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卢闰英笑道:“是你叫我别太小器的,而且我听说你即将拜侍郎的缺,心里着实欢喜,所以给他装满了两盒的金果子,大概总有三四十个吧。”
李益道:“四十个,每个五两重,那就是二百两了。”
卢闰英道:“我装的是大锭的,每锭十两,足足多了一倍,该是四百两了。”
李益啊了一声道:“难怪他那么高兴,你出手还真大方。”
卢闰英笑道:“值得的,据我所知,有人想活动个五品的员外郎,足足花了五百两金子还没摸到门路呢。”
李益轻叹一声道:“那怎么能相提并论呢,别人是在求门路,我却是已经具有了基础啊,假如我没有这个底子,你就是再加十倍,也是没人能帮想上手……”
卢闰英笑道:“不管了,反正我认为这是值得的。”
她指着那一盘郁香扑鼻的佛手道:“就凭这个,我觉得四百两金子也没白花,因为这东西是有钱没处买的,爹在王阁老家里看见了,喜爱异常,可就是没法子再弄一个来,十郎,我跟你打个商量,能不能叫人送一对给我爹去,也让他高兴一下。”
李益笑道:“这是应该的,你不必问我,就是一起送了去也没关系,因为这本就是你自己的嫁妆换来的。”
卢闰英神色微变道:“十郎,这话可就叫我太寒心了,东西虽是我由娘家带来的,但是我进了李家的门,连人都跟着姓李了,何况是东西呢?”
李益笑道:“你别多心,我告诉你一件你更为高兴的事,你这四百两黄金买到的不仅是这一盘冻果,还有一样你更想不到的好消息呢。”
“什么好消息?”
“你姑丈的那个尚书郎的缺!”
卢闰英像是没有听懂,半晌才道:“十郎,你是说你会接我姑丈的礼部尚书,这怎么可能呢?”
“怎么不可能,你看我担不起那份光采?”
“不……不……我绝不是这个意思,我听那个小太监说尚书的缺是由孙侍郎递升,你补的是个侍郎缺,这样听起来比较合理的。”
“官场上谈不到合理两个字,真要谈合理,我接侍郎的缺也是不合理的。”
“可是孙侍郎在礼部多年,又是左侍郎……”
李益道:“兵部于老儿出缺,左侍郎刘学镛也没有递补,却放了高晖,左侍郎并不是一定要升尚书的,这里面奥妙很大,你一时不会明白的,不过有件事,你得要费心一下,我这个侍郎是稳了,尚书公的缺,还是在未定之天,只有一半的影子,要看王华的活动了。”
“他能决定吗?”
“他不能,只不过他却能另外找个合条件的人顶了去,所以还得敲敲边鼓。”
卢闰英这下子倒是明白了,立刻道:“十郎,该怎么做,你吩咐下来好了,我带来的金子还有一半,是不是赶紧派人送到他家里去?”
李益笑道:“那倒不必了,他一个人捞得已经不少了,那能再喂他?要是例子开得太大,以后我恐怕卖了老婆也不够应酬的,你准备好两份一百两的,然后是十两,二十两的小份,交给秋鸿带着。我要进宫去,让他听王华的吩咐,大份小份的该如何支付,王华自有分寸。”
卢闰英一面叫雅萍去准备,一面道:“十郎,就这样子打点就行了。”
“应该差不多了,不过能够多带上一百两散份的,那些宫女彩娥小太监,见者有份,就更好一点了。”
卢闰英笑道:“金子这里有,我也不会小器,可是,十郎,这样子有用吗?那些人能帮得上忙的吗?”
李益笑道:“他们帮不上我的忙,可是能通消息,把别的人挡回去,只要没有人争;事情大概就定了。”
卢闰英道:“别人不会也花钱打点吧?”
李益笑道:“王华是尚衣执事监,他们的行情最清楚,假如我没有那个本钱,他们也不敢向我伸手,既然他收下我的礼,就是有几分把握了,何况他还算是相当稳重的,所以只叫我侍郎公,而没有直称尚书公,这个人也够壤的,他知道了消息,却隐而不宣,等着我们表示,幸好你第一次出手就大出他的意料,一高兴之下。才把这个未经确定的消息先告诉了我,然后就去设法打点了。”
“还有什么要打点的?”
李益道:“多了,比如说这一次陛见只是口宣,并没有正式颁旨,却就是他们一个大好施展的机会,他在我这儿定妥后,再到孙老儿家里去一趟,随便弄个两样东西,说是御赐的年赏节,然后再说两句慰勉的话,根本不提要召见他的话……”
“那他怎么进宫覆旨呢?圣上的意思是要他把人召进宫去,垂询一下近况,然后才决定要升他的官的呀?”
李益道:“你没听见王华的说话,这件事还没有成定局,只是皇帝父子俩在私下谈论而已,他们是耳朵灵,在旁边听见了,我想圣上正式传颁口谕时,总不会对他说得那么详细清楚,孙老儿在年前因为风湿病发,告了两天假也是事实,最多是叫他去看看,如果病好了,就叫进宫去聊聊,如果病还没有全好就算了。”
“如果孙老儿知道这是要升他为尚书的召见,他就爬也会爬了去的。”
李益轻笑道:“不错!风湿关节疼痛,是上了年纪的人常有的通病,也算不了什么大病,孙老儿平时谨慎,根本没什么大病,只是看到年节不下会有什么重要大事了,所以才躲个懒,告假没去视事而已,实际上他好得很……”
“是啊!那王华怎么回官去覆旨呢?”
李益道:“王华到了孙家,只说是代表皇帝前去探问一下病况的,孙老儿能说自己是为了躲懒,告假不上衙门的吗?一定要故意把自己的病状夸张几分,王华回去只要把话照样转奏就行了。”
卢闰英长长地吐了口气:“真想不到,个中还有着这么些曲折,这个京官还真不好做。”
李益一笑道:“其实也没什么,只看你会不会做而已,很多人自命圆通,八面玲珑,上上下下都兜得转,可就是疏慢了这一类人,以致于功亏一篑者大有人在,我只是比别人更深入地看到这一层而已。”
“十郎!你又怎么知道这么多呢?”
李益笑道:“无他!专事留心而已。宫监的势力一直很大,像以前的高力士李辅国等人,权势通天,连一品顾命大臣得罪了他都要吃他的暗亏,以后稍稍好了一点,直到鱼朝恩掌权时,他自己是宫监出身,唯恐再有人借机弄权,极力压抑,倒是使得后宫弄权之风为之一尔,但大家都忽略了他们。我在最近这段时间,接掌了部份的国家机密,对很多事情都得深入去了解、思索、看出了一点迹象,今天加以证实,发现还真有道理。”
卢闰英想想道:“鱼朝恩伏诛后,那些宫监的势力是不是又将抬头了呢?”
李益道:“不可能,皇帝吃了鱼监的亏后,对他们已经深具戎心,不会再寄以重任了,因此他们最多也只能玩点小花样,捣个小乱子而已,现在还有些人手里抓住了一些权,等到太子即了位,看情形是谁也当不了家,太子很可能会把大权完全集中在手上。”
卢闰英道:“高晖,秦朗家郭兄弟呢?”
“他们只是掌军权,而且也只能称是办事而已,并不能算是掌权,你对掌权两个字的定义还没坞。弄清楚。”
“掌权不就是掌握着职务上所赋的权力吗?”
“还是字面上的解释,但往深处推究,就不能算的掌权了,在其位而谋其政,那只是替官家干活儿,今天要你干,你就有权,明天不要你,就没权了,这不算是掌权。再者,皇帝要你向东,你不能向西,这也不能算是掌权,所以前人说人臣权重而倾主,那是皇帝的话,指挥不了臣下时,才叫真正的掌权,这就是人臣与权臣不同之处。”
卢闰英点点头,然后问出一句最有意思的话:“十郎,你呢?你算不负是个权臣?”
李益颇有意地笑道:“你说呢?”
“我就是弄不清楚,你似乎既不像权臣,又不像人臣。”
李益道:“对了,这才是要保住自己百年富贵最好的办法,人臣随人主的喜憎而荣辱,权臣则为天之所嫉,这都难以持久的,所以我两者取其中,不使自己的权限高得令圣上感到威胁,然而我所掌管的业务,则又使别人无法接替,那才是最安全可靠的。”
“要怎么才能做到呢?”
“这个可没有一定的法则,运用之妙,存乎一心,好了,我们别谈这些了。打点一下,我要进宫去了。”
卢闰英道:“没什么好打点的,东西是现成的,由雅萍交给秋鸿,搬到车上就行了,现在是你的袍带……”
李益道:“不必为这个操心了,我穿便衣。”
“怎么?不穿官服,那不是会失仪吗?”
“不!这是偏殿私召,不是廷觐,所以无须官场礼仪,何况朝有廷律,四品以下外员,一概不得陛见,若有急召,也必须要透过一品大臣的先容,然后再予以所见,所以穿了官服去,那才是失仪了呢。”
卢闰英不禁长吁了一口气:“看来我要学的东西还太多了,连这个都不知道。我看爹每次进官,都是冠带整齐的,还以为都是这个样子的呢。”
李益道:“你别急,慢慢就来了,等我授了实品,有了冠带之后,自然就够资格冠带入朝,无须引见了,现在只好偷偷摸摸一次了。”
身上这身衣服本就是新的,只略略地梳饰了一下,他就上车向宫里去了。
这一去很久,到掌灯以后才同来,到家他吩咐不得声张,先问了一下:“新夫人在那儿?”
“新夫人在老夫人屋中说闲话呢。”
李益点点头道:“好!别通报了,我自己上那儿去。”
从人们看见秋鸿喜气洋洋地捧着两大宫盒跟在后面,知道一定是有什么好消息。
大家都热心地跟着,看到李益进去了,忙着向等在门口的秋鸿打听消息。
他们对这件事的关心,并不逊于他们的主人,因为李益选派什么职务,也关系着他们的好处。
人来客往的赏赐,登门托关节的门包孝敬,都与主人的职务有关,如果是派个无关重要的闲差,那就只有坐在门口抖开老棉袄,捉虱子晒太阳了。
可是秋鸿却含笑不开口,而李升却出来了,只站在那朝大家看一眼,一个个忙退了下去。
这位老总管是李家的忠仆,李益在最潦倒的时候,他仍是忠心耿耿地服侍着李益,现在可苦尽甘来了。
而李升在老夫人面前都很有体面,回话时都要丫头搬张凳子给他先坐下。就是这一点礼遇,使这一群新来的佣仆们知道了他的特殊地位,李氏新府的总管自然而然非他莫属。
老总管做人虽然和气,却是一丝不苟的,这是老夫人跟李益的关照,务必要有个体统。
所以李升一出来,那些下人们才意识到自己的失份,慌忙退走了,但仍是三三两两聚在一堆低声闲谈着。
比较幸运的是侍奉老夫人的丫头婆子们,她们一样地关切,却能够不必回避,在旁边听取消息。
李益进了屋子。坐着的卢闰英连忙站了起来,李益向母亲屈膝请了安道:“娘,孩儿刚起来换过衣服准备给您请安来的,那知宫里就来了人,匆匆跟他进宫去了。”
李老夫人笑道:“你公事忙,在大婚的第二天都不得空闲,不必拘那些俗套了,你媳妇倒是一早就来了,是我拦住她,不让人去吵你的,我知道这些日子来,你日夜烦忙,没好好地歇过,也实在够累的。”
李益笑道:“儿子倒还不觉得累。”
“应该是如此,你年纪还轻,正是精力旺盛的时候,能够好好地发挥利用,多做些事才是正理,假如你整天闲着没事干,那才使我担心呢,我不像别的自私的母亲,最好把儿子一辈子抓在身边,男儿及壮须封侯,只要你有前程,那怕是离我千里万里,我也觉得比在我跟前晨昏定省的好。”
这个老妇人的思想的确开明,单凭她这一番教导儿子的话,就不是一般妇人所能说出来的。
因此李益与卢闰英都以尊敬孺慕的眼光看着她,李老夫人一笑道:“你这次进官,要是商讨什么军国大事,就不必说了,要是有什么好趣好玩的事,倒不妨说给我和媳妇听听,让我们也沾个光。”
李益忙道:“儿子就是特来向娘亲大人禀报一个好消息的,儿子蒙圣上宏恩,赏了一副三品尚书的冠带。”
这个消息一出口,首先欢呼出声的是雅萍,她实在忍不住了,李老夫人也一下子站了起来。
“君……君儿,这是真的?”
声音有点颤抖,抑制不了心底的激动,李益怕她受激太深,故意把语气装得平淡地道:
“礼部尚书刘大人休致告退,空出了一个缺,圣上的意思原是想