢闰英笑道:“那更不能怪他们了,人穷志短气性粗,越是不得意的人,就是要争面子。”
卢夫人冷笑道:“今后看他们争去,往后除非别求到我,否则我要他们一个个跪着跟我说话。”
卢闰英叹口气道:“娘,这又何苦呢,他们没知识,您跟他们计较,不是自贬身份吗!”
卢夫人眼圈红红的,经叹了口气:“英儿!我何尝愿意这么做,可是你想这几十年来,我受的窝囊气有多小!所以现在有个机会叫我扬眉吐气一下也就够了,我只是口中说说,当真还会叫他们怎么样?现在最可恶的是你老子。不知道他着了什么邪,非要拆开你跟十郎不可,说十郎是我娘家的侄子那还差得远,他姓李,我娘家姓崔,他的娘是我堂姐,这亲谊还远得很呢,就算他做了皇帝,我也只是沾着一点草鞋边,我跟你老子呕气,为的是你,我知道你跟十郎的感情,也知道你非十郎不嫁的决心,如果由着你老子去闹,那不是活活的逼死你……。”
卢闰英的眼圈儿也红了,她这时才体会到母亲对她的爱有多深,卢夫人苦笑道:“我一直听你老子的话,听了几十年,现在忽然跟他闹起蹩扭来了,他以为我是靠着十郎,其实天地良心,你想想,就算十郎能够看得起我这个姨妈,把我接到他家去,也不过是寄人篱下,衣食无缺而已,会比我在这儿当个一品夫人强吗?但是我为了你,必须要争到底,现在倒是想个法子,说服你姨妈,让她同意把你送嫁郑州。都是你老子,否则在长安迎娶那多热闹,多风光……”
卢闰英连忙拥住了母亲含着笑道:“娘,我刚从爹那儿过来……”
“你又跑去干什么?你爹把你姑丈给请来了,没多久我出去接你姨妈,看见你姑丈的族弟那个叫刘学镛的鬼鬼祟祟地也来了,他是在十郎手里真吃过亏的人,一定又是在商量如何对付十郎的事。”
“娘,这次您可错了。”
“我错了?难道他们还有什么别的事,那个刘学镛最不是东西,你爹被史仲义从凉州挤到长安来就是他闹的鬼,你爹是鬼迷心窍了,居然把他当好人!”
卢闰英笑道:“娘,您能不能听我把话说完呢?”
于是她把偷听到刘学镛心惊刺客夜莅,乖乖地认输乞致的话说了一遍,卢夫人惊喜地道:“是真的?那可是好消息,十郎这孩子是行,居然把这个刘学镛给斗垮了,不过我也知道他非垮不可,以前兵部尚书于老儿,那么厉害的人都被十郎给整下来了,他这侍郎还行吗?”
然后她又满意地一笑道:“这下子可好了,刘家两兄弟都表示了退意,你父亲就没有了帮手,看他还怎么个去蹩扭法,我真想不透,你爹究竟跟十郎是那儿过不去,就算十郎争得了凉州,也是从史仲义的手里,替你爹夺了回来,你爹该感到高兴才对。”
卢闰英对这些话只是苦笑笑,她知道母亲对这其中的恩怨曲折利害冲突,实在太隔阂了,不过这也难怪,她自己算是深入其中,也不过才知道个皮毛而已,又怎么能要求识字不多的母亲懂呢?所以她笑道:“爹已经想开了,他也要十郎到长安来迎娶而反对送嫁。”
卢夫人似乎难以相信地瞪大了眼,惊诧万分地问道:“英儿,你说的真话?”
“当然是真的,事关女儿的终身,女儿怎么会跟您开玩笑呢,这下子您可以不必发愁了。”
卢夫人双手合十,连念了几声“阿弥陀佛”。然后才眉头舒展,笑逐颜开地道:“他怎么一下子开了窍了?”
卢闰英不便说出父亲是在无可奈何之下,勉强低头,那样一来,母亲会更得意,夫妇之间,很可能又会冲突起来,只有婉转解释道:“爹跟十郎一直闹下去,只有给外人看笑话对大家都没好处,再者,女儿也劝过爹;说跟您是几十年的夫妻了,还有比这更亲的吗?何苦为了外人的事,跟自己人过不去,尤其是他们刘家的事,更为不值,刘学镛在兵部管的是密探,跟主管尚书高大人都处得不好,爹何苦插进去,自惹麻烦上身呢?爹想了也认为不错,所以决心跟刘家疏远了。”
卢夫人连连地念着:“菩萨保佑,菩萨保佑,这下子总算叫他开了窍,想转过来了,我说吗?十郎跟咱们的亲谊虽然是远一点,可是十郎成了女婿,不是最亲了吗?老头子就是想不到这儿!”
接着又道:“英儿!那就跟你爹讲一讲,把十郎赶快叫回来,商量找一个好日子……”
“娘!您也真是的,这种事自然要等他自己到长安来提出,总不能要咱们去催他。”
卢夫人笑了起来道:“可不是,我是乐胡涂了。”
卢闰英看见母亲欢喜的样子,心中也很高兴,笑着道:“不过十郎可能还不知道爹的心意已经改变了,总得告诉他一声,女儿想也不必写什么信了,不如麻烦李升到郑州走一趟,把话直带到十郎那儿去,就便接了十郎一起回到长安来就行了。”
卢夫人兴奋地道:“对!对!就是这个主意。”
“不过……”她的脸上又涌起了一层忧色道:“就怕十郎这孩子也闹蹩扭不来,那可怎么办?而且不是听说姓刘的家伙要整他吗?害得他从西边回来,都没拢长安,一脚就直接到郑州去了。”
卢闰英笑道:“娘,您又忘了,姨妈来了,您只要把爹同意迎娶……不这话不必说,您还没告诉她是怕爹反对才要把我送嫁的吧?”
“没有!我只是说他在郑州公事忙,恐怕无瑕到长安来完婚,所以打算送嫁,不过我想她多少也有点影子,那可能是李升告诉她,说到你爹跟他不和的事。”
卢闰英沉思一下才道:“那只有跟姨妈说,爹也主张迎娶,说他们李家只此一子,我们卢家也只有一个女儿,大家都不是普通人家,难得又赶上乱后太平盛世,应该好好地热闹一下,让她写封信去叫十郎回来,十郎怎么样也不能违拗母亲的意思,不就乖乖地来了吗?”
“对!对!这才是个好办法,英儿,还是你的脑筋活,什么事到了你那儿就顺利的解决了。”
母女俩又欢欢喜喜地商量了一阵子,然后卢闰英又帮母亲想好如何措辞去跟李夫人说,再巧妙地要母亲去跟父亲商量如何准备婚事,附带地也就消除了他们夫妇之间的隔膜,一切都很顺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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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七章
卢家欢欢喜喜地,准备办喜事了,在长安的另一个角落中却充满了哀愁,那是霍小玉的住家。
当捷报初传,李益准备凯旋东返长安的日子,霍小玉的身体曾经略略好了一点,打起精神,还把屋子收拾了一下,准备迎接李益的归来。
但是尽候不至,李益居然绕道远赴郑州了,虽然崔允明去了一趟郑州,带回了真实的消息,李益是为了政怨之故,不便返乡,并不是有意地遗弃她们主婢二人,使霍小玉心中稍微宽解了一点,但终日苦思,再加上要替李益担虑得罪当道,使得霍小玉的病情又加重了。
这次加得很重,她的人已经坐不起来了,咳嗽频增,有时一夜到天明,几乎没停过。
澣秒伺候病人,也是目不交睫,几乎是心力交瘁,衣不解带地靠在病榻前面,霍小玉一咳,她就醒过来,为她倒水润喉,为她搓揉胸前,使她好过一点,霍小玉安静下来时,她就伏在床头闭着眼打一会儿盹,养养神。
有时霍小玉看见她睡得很熟,不忍心吵醒她,喉咙痒的时候,只有拚命地忍,忍不住的时候,就拿枕头塞住了口,使咳声小一点,那样一来,堵住了气,使得咳时更费力气,往往咳罢,枕角上就是一片猩红的血。
她咯血的情形更严重了,可是比咯血还要严重的是经济的拮据。
本来她们并不缺钱,李益走时给她们留下一笔钱来,在河西时,也曾转拨过两三笔钱来,每一笔都是二三十万,如果以普通人家过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