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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益道:“这正是我要跟你谈的,我这边书房的柜子上,共分元贞利亨四类,元贞两类是属于机密的档卷,你不要乱动,也不能让谁来动,钥匙交给你,如果我叫人来取卷,只说一个号码,你就开柜取出那一卷,密封交给来人。利亨两柜,是我私人所设的各项案卷档料,你有空可以仔细地翻阅一下,如何生财之道,都记录得很清楚,以后有事找到你,就知道如何应付处理了。”
卢闰英一怔道:“这我恐怕做不好。”
“不清楚的可以问我,不过我在里面已经写得很详细了,相信你一看就明白的,最好你在过年的这两天里,就把它们全部过目一下……”
卢闰英看看两口大木柜,不禁吃惊道:“这么多的案卷,我在两天内,怎么看得完呢?”
“每一口柜子里都有目录,你可以拣手边最迫切重要的先看,大致有个谱就行了。我相信一开了年,就会有很多人借着拜年的名义来议事的,你就要开始着手应付了。”
卢闰英一半是兴奋,一半是惶惑地道:“十郎,做你的妻子可真不容易,新婚第二天就要开始管事了。”
李益笑道:“当然,谁叫你选上了我这么一个大忙人呢,这些事我既不能假手他人,自己实在又忙不过来,只好找个能干的老婆来分劳了,我急着要在年前把你接过门来,主要也是为了这个原因,我一到长安,就会有新的任命,可能无瑕分身再来处理这些事务,但这些事既不能交给人,又不能搁置不理,想来想去,只有你最适合,你在家里,已经有过管事的经验,相信会驾轻就熟的。”
他打开每一口柜子,将其中的案卷目录,以及一些特别注意的事情一一交待给卢闰英。
也不过才交待到一半,门上已经有人来报了,宫中派来的人来了,李益一叠声请,把来客招待在厅上相见。
李益出去了,发现来人是个小矮个子,脸上已经有着条条皱纹,一身宫监的打扮,只是看不出年纪。
拱了拱手道:“有劳公公久候,罪过!罪过!”
那宫监忙站了起来,笑吟吟地,尖声尖气地道:“李大人,这可不敢当,昨儿是您大喜的日子,咱家奉了上命差遣,特来给大人贺喜来啦。”
李益肃然恭身南向而揖道:“圣恩浩荡,李益只是娶妇小事,怎敢有扰圣聪。”
那宫监笑道:“李大人太客气了,主上听殿下说了昨儿的情形,说李大人是天下第一才子,而尊夫人又是天下第一美人,才子佳人,相得益彰,实为本朝盛事,本来主上想自己来看看的……”
李益道:“那就更不敢当了!”
“其实也没什么,殿下视大人如手足兄弟,主上视大人如子侄,等于是自己人,就来了又有什么呢?只是殿下说李大人刚到长安,一切还没有定,就忙着成亲,而事都还没定常,新娘子才过门,对家务也还没着手,接驾的事恐怕一时无法凑手,失了臣礼,倒失去了主上仁下的厚意了。”
“殿下英明,说得极是,当然也靠着公公善为解说。”
那宫监笑得更为高兴了:“那里,那里!咱家叫王华,在敬事房担任尚衣监的职务,不过是侍奉主上的奴才罢了,那里说得上话,最多也只能凑热闹,看主上高兴的时候帮两句腔。”
李益一听就更为恭敬了,尚衣监的职司虽然是主管皇帝穿着衣服,但那是最近身的人,自然也是最心腹的人。
王华偏着头道:“拿上来!”
书房门口有两个小太监,各端着一个红漆宫盒,王华拿了第一个飞金龙纹的盒子道:
“这是主上的贺礼。”
李益忙跪到双手接下,口中谢恩。王华忙道:“李大人请起来,这第二个盒子是咱家的一点小心意……”
“这……怎么敢当公公的厚赐!”
“不成敬意,不成敬意,给李大人送进去。”
两个小太监答应着捧了盒子进入到后堂去,李益这边叫人献茶陪着寒暄聊天,过了一会儿,一个小太监出来了,向王华笑道:“王公公,李夫人留您在这儿多坐一会儿,要我先送盒子回去。”
王华骂道:“小兔崽子,才出来一会儿就想贪玩。”
那个小太监道:“不,是真的,新娘子,要我带路,领着人到王公公家里去,李大人这位新夫人可真客气,赏了我们两个人每人一个金元宝,至于两个盒子,则是送到公公家里去的,怕我们拿不动所以才要我们带路……”
这些做太监的不仅口舌伶俐,而且心思巧活,这么几句话,已经把意思全表明白了,果然王华一听,神色就动了,眉开眼笑地道:“侍郎公太客气了……”
李益忙道:“那里。那里,公公初次下莅,又蒙厚赐,理当回敬的,只怕太菲薄了,惹得公公笑话……”
忽而,他才意会到王华已经改了称呼,忙问道:“王公公,刚才听你称呼下官……”
王华笑道:“咱家叫大人为侍郎公倒不是开玩笑,因今早殿下进宫跟主上商谈,就是如何为李大人安排新职,以大人的长才,别处安插都太可惜了,只有尚书省才是自正用到大人的地方,可是尚书省只有礼部尚书刘大人因病辞官获准,出了个缺在那儿。”
李益道:“循例尚书该由侍郎中擢升,因此才空出一个侍郎缺来了,但不知是那一位……。”
王华笑道:“大人别急,听咱家慢慢地说,要补,自然是礼部的孙侍郎最够资格,主上也是这个意思,可是殿下说孙侍郎年齿已经大了,近来手脚不太方便,恐怕难以担负重任,力荐大人直补尚书的缺。”
李益心头一阵狂跳,口中却道:“那是殿下太偏爱了,其实下官年纪太轻,资历又浅,能力又不足,即使一员侍郎,也都是天大的恩惠了,实不敢再有奢望。”
王华道:“李大人,说句老实话,长安这么多勋戚大臣中,要找像你这样才华的还没有第二个,能力是不必说了,只是年纪轻了一点,主上也是这个顾忌,这时候咱家在旁可就有机会搭腔了。”
李益道:“多谢公公成全,但不知公公为下官如何美言的?”
“像咱家这种笨嘴拙舌的,还能说出什么有学问的话,最多是搬些老古话罢了,咱家说甘罗十二岁拜相,秦始皇因此能称霸天下,灭了六国,主上若是像周朝的文王武王那样,使得天下太平了,自然是用些老臣来表示敬老尊贤之意,如果边境不定,强将悍臣还未能完全制伏,就应该重用像大人这般的人才。”
李益听了心中暗服,他虽自负有经天纬地之才,但要把话说得这么简洁而有力,还真不如王华。
因此他避席长揖道:“多谢公公!多谢公公!”
王华说道:“大人可别客气,眼看着殿下千岁不久就要接龙位了,你是殿下心目中的第一能臣,日后仰仗大人的地方还多着呢,这会儿能为大人尽点儿心事,待到日后求到大人的时候,也好说话一点。”
“公公说那儿的话,只要有用到李益的地方,吩咐下来就是,李益不敢不尽力!”
“岂敢!岂敢!俗语说得好,一朝天子一朝臣,眼看着要换年号了,大家都得打算打算,咱们互相招呼着,咱家别的力出不上,但是递个信,通个消息是最快的。”
李益连声道谢拜托,王华笑着道:“主上父子俩争个没完,最后才叫咱家出来召会大人跟孙侍郎进官去叙话,看看孙侍郎是否能够接长尚书……。”
“公公上孙府去过了没有?”
王华笑道:“去是去过了,不过咱家也没说出是为什么,只说主上要咱家去看看他的风湿病!”
李益心中暗生警惕,这才了解到他们这些宫监们的厉害之处,他们虽然没有实权,可是翻云覆雨的手段,却能改变一个人的命运,甚至于朝中方面大臣的升谪褒贬,他们都能掌握三分。
像孙侍郎居礼部十数年,唯恭唯敬,克勤克俭,是个最小心,最称职,最不会得罪人,也最为理想的官儿了。
可是他显然的没有把这些人敷衍好,以至于把到手的一个尚书,就这么白送掉了。
李益心中原来也是只望有一个侍郎就满足了,虽然他不会以一个侍郎作为他最终极的目的,做官的人,自然是希望越大越好,但是他也知道,自己毕竟太年轻,资历太浅,一下子升得太快,日后倒反而难以伸展了。
而且礼部侍郎是他最理想的职务,位高而事简,他可以有时间去从事另外的秘密公务。
六部中,兵部换了高晖,那是不可能易人的,工吏户刑四部虽然也管的是实务,却非己之所长所愿,尽力去做当然也做得好,但那就不太合算,而且太子也不会让他做那些事的。
侍郎是佐理尚书当理全部的事务,职权并不小于尚书,只是职级略低而已,但也有个好处,就是得失的责任由尚书一肩担承了。
由孙侍郎升任尚书,自己去补那个侍郎缺,对李益而言是最理想不过的事,他可以占一个名义而完全不管事,部中的事务由孙老儿全部去负责,他忙自己的。
所以听说刘学镛辞去了尚书休致,由孙侍郎接掌,李益心中丝毫没有不平或嫉妒之意。
可是现在看看王华的意思,知道这件事未必能如理想了,卢闰英的一笔重礼,已送得王华心花怒放,决心把这个尚书缺来巴结自己了。
李益固然可以不接受,但是他若不接受,这个尚书也挑不到孙老儿,王华他们一定还是会把这个人情再卖一次,弄个别人的来顶上去。
既要如此的话,李益的侍郎还是没有问题,那尚书的职务换了个人,却未必能如此理想了。
想了一下,他已有了计较,朝王华拱拱手道:“王公公,孙大人在礼部多年,政务熟悉,由他接任尚书,也是应该的事。”
王华笑道:“谁说不是呢。不过太子殿下觉得他太过于软弱,虽然办事情仔细,却只是个很好的辅佐之才,任一部主官,似乎是魄力稍欠,咱家也想,他这个侍郎公是坐稳了,谁接尚书都可少不了他,倒是他升了尚书,这个侍郎的位子,就没有理想的人能接任了。”
话也很明白,李益自然听得懂,孙老儿的魄力不足,是手面不够的缘故,这是没什么好谈的了,李益笑笑道:“还要公公多多费心,下官假如要进礼部,总也希望有个很得力的人留在部里,让大家办事都省心些。”
王华道:“李大人客气了,以大人的才华干什么都胜任有余的,李大人,主上跟千岁殿下都在内宫等候……”
这虽是催促之词,但也暗示着李益不必再为孙老儿多费心了,你要干,王华会全力支持,你不干他自会另外找合适的人,李益也懂得对方的意思,连忙又道:“既是如此,下官不敢怠慢,请公公稍候,下官更了衣立刻就走。”
王华笑道:“那倒不急,咱家难得有空出宫,顺便也要回家去看一下,而且太子拨了辇盖给大人进官,咱家可不敢跟大人一块儿走,大人尽管慢慢更衣,咱家先走一步,在宫门口等候大人吧。”
李益知道他要忙着回家把收到的礼物过目安排一下,因为这也不是他一个人独吞的,总还得分出一点来,给其它的人,留多少,总得要合计合计。
因此一拱手道:“那就不耽搁公公了,而且下官初次进官,规矩不太熟,还要公公多加指点,请公公早点到宫门口去,下官还有些小人情,向宫里一些执事公公拜个早年的,有烦公公处理一下。”
这是句最上路的话,告诉王华,那份礼是送他一个人的,宫中其它的人情,他另外准备了。
王华果然更为开心了道:“李大人如此通达人情,咱家就先代他们谢谢了,咱家回家转一下,立刻就到宫门去恭候大人。”
他兴冲冲地告辞了,李益回到后面,卢闰英满脸光彩地道:“恭喜你,十郎,真想不到太子殿下对你如此器重,保荐你这么一个高职,六品外员,升调四品侍郎,这恐怕是前所未有的异数。”
李益笑笑道:“你是怎么知道的?”
“我是问那个小太监的,你看,这是他们送来的东西。圣上赐的是玉斗一对,珠花四对,那位王公公的匣子里则是一盘真腊国进贡的冻油佛手,原是御用的,放在屋子里,浓香四溢,终年不散。”
李益看了一下笑道:“东西是不错,可是没化他半文钱,东西由他经管,随便装上一样来借花献佛而已。”
卢闰英道:“话虽如此说,但是毕竟不容易,我在王阁老家里看过一个,他视如珍宝般地供在书房里,那像我们,一下子就有了七八个。”
“这七八个代价不菲吧!”
卢闰英笑道:“是你叫我别太小器的,而且我听说你即将拜侍郎的缺,心里着实欢喜,所以给他装满了两盒的金果子,大概总有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